第三十九章
    西里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似乎依稀梦到了这几年发生的零零碎碎的事, 整个人的浑噩意识都在这些大概不算美好的片段中消沉。
    梦快要结束的时候,画面及片段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想来醒来之后, 他就会把这些忘记。
    所以,果然不意外的。
    在梦真正的最后,他应该是看到了一道很熟悉的、但又感觉不到温暖的影子。
    那道影子向他出现在书房的角落,向他走来时, 口中似乎说了什么话……
    说了什么?
    那人走过来, 停在他身边, 又做了什么?
    ——全都忘记了。
    梦境的残片如虚无泡沫般破碎, 再抓不到任何痕迹。
    “…………”
    在一片近乎死气沉沉的寂静中, 平躺在床上,被纯白床单和床被包裹着 的金发青年醒来了。
    最先颤动的是可以看出泛紫的细微血色的眼皮, 宛若被雨水残忍打湿的蝶翼。
    十分艰难地, 他睁开了眼。
    显露出的瞳孔竟也泛出了不健康的苍白轮廓,给原本碧绿美丽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枯竭的颜色。
    “……”
    床顶的帷幔, 看了多少年的风景。
    西里尔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反应过来, 他不在还留有些许影响的书房, 而是在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好安静。
    除了他微薄的呼吸声, 就没有别的了。这是因为, 外面沉重抨击大地的雨声被严密关闭的窗户紧紧阻拦,没有让半点寒风和噪音寻到可以钻空子的缝隙。
    “……”
    雨……
    还在……下雨?
    原本还有些混沌的意识,似是被这个下意识都要在意的关键词惊醒。
    接着发出动静的是他的手臂。西里尔挣扎着想要起身, 下床,去窗边看外界还未消停的雨势。
    他不知道在自己昏迷不醒的这几天里,雨其实已经停了两日,洪灾的气势也消退了下去。因此,此时才会如此焦急。
    然而,想要起身——只是他自己的想法。
    接近枯竭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他还像以前那样勉强自己行动,他只挣扎着坐起来,在打算迈出第一步时,腿使不上半点力气。
    “唔——”
    西里尔的脑内立时一阵晕眩,身子歪斜,没能控制得住地向前栽倒。同时还有一口充满铁锈味的血涌到了口边,禁不住让人作呕。
    不过,该说是万幸。
    他没有狠狠地摔在地上,像是有人及时察觉到他的醒来,在第一时间出现,刚好把他消瘦得上半身只剩下骨头的身子接住。
    接住的同时,来人又因为手下触碰得来的感受,在开口之前,便已克制不住,让泪水从眼角淌下。
    “西里尔……”
    西里尔感受到了,湿热的眼泪贴着他冰凉的脸庞滑下,给他带来了微薄的温暖。
    但这是悲痛欲绝的泪水,又夹杂了无穷的悔恨自责。所以,即使暖和了一点点,也不能让他产生任何欣喜,反而也被感染得悲伤了起来。
    女人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不起身,只是把弟弟抱在怀里,紧紧不放,就是这般颓唐的姿势。
    “……”
    “姐姐,你回来啦。”
    就是用虚弱的声音说出的这句话,让摩根顿时又泪如雨下。
    “西里尔……西里尔……我的弟弟,我的西里尔……”
    母亲死去时,摩根也像此时这般痛哭。时间太久远了,但她还记得清清楚楚。也就因此意识到,此刻的她心中的悲痛不比当初少,反而更多。
    “姐姐……姐姐会把你治好,一定,会让你重新健康起来……”
    摩根颤抖的手放在西里尔的胸膛上,一股真正能带来温暖的力量传入了青年枯涸般的体内,终于带起了些许生机。
    西里尔感到自己舒服一些了,虽然干涸之感始终无法消散,但至少手脚有了一些力气,能够做出动作。
    他艰难地抬起手,抚摸住女人湿透的面颊,想像以前那样,为她擦干泪水。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耗去了方才滋生出的所有力气,他的背后冒出了点点汗水。
    “对不起,不是姐姐……的错,是我……太逞强,太高估自己了。”
    断断续续地说完,西里尔就疲惫地闭上眼,呼吸变得不稳而粗重。
    他其实迫切地想问,洪水还在泛滥吗?死伤者有没有增加,失去家园的人们有得到及时的安置吗?
