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有看错,告示内外,似乎是同一个人。

    心理学院教室内,林辰正靠在窗边,漫不经心俯视着广场上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林辰望了眼屏幕,来电人是刑从连。他走出教室,接起电话,刑从连焦急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江柳出现了。”刑从连喘着粗气,似乎正在奔跑着。

    “在哪里?”

    “刚才有学生说,在3号食堂门口看见她了。”

    “对方有说,她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说是刚上了三号教学楼。”

    林辰闻言,猛地一怔,他抬头看向教室门牌,3609,如果他记忆力没有问题,他现在所在的教学楼,正是三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刑从连似乎察觉到他短暂的停顿,很关切地问道。

    “如果我没判断错,恐怕,江柳现在,应该正在楼顶……”

    叮铃铃铃……

    上课铃声很不凑巧响起。

    林辰不由自主,向天花板上看去。

    突然间,楼外传来一阵闷响,仿佛是重物落地声音。林辰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迅速冲进教室,已经有好事的学生跑到窗边,正探出身子,向外望去。

    林辰一把蒙住学生的眼睛,将人拖回座位:“好奇心不要太重。”

    他在男生耳边低声说道。

    付郝动作很快,已将视线从楼下收回,他刷地拉上窗帘,冲学生说:“靠窗同学把窗帘拉好!”

    “付哥,你是不想让我们留下心理阴影么,外面是不是有人自杀?”有调皮地男生趁着这个当口,试图偷偷开窗帘,向外望去。

    “废话怎么这么多,再问就挂科,禁止重修!”付郝的态度非常强硬。

    见小师弟控制住场面,林辰冲他点了点头,握住手机,冲出教室。

    只是,他尚未走出门,楼外又传来一阵闷响,教学楼下,学生们的惊呼与尖叫声,如潮水般翻腾而起。

    林辰拨了刑从连的电话,那头却传来急促的盲音,林辰握紧手机,三步并作两步,跑上顶楼。

    天台铁门半开,原本的铁链正松松垮垮挂在门上,林辰猛地推开铁门,目之所及,是蓝到扎眼的天空,天上没有一丝云,骄阳灼灼,刺得人眼角发疼。

    在天台最边缘,坐着一位长发美人。

    白衬衣,黑色短裙,长发扣在一侧耳后。

    林辰望着她的背影,向天台边缘缓缓走去,只是未等他靠近,女生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猛然回头。

    “师兄,真的再见啦,你要加油噢!”

    女生笑容柔和甜美,说完最后一句话。

    他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刹那间,林辰只觉得耳膜刺痛,心脏冷到极致。

    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一只柔弱而微张的手掌,迅速消失在天台外!

    重物落地。

    尖叫乍起。

    哐当一声,天台铁门被再次踹开。

    刑从连扒住门框喘气,然而空旷天台上,只有林辰兀自独立的身影。

    天很蓝,春风很暖,那些细微的风,拂过林辰的黑发,吹起他的衣衫。

    刑从连走到天台边缘,在离林辰一臂处站定。

    林辰依旧木然地站在原地,他甚至没有再向前走两步,望一望楼下,那三位已摔得血肉模糊的学生。

    “不是你的错。”刑从连单手搭在林辰肩头,宽慰道。令他意外的是,他的手心并未传来颤抖感觉,林辰站得非常坚定,声音也依旧清凉。

    “不必安慰我。”林辰露出自嘲的笑容,“实在是精巧到极点的安排,第一和第二位自杀者,引开了我的注意力,如果我能在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赶往天台,就能救下她。”

    刑从连掏烟的手停在半空,他转而将双手搭在林辰肩头,将人掰向自己。

    他微微躬身,双手压在林辰肩膀上,几乎要透过林辰漆黑的眼眸,望向他灵魂深处。

    “自责和伤怀并不适合你,警队里其他人马上就到,我们先下楼。”

    ———

    学生活动广场,本就不像小树林那般隐蔽,加之先前学生会活动,吸引了不少学生,一时间,案发现场外里三层外三层,人越围越多。

    不少学生捂着脸,却透过指缝,小心翼翼,偷看地上那几滩血迹和血迹上趴着的人。

    林辰随刑从连下楼,或许是先前急速奔跑,他的四肢开始渐渐回暖。

    因为警方一直在校园内外搜寻江柳,所以人来得很快,警戒线迅速拉起,江潮的手下开始驱赶围观学生,可在场没有人赶去触碰那三位一动不动的学生。

    林辰站在人群最外的花摊上,冷眼看着眼前宛如地狱般的残忍场景。

    许豪真、江柳,以及一位不知名的男生,正躺在血泊之中,红的、白的、黑的、紫的,各种颜色混成一团,原本的尖叫声,已经渐渐弱化成窃窃私语,然而低声议论,却比尖叫更加刺耳。

