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您早说啊,不用喊妈妈,真是太好了,”孟渟说出心中大实话,却也是故意要为气何婉的,“您来家里,剩饭不说,现在还糟蹋粮食,外婆外公就是这般教导您的?”

    “如果不是,那就是您自己不学好了。”

    孟渟也实在想不通,何婉怎么会有糟蹋粮食这样恶劣的习惯,可她到底占据长辈的身份,孟渟气呼呼的,也点到为止了,他端起盛粥的碗,连带手提包,一起放到地上。

    “大黄。”

    他喊了一句,沙发边躺着的大黄闻声立刻过来了。

    “吃吧,咱们可不能浪费。”

    大黄很听话,长长的舌头一舔,三五下就将碗里甚至手提包上的粥粒都舔光了。

    何婉怒上加怒,被气得浑身颤抖,她指着晏睢的差点都指错地方。

    “你就让他这么气我?”

    晏睢重新将孟渟的手握在手心,然后淡淡地回视何婉,“孟渟有说错什么吗?”

    不用何婉回答,晏睢就自己回答了,“他说的没错。”

    骄傲自负还没家教,她除了出生好些,哪里有半点对得她的教养,哪里有做过半点符合人母的行径。

    “至于……外婆,”这两个字在晏睢喉中转了转,带着几丝玩味儿和讽刺的味道,“您是亲眼看到她病入膏肓了?还是二舅给您说的……”

    “您不先去医院,不去何家问情况,跑来这里质问……您好像也不是特别关心外婆嘛。”孟渟眸光扫了何婉一眼,接着晏睢话说,他只感觉到何婉的生气愤怒,却没感觉到担心难过。

    可真正在乎的人生病,不是最先想着去看看,去陪着吗,何婉跑来这里找他们的麻烦,当真奇怪,何况,昨日他们离开前何老太太明明好好的,就是生病了也和他们没关系。

    晏睢目光落回孟渟身上,另一边手抬起,揉揉孟渟的头发,“你说得很对。”

    孟渟眼睛亮了亮,那种生气的感觉淡去了些许,他蹭蹭晏睢的手,软软地道,“你别被气到就好了。”

    “不会,”晏睢说着声音也温柔了些许,他的手从孟渟的头发下移,又摸了摸他的脸颊,“你也别气了。”

    “好,”孟渟点点头,下颌微微一扬,却是再不看何婉了,不看就不会生气了。

    何婉几乎被他们气到眼前发晕,她随手抓起手边的东西,似乎又想发难,晏睢的声音又再传来了。

    “送何女士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进老宅来!”

    “什……什么!”何婉的声音突然拔高,只觉得自己在幻听。

    “你叫我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晏睢从第一次叫她妈妈开始,就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模样,可这二十多年来,他们感情再淡薄,晏睢对着她怎么都会叫一句妈妈,若是言语警告她就会直接喊母亲,何女士……这是什么称呼!

    “我是你父亲娶进门的妻子,这里还有我的婚房,你不许我到老宅了?”

    何婉的脸色青白交加,表情转换太过剧烈,精致妆容都被扭曲些痕迹来,她到底是老了,曾经的花容月貌都快要保不住了。

    “娶进门……您说的是您和一个牌位吗?”

    何婉不到他眼前来咋呼,他或许还能继续容忍她一段时间,可她非要这般……他可不想等她对孟渟做出什么,才来后悔没早点做出决断。

    今日是有些突然,可晏睢却没觉得不合适,如此正好。

    “没听说死人也能结婚的,所以……您和我父亲……冥婚?”

    “嘭!”一声,何婉再握不住手上的灯台,直接砸落在地,她连退三步,神色惨白到让人觉得她有些可怜,可无论是晏睢孟渟,还在将佣人赶出客厅,亲自守在门口的肖伯和王妈,都有不了任何想要可怜她的冲动。

    她让一个家支离破碎,她让一对有情人成了死鸳鸯,何婉,何婉……何必惋惜。

    “你,你……”

    “我都知道。”

    晏睢没有要否认,以前知道的不太详细,可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特别是他有心观察之后,只差没有说开罢了,“最开始还是您告诉我的。”