    但是,在如此悲痛的女人面前,他不问了。
    “是我的错,跟西里尔你没有关系。”
    摩根低声道。
    隔了一会儿,她终于缓过来了,连忙把弟弟抱回到床上,让他枕着枕头,被角全都仔细地掩好。
    做着这类繁琐小事的时候,摩根的口中一直在念着某些重复的话,像是在说给西里尔听,其实,更像是精神抵达崩溃的边缘,暗示催眠一般,不断地向自己强调:
    “我会找到办法的……我会治好你,一定,一定,一定……”
    西里尔突然出事,让摩根如遭雷击,仿佛一下子从把自己迷惑了十数年的迷雾中脱出。
    她惊觉自己这些年来都做了什么事,为什么只顾着追捕那只梦魇,为什么不常回来看望弟弟,而是把弟弟一个人丢下?!
    后悔啊,悔恨到快要死掉的地步。
    摩根几乎不敢面对弟弟的目光。
    她给西里尔喝下自己制作的魔药,紧接着叫来了仆人,让她们务必要将公爵照顾好。
    是的,她又要离开了。
    因为心中焦急无比,只想着争分夺秒,尽一切努力找到减缓弟弟的身体虚弱速度的办法。
    人造人不比真正的人类。
    曾经,摩根花了多年的时间,想让西里尔脆弱的身体变得健康,都没能真正成功。如今,她只能让他衰弱的速度减缓,而不是让他不再衰弱——即使退而求次,只是想做到这样,她都一时难以下手。
    实在是太困难了。
    可摩根绝不愿意放弃,办法,她就是要去找。
    为此,必须争分夺秒。
    她的心情和想法,非常容易想到,毕竟是最重要的、最不舍的亲人有可能离她而去。
    焦急,一刻不能等待,也可以理解。
    可是……
    摩根,她一直都是这样。
    对越是关心的人,她便越是紧张,越是不愿看到对方收到伤害。
    因而……她无法忍受自己的错误,会因为愧疚和痛苦,不想出现在对方的眼中。
    这才是她真正做错的事情。
    在女人逃避般背对着床上的青年,匆匆向外走去时,她的脚步突兀地停了一下。
    从背后探来了一道平静的目光,不用猜,摩根都知道目光的主人是谁。
    西里尔不知何时被女仆搀扶着重新坐起来。
    他的双眼也再度睁开了。
    注视着女人停顿后,终究还是焦虑离开的背影,西里尔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会说,自己更希望姐姐能够留下陪伴他,而非——
    算了。
    “西里尔大人,您不要担心,有摩根大人在,她肯定可以让您好起来。”
    扶着他的女仆含泪安慰,所有人——不仅是城堡内,康沃尔公爵所关照的领地范围内的人民,都会为他祈祷,祈求公爵能够康复。
    “安德鲁总管正在写信,把信送到高文大人他们那里,让他们回来……”
    “不用。”
    “啊!”
    西里尔捂住嘴,咳嗽了一阵,才把手缓缓放下。
    他的嘴角挂着血迹,血的颜色落在白皙至极的皮肤上,显得尤为刺目。
    “……前线的战事正是最紧张的时候,不要让他们知道,会让他们分心的。”
    西里尔不想让高文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了,等休息一阵,感觉好些了之后,他还要把前几日没能写完的那封回信再写一遍,假装无事地寄出去。
    “战争至少还要持续几年,剩下的这些时间,我……”
    他顿住了。
    忽然抬头,对呆住的女仆露出了极淡的微笑:“可以帮我取一张手帕来吗,莱莎?”
    “啊、啊!大人,请稍等!”
    女仆去拿手帕了,西里尔便借着这个空隙,神色淡漠地看向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
    鲜艳的殷红。
    血,就像最美丽的颜料,在空白的画板上涂抹。可是,在艳丽的色彩之下,隐藏的却是枯败的预兆。
    在那总是澄澈无暇的绿眸中,似是浮现出了一瞬的阴霾。
    ‘我明明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来得及做。\'
    西里尔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已经做了的事,也没有做好几件。为什么会这样呢?哦,是因为我自己,我的能力不够,却总是那么贪心。’
    ‘现在,只能这样了吗?我,只能这样了吗?’
    他又问自己。
    温润如他,此时此刻竟也会感到一丝不甘心。
    可是……可是,再是不甘不愿,也无法改变什么。
    到最后,仿若被阴云所遮盖双眸的公爵倚着背后的枕头,只是在莱莎回来的时候,突兀地问了她一句:
    “雨,还在下吗?”