    江柳摔在广场边的小水池里,池水极浅,几乎只有薄薄一层,池底是大小各异的卵石,水池里原本飘有几株水生浮萍,现已被坠落的女孩,砸得七零八落。

    血水缓缓渗开。

    救护车呼啸而来,医生淌过池水,检查了女生的瞳孔和脉搏,然后下意识摇了摇头。

    两名护工将女生抱上担架,送入急救车中。

    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从那样的高楼跳下,三名学生,已经几乎没有了生还可能。

    所以医生和护士的那些动作,仿佛都只是为了完成最后程序。

    林辰深深吸了口气,鼻尖渐渐传来熟悉的薄荷烟草气息。

    他回头,刑从连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手还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头。

    如果这世上真有人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那么刑从连一定算一个。

    混血青年夹着根烟,语气依旧平静:“又是三个人,三代表了什么,强迫症?”

    林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部分人面对突然事故,就算不惊慌失措,也会有短暂空白,可刑从连呢,他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慌乱,林辰忽然想起他与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似乎是:不是你的错?

    到底要多强韧的神经,才能在第一时间就开始宽慰他人?

    “无论与什么有关,这都是一条重要线索。”或许是肩头的手很稳,又或许是鼻尖的气息太令人安心,林辰缓缓开口

    “什么线索?”

    “我不知道。”

    他很诚实地回答,目前的线索少得可怜,他也不可能凭借一个数字,就分析出这背后的原因。

    又是三人一起自杀,任谁都能想到,三这个数字必然有很重要的意义,可究竟代表了什么,他却真的说不上来。

    是强迫症?

    刑从连这个观点,当然不失为一种思路,凑满三人一起死,可以代表一种强迫行为,但如果这样分析,却只会带来更加无穷无尽的问题。

    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强迫行为,它有何寓意,背后有怎样的故事?

    这些孩子为何要自杀,还会再有人自杀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他们又能否阻止,悲剧的再次发生?

    问题如潮水般涌来,林辰再次觉得,头疼欲裂。

    第54章 三坟

    学生广场上,有江潮手下控场,围观的学生渐渐被驱散了不少,但还是有顽固的好事的学生,仍站在警戒线最外沿,东张西望,不肯离开。

    江副队长从警车上下来,他先前已经接到报告,永川大学里他妈的又有学生跳楼,还又是三个人,已经一个脑袋三个大,现在又见学生们不听警方安排,他顿时火冒三丈,于是冷笑着,冲警戒线外的学生说道:“来来来,闲得没事啊,都来做笔录,一个都不许走啊!”

    江潮说完,冲维护秩序的警察使了个眼色,有几人围到了人群后,将学生们圈了起来。

    普通大学生,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有不少人四散逃走。

    广场上,一下子又空了不少,虽然四周的教学楼里,不知又有多少人在偷看那些零落的血迹和警方取证过程,但场间总算安静下来。

    一安静,哭声便隐隐响起。

    江潮循声望去,广场边花坛处,坐着好几个正在哭泣的女生。

    那些都是学生会的几位干事,方才许豪真三人跳楼时,她们正站在最核心的位置,受到过度惊吓,有两位女警陪在那里,正一下下拍着女生的后背,试图问出点什么。

    而在花坛后,林辰和刑从连正站在那里,两人凑得极近,不知在说些什么。

    江潮想了想,还是绕到花坛后,拍了拍老刑的肩。

    “我说老刑,你这样不厚道你知道吗,那俩小姑娘哭得跟什么似的,你也不去劝劝,帮忙做个口供啥的!”

    江潮下手不知轻重,刑从连猝不及防,被捶得差点跌下花坛。

    “你小声点。”刑从连回头,见江潮不停瞥着林辰,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冲江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人拉倒后方。

    “你家的小姑娘问得挺好,你安静听。”

    “这抽抽噎噎的,得问到什么时候去啊,让你家林顾问给帮个忙给做个口供啊,最好能有牛逼的细节!”江潮凑近刑从连耳边,低声说道。他可是看过“糖果大盗”一案的全部卷宗,林辰用一个电话就唤起目击者零星记忆,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他还想再说,可略显清冷的声音,却他耳畔响起。

    “其实并不需要。”林辰抱臂,站在江潮面前说,“我就是目击者,我亲眼看着许豪真从天台跳下的。”

    江潮抠了抠耳朵,以为自己听力出问题。

    刑从连的目光从林辰脸上扫过,见他面容肃穆,眼神清冽,脸色却非常苍白,刑从连忽然后悔,刚才没有迅速把林辰带离现场。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江潮随即把两人又拉远了些,压低声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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