    晏家两位老人,甚至晏蔓嘉都有意识想要让自己不迁怒到他,自然不会将那些事情告诉他,可是何婉却不是,那个夜晚他如今想来虽然不至于还毛骨悚然,却也印象深刻。

    他睡着,何婉跑到他的房间来,一双冰冷的手一直在他的脸和脖子上流连,她想过要掐死他。

    “为什么这么像,为什么这么像,我恨,我好恨……”

    那个时候的晏睢只有七岁,什么都不懂,却也是什么都想要懂的时候,生身母亲对他怀有杀意,对于一个还在渴望父爱和母爱的孩子,是多大的冲击呢。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留意家里人的神色,包括两位老人,包括晏蔓嘉,也包括何婉。

    孟渟猛地深吸一口气,他直接起身站到晏睢的身侧,双手揽过他的肩膀,这是一种他下意识要给晏睢的保护姿态,而眼下他的心情也不是生气能形容的了。

    “晏睢,你也不要喊她妈妈了,她不配。”

    想对自己七岁的儿子下手,何婉怎配为人母。

    他小时候的遭遇也不好,然而他天生愚笨,能被他感觉到的已经没有太多了,可晏睢不是,他双商远高于同龄人,就也更加敏感,更能感受到来自外界的恶意,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生身母亲。

    晏睢握住孟渟拥在肩膀上的手,轻轻颔首,“好。”

    何婉闻言下意识就想要摇头,想要否认,可是没有办法,看着那张越来越像晏禹的脸,想到她嫁给一个牌位这么多年的枯寂,她就忍不住想要恨,想要将她能毁的都毁了。

    “送客!”晏睢回转身体,声音微微大了些,王伯带着两个佣人进来,将愣愣怔怔的何婉架着,往客厅外走去。

    “晏睢,晏睢!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我手上还有晏氏的股份……”

    她的声音没传来多少,就彻底被拉出晏宅的铁门了。

    晏睢抬眸对上孟渟略有担忧的目光,他站起身,将人拥到怀里抱住。

    “无妨,只是比原打算提早一些罢了。”

    “嗯,”孟渟应着,在晏睢的后背拍了拍,“我今天和老师请假,我带卷子去公司,我想陪着你。”

    他能感觉出来晏睢的情绪始终没有多少起伏,他对何婉早就绝望了,早就无喜无怒,今日的这一幕,他一时兴起,却也没能对他的心境产生多少波澜。

    晏睢并不用关心,更不需要怜悯,孟渟也不是要怜悯晏睢,他只是想陪着他罢了。

    “我想一直一直陪着你,”孟渟说着下颌微微扬起,然后就抱住了晏睢猛亲。

    晏睢稍稍退后一步,应对住孟渟的攻势,然后再缓缓往沙发上退去。

    晏睢坐下,孟渟稍稍一顿,然后又扑了上来,他半个身体都爬在晏睢身上,手在他的胸口轻轻搓着,舌尖轻探,然后用力地亲,用力地吮,似乎想要把晏睢身上所有的苦闷和不幸都给吸出来一般。

    这样的心意不难感觉,晏睢陷在沙发背上,放纵了孟渟突然而有的热情,他眉梢不自觉的冰冷渐渐散去,变成了因为孟渟而有的柔情,他将人拥着,像是拥着稀世珍宝。

    不,不是像是,孟渟就是他的珍宝,他的宝贝。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甚至吻出了彼此身上的冲动,两个人额头相抵,稍稍平复呼吸,以及越来越频繁就会被吻出的冲动。

    “晏睢,我爱你,我一定是爱你的。”

    孟渟依旧闭着眼睛,可说话的模样依旧认真得很,他额头微晃,鼻尖蹭上了晏睢,嘴角的笑勾起,“我们要一直相爱。”

    和并不是此刻才有的觉悟,是一直就有,只是这一刻突然明晰,突然想要让晏睢知道。

    他话落眼睫轻颤着睁开,就陷落在晏睢无限柔情的眸光里。

    孟渟的眼角眉梢渐渐弯起,他抬起脸,从晏睢的额头开始,“啾啾啾”地往下亲,怎么都亲不够人似的,再然后,他又被晏睢突然撞上来的唇,吻住了。

    缠绵的吻,让人心头甜得发鼾,他整个人都好像陷入在一团棉花里,一轻一重,似不安,又好像不是不安,晏睢低语,“再说一遍,我想听。”

    孟渟闻言凑在晏睢的耳边,认真又甜蜜地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第一次见面他就喜欢晏睢,觉得晏睢好,现在相识一个多月,他又爱上了晏睢,他不知道算早还是算晚,可他就是爱上了。

    “你说的对,我爱上了你,就知道什么是爱了。”

    孟渟坐在晏睢的大腿上,想抱着大宝贝似的,抱着人,视线之内除了晏睢,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什么是爱?”