    莱莎不明所以,回答:“是的,西里尔大人,外面还在下雨……不过,似乎快要停了。”
    *****
    由于康沃尔公爵自那次重病后,身体虚弱得无法出门,慢慢地,领地内的大小事宜,都由他的管家和骑士长代为处理。
    只有些他们无法决断的大事,会传递到在家中养病的公爵耳边,由他来定夺。
    实际上,如果可以,他们并不想打扰公爵的休养。
    因为,每次前来都会打扰到公爵的休息。看着好不容易睡着的公爵勉强自己起身,打起精神听来人的汇报,叨扰之人心中都会涌起无法隔断的罪恶感和愧疚感。
    为了这个,骑士长许久没有上门,安德鲁管家做好了日常安排,亲自盯着人照顾好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说过正事儿了。
    公爵对此没有表明任何意见。
    有太阳的日子,他会在花园里的阴凉地休息,沉沉地午睡一会儿。若是下雨,屋内纵使是夏天,也会将炉火灼灼地稍旺。
    只有一件事,公爵会亲自去做。
    也就是写信。
    国王陛下的信件每月都会送来,一次都没漏下,陛下坚持要和公爵问好,并且感谢他的帮助。
    和其一同抵达的还有高文他们的信,完全不知道舅舅重病的外甥们语气轻松地向他问好,分享他们行军路上遇到的事,还定下要给舅舅带战利品回来的约定。
    公爵收到信后,就会给他们回信。但是,跟以前不一样,现在的他一封回信需要断断续续地写上几天,才能完整地写完。
    前线那边,收信之人或许会因信送来的速度慢了许多感到意外,但并不会多想,以至于始终都不知道真相。
    这便是公爵的目的。
    摩根已经做了好几次尝试,试过了,他的病情都没有好转的迹象,这让摩根备受打击,更加拼命地闭关研究。
    公爵每次都想开口留她,但话都没能说得出来。
    他不急,不惧,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整个人说是平静,其实更像是死气沉沉地熬着日子。
    “公爵这样下去不行,精神太糟糕了。”
    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忧心忡忡,劝了,好像也没什么用。
    因为——说来残忍,如今的公爵不能劳累,就算想做点事情,也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众人焦急无比,却又找不到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
    啊。
    就在这时候,转机居然来了。
    某一日,老管家小心翼翼地叫醒了倚在躺椅上安静的公爵:“西里尔大人,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向您禀告。”
    浅眠的公爵在他开口的第一时间,就惊醒了。
    “怎么了,安德鲁爷爷?”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飘落到他人的心上,都留不下任何重量,话中还不带任何情绪,平静得如一汪死水。
    ——就是因为这个表现。
    老管家心头微凛,却又感到了一丝庆幸。
    他往旁边退了半步,让公爵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面前景象,也就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被他牵着踉踉跄跄走来的——
    一个,软趴趴,圆滚滚,金色的小不点?
    “……?”
    老管家可以保证,在看到小不点儿的那一刹那,公爵的表情绝对变化了一下,眼里也多了一点异样的光。
    “这孩子是……”
    正要做身份介绍,老管家话刚开了个头,就见那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小团子挺起胸膛,摇摇摆摆,一步一打颤地晃上前来。
    “妈——妈……妈妈!”
    啪叽一下,小团子抱住了公爵的腿,活力十足地在那儿张牙舞爪,试图爬上他的膝头。
    说话虽然有些磕巴,但字音却是无比标准,比加雷斯小时候能干多了。
    “……妈、妈妈?”
    公爵惊呆了,但不得不说,他莫名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极高的猜测。
    老管家这才把后面的介绍补完:“大人,这孩子……是摩根大人送来的。”
    公爵:“……我就知道。”
    他已经不用问这孩子是什么人了,不用说,他又添了一个外甥女。
    “摩根大人说,让这孩子代替她陪着您。她在做最后的试验,过一阵就会有结果,让您不用担心。”
    “啊,让这么小的孩子……”
    公爵仿佛只听见了前半句话,对于自己还有没有救,他已经不在意了。
    小团子还在孜孜不倦地扒拉他的腿,他想把她抱起来,但手用不上里,还是让老管家伸手帮了一把才如愿。
    终于,小团子成功地坐到了公爵的腿上,见到这张跟模糊记忆里挺像的脸,她就默认到了母亲的怀抱中,高高兴兴地张开双臂,要抱抱。
    公爵把她抱住,见她是金发碧眼,模样……嗯,与其说像他,倒不如说,更像他的二姐阿尔托莉雅。
    “她叫什么名字,姐姐有说吗?”
    老管家答道:“摩根大人说了,她的名字是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
    公爵小声重复了一遍,面上不自禁地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妈——妈妈!”
    莫德雷德还这么精神地叫着,小手抓住公爵的衣领,很有活力地扯来扯去。
    公爵便借此跟她说,自己不是妈妈,是舅舅。
    “舅舅?”