    晏睢轻声问着,孟渟的告白来得突然,让他高兴之余也忍不住担心孟渟是不是想错了。

    然而孟渟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就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从确定自己爱上晏睢,就也确定这个答案了。

    “爱是你啊,你就是我的爱,我全部的爱。”

    孟渟也不知道晏睢能不能体会他的意思,他抓着他的手按住他的胸口,“我想把我能给你全部给你,我想你开心,想你什么都好。”

    如果有一天,他必须在自己和晏睢之间做一个更有利于谁的选择,他一定会选晏睢。他想他好,无条件就想他好。

    晏睢因为孟渟的话,心跳忽慢忽快,他微微向前,亲了亲他方才感受到心跳的地方,然后再将人拥住,许久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孟渟的告白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又充满着不容错辨的惊喜,相爱……他们是相爱的。

    肖伯和王妈将何婉送出去,又分头去吩咐晏宅里的佣人,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再回到了客厅,却发现满屋子都是粉红泡泡,孟渟赖在晏睢腿上,就是他们回来了,也不舍得下来。

    他埋头不好意思见人,却还是执着得抱住晏睢不撒手。

    晏睢嘴角眉梢都带着些笑意,扬扬手,让肖伯王妈收拾之后,早点下去,他一样不想被人打扰他和孟渟的亲昵。

    不过时间过八点,他们也该出门了。

    向晏睢道出了自己的心意,也还被接受了,孟渟的心情很好,也变得更加主动,更加黏人了些。

    他们贴着晏睢坐在车上,脚微微抬起架在晏睢腿上,如果前坐看不到他们的话,他估计会想他们在客厅一样,那般紧密地和晏睢相拥着。

    “等到公司,我就不烦你了。”

    孟渟反思也觉得自己黏人得有些过分,可他暂时还不想去控制自己的行为。

    “不烦,我高兴。”晏睢抬手揉揉孟渟的嫩脸,然后再捏了捏他的耳垂,再一揽将他的脑袋按到了他自己的肩头,这般他才拿出手机来给王锋打电话。

    “派人盯紧何婉,看她这段时间都去找谁。”

    晏氏百分之五的股份,是何婉手中唯一的筹码,也是唯一能被人利用的筹码了。将那些糟心的事情解决,他想匀出更多的时间来陪孟渟。

    不过晏睢自从结婚后,匀出来陪孟渟的时间其实已经很多了,每天都提前下班,晚上会有的宴会能推就不推,合适的就带孟渟一起过去,不合适的,他去露个面也就回来了。

    八月二十九号,孟渟注册的前一天,晏睢带他到顾朗家来了,顾朗本人生日。

    “你说我多倒霉催,以前这个时候过生日,我们日常活动是集体被看着赶作业……”

    得知孟渟明日要上学,顾朗直接想起了小学到高中那悲催的十几年时间,他说着这话目光扫向晏睢,制定这个节目的就是孟渟身侧的晏睢本人。

    “晏睢是为了你们好,”顾朗和孟渟告晏睢的状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现在最维护晏睢的人,孟渟论第二,谁敢论第一,何况顾朗也就是玩笑性地抱怨抱怨,他自然知道晏睢是为了他们好。

    “小嫂子可真乖,”顾朗不得不感叹一句,晏睢目光扫过来,顾朗就果断抛下个话题,“我特别让人准备了好吃的,小嫂子不要客气。”

    “嗯,”孟渟闻言终于对顾朗笑了笑,“祝你生日快乐,这是我和晏睢一起给你挑的礼物。”

    “唉哟,谢谢啦,”顾朗双手接过,脸上笑开了花。

    要让日理万机的晏睢给他亲手挑礼物,可真不容易,他也就是沾了孟渟的光,才能做到啊。

    顾朗生日来的宾客一部分是他的朋友,还有一部分就是海城其他世家同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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