    “嗯,是舅舅哦。”
    莫德雷德歪了歪小脑袋,似乎在纠结,为什么妈妈要变成舅舅……嗯,想不通,算了算了。
    “舅舅!”
    “真聪明啊……咳、咳,好孩子。”
    事实证明,摩根大人这突来的举动非常有效,给公爵找到了一件他能做的事。
    莫德雷德是一个特别活泼的孩子,这一点和加雷斯有些像,但她的性格还是跟加雷斯不完全相同。
    她比加雷斯还会闹,但却不会惹事。
    平时公爵醒着的时候,莫德雷德会黏在他身上,死活都不肯下来。不过,待了没多久,她又会失去耐心,左顾右盼地想找点乐趣,从舅舅腿上跳下来,在大厅或是花园里探险。
    据摩根所说,莫德雷德的身体年龄刚满两岁——为什么她要用这种说法,暂且不明。
    两岁的莫德雷德没过多久就脱离了踉跄走路的麻烦,可以满场满地到处跑。
    她像是知道舅舅不能太累,大多时候都只能坐着,自己玩的时候也不去闹他,就算是玩,也只在舅舅看得到的地方玩。
    所以,玩耍场地就只限于大厅和花园这两个地方。
    公爵如果睡着了,一睁眼就能看到扎着辫子的小不点在不远处奔跑。要是莫德雷德有跑远的迹象,他便开口,叫她小心些,不要摔倒。
    刚好,今天天气好,场地就是在花园里。
    莫德雷德在快比她人高的花丛里钻来钻去,公爵放眼一看,几乎要看不清她在哪里。
    让她小心的话刚喊出来,就听到小女孩儿欢快又倔强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在——找最好看的花!”
    “找花干什么呀?”
    “最好看的,送给舅舅啊。我去前面——”
    哗啦啦,本来就看不清楚的小小身影钻到了更深的花丛里,更让人看不清了。
    才睡了一觉起来的公爵愕然,没想到莫德雷德会这么说。
    毕竟,很少会有人会想到把美丽的鲜花送给男性……果然是小孩子吗。
    他摇头,唇角却含着笑。
    莫德雷德很听话,不会跑出花园,所以,公爵也不是很担心。
    阳光倾斜着晒在身上,十分温暖。
    格外悠闲的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不知怎么想了起来,话虽这么书哦,他其实是收到过花的。
    似乎是,从那个奇怪的魔术师的那里,收到的……
    回礼?
    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只记得,那捧白色的花很长时间都没有枯萎,但最后是什么时候枯萎的,他没有留意,也不知道最后把花瓶清空换上新花的人是谁。
    “当时,应该把花瓶拿到书房去。”
    公爵喃喃自语,但很快,就为自己这个莫名的想法失笑。
    对呀,那么久之前的事,现在再想也没有用。
    他的花园里还是没有那种白色的花,公爵倒是忽然起意,要是能找到种子,他想在自己的花园里栽下一些。
    “就是不知道那是什么花,样子我也忘了……”
    话音方落。
    “啊,真是抱歉,那些花是我从精灵们的家园带来的,在人类的世界,应该是没办法栽种。”
    轻柔磁性的嗓音像是随风飘到了身边,公爵诧异地抬头,就见眼前多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白发的魔术师还是几年前那个样子,甚至,还是跟以前一样,悄悄地、突然地出现在他的花园中。
    “恰好路过了这里,我就厚颜上门来叨扰啦。许久不见,阁下,这次我没有忘记带上见面礼哦。”
    “……您,太客气了。”
    公爵实在没想到他会出现。
    “礼物刚好是您想要的花。”魔术师轻笑,紫眸凝望向他,眸中温柔晶莹:“虽然没办法栽在您的花园里,不过,放在花瓶里日夜看着,应该也是挺好的。”
    ……
    莫德雷德终于找到了(她认为)最好看的花。
    小小的一朵,捏在手里颤巍巍的,莫德雷德很高兴,当下就蹦蹦跳跳地跑回去,欢呼着,要把花送给和花一样好看的舅舅。
    “找到啦!绝对没有比我找到的花,还要好看的花啦~”
    然而,等她跑到了舅舅身前,定睛一看。
    舅舅怀里已经有花了。
    还不止一朵,有一捧。
    这些花又白又娇柔,花蕊里带了一点浅紫色,好像,刚好比莫德雷德找到的小花好看那么一点点……
    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谁啊!呼噜噜,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甜甜作者看了评论后缩作一团瑟瑟发抖,回忆篇快完了呀后面都是甜甜甜啦,害怕,和小莫一起呼噜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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