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说,确实是这样,其实我明白,您对我有成见也是应该的。”李景天说话间,重新躺回了病床上,他把被子重新在自己身上盖起,有些虚弱地说,“刚才,真的很抱歉在你们的商场里引起那么大的骚乱,可我永远不会忘记,刚才正是您旧了我一命,我只是想对您说一声谢谢。”

    他言辞诚恳至极,同林辰那副你欠我三千万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无论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温言软语,都会被软化,起码都不好再冷言冷语,可林辰毕竟是林辰,实在有个性极了,刑从连兴味盎然地看着他的好友兼同事依旧用看蝼蚁的眼神看着床上的歌手,并没有任何要同对方握手言和的迹象,他听见林辰用很平和的语气说:“我没有救你,或者说,我的本意并不是救你,在那种情况下,你的命没那么重要。”

    “但您仍旧是我的救命恩人。”李景天坚持道。

    现在的状况很奇怪,看上去很像是李景天在拼命用良好言行吸引林辰的注意,可林辰却对此不屑一顾。

    这种情况很明显是不正常的,就算是王朝,也察觉到里空气中的诡异气氛,并随之停止了手上的一切动作。

    就在林辰要扭过头,看样子不打算再理李景天的时候,刑从连很明显看见李景天脸上忽然出现了奇异的烦躁神色,那神情转瞬即逝,歌手控制表情的水准真是一流。

    李景天变得很低落,并随之用非常沙哑悲伤的语调对林辰说:“我想,无论我说什么,您都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了,是吗?”

    像是拿捏到了最恰当的节点,林辰在沉默数秒后,终于转过头,在他们走入房间的第十分钟后,林辰终于用正眼看了李景天。

    “你很想我和你说话吗?”

    林辰边说,一步步走近李景天,在离病床大约有数步之遥的位置,林辰停下脚步。

    刑从连想,那是因为在林辰左手边有张靠背椅,果不其然,林辰收回盯住李景天的视线,看向了手边的椅子,下一刻,他拉住椅背,很随意地把椅子往床边拖去。

    椅脚与瓷砖擦出刺耳的声响,那种声音,让刑从连想起了一些幼小生物被针尖刺穿时的惨叫,但林辰却恍若未觉,他很平稳地拖动着手里的椅子,最后,他把椅子甩在李景天病床前,平静坐下。

    李景天仿佛很感激林辰肯坐在他面前,他在深呼吸后,徐徐开口:“我只是不希望我的救命恩人对我有偏见,如果有我可以解释的问题,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说清楚。”

    “你为什么觉得,我对你有偏见呢?”林辰的双手很自然垂落在膝盖上,其实按照他的姿势,更舒适地姿势应该是放在李景天的病床上,但如同怕碰触到什么细菌似地,他整个人都刻意同李景天保持距离。

    “您对我的态度,包括您现在的姿势,都在告诉我,您把我当成犯罪嫌疑人了。”李景天很耐心地解释道。

    “那你觉得自己犯了什么罪吗?”林辰依旧保持笔挺的坐姿,仿若青松。

    “我今天犯的唯一过错,就是造成了安生国际商场的乱象,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并且导致了一些人受伤,我真得非常非常抱歉。”说起事故的时候,李景天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悲伤。

    “不是一些人,在安生国际踩踏事故中,共有12人受到不同程度的踩踏伤害,其中3人伤情较重,包括一位6岁女童。”

    闻言,李景天有些震悚,他用哀恸的目光望着林辰,愧疚道:“我真是非常遗憾,如果可以,能让我负担一部分的医疗费用吗?”

    林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好了,出钱能解决的问题都是小事。”他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李景天,“你刚才非常非常想让我问你问题对吗?”

    “是的,我想洗清嫌疑。”李景天依旧坚持。

    “我的问题,会让你受不了,你确定要回答码?”说话间,林辰忽然俯身上前,他单手撑在床头柜上,用很轻松闲适,如同猎人目睹猎物踏入包围圈的目光看着李景天。

    “如果我的回答能扭转您对我的偏见,那我自然是非常乐意回答的。”

    李景天继续用他温柔的目光凝视着林辰,他刚刚几乎流泪,所以现在眼眸中仍旧是湿润的,看着那漆黑眼眸中的温柔而潮湿的目光,让仿佛刑从连觉得,床上那个歌手很像在用眼神视奸着林辰。

    这种知觉让他心底有奇怪的暴躁感,但在那一刻,刑从连忽然明白林辰的用意,事实上,同样的目光,他确实从没在什么心理健康的正常人眼中看到过。

    “那好,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林辰很显然注意到了歌手的问题,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问题在哪里。

    “这位警官先生,可能您不太了解,但我真得是个喜欢与人为善的人所以,不,我几乎从未的罪过什么人。”

    这时,林辰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没有嘲讽没有讥笑,他只是很平静地望着李景天,可却平静得令人心惊胆战。

    “你说几乎,其实是在为下面的转折做铺垫,继续说吧,我的时间不是很多。”林辰很随意地继续说道。

    “不……我并不是想做什么转折,但近来让我困扰和不明白的事情也只有那么一件……好吧,您说得没错,我确实要做转折,我最近唯一得罪过的人,是一个名叫许染的姑娘。”

    李景天用词非常尊重,虽然他那位气质高贵的经纪人也还是张口闭口的妓女,但是李景天本人,却仍旧称呼那个诬陷他的人叫做姑娘,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修养良好可以形容的了。

    “哦,你终于提到那个姑娘了。”林辰的面容掩映在那束粉百合下,显得愈加冷若冰霜,“其实,你明明很享受那件事,不是么?”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李景天的语气再次变得虚弱。

    “好吧,让我把我想表达的意思说得更清楚一些,我是说,你非常享受被当做强奸犯暴露在媒体面前的感觉对么,那些闪光灯,那些网络上和现实的斥责声,这些都让你非常非常爽,我说的对吗?”未等李景天有所回应,林辰就打断了他,“不用说你是受害者你很也很难过这类的话,你自己也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享受被当做受害者的感觉,更何况,你比谁都清楚,那个姑娘的话一定不会有人相信,因为你才是那个风评良好的名门贵公子,而她,只是一个妓女……而已。”

    林辰的语音一如既往平和无波,没有任何锋锐的抑扬顿挫,但他一席话落,甚至是窗边的经纪人,都无法说出任何话来,病房里真得静得像一间病房。

    遭到了如此羞辱,常人都该有所反抗,可李景天却非常奇怪地低下了头,下一刻,一滴晶莹的眼泪水,顺着他脸庞流淌下来,令人非常不忍。

    他的红唇沾上泪滴的痕迹,湿润得仿佛凌晨沾满露水的玫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但我真的没有对他做那样的事情。”

    林辰却像是非常满意眼前的情景,他笑了起来。

    一人哭得很伤心,令一人却淡淡笑起,病床内外的情景,诡异到了极点,甚至连从窗口洒下的日光都像雪一样冷。

    “你有特殊的性癖好吗?”林辰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微微靠前,认真问道。

    李景天脸上现出难堪无比的表情。

    见床上的歌手没有回答,林辰忽然站了起来,他俯下身,与李景天相隔大约一臂距离,认真问道:“你喜欢捆绑还是肛交,滴蜡应该不是你这种人会喜欢的,你只追求那种被束缚的控制感,我觉得,你应该会很喜欢露出。”林辰一边说着,脸庞也与李景天越靠越近。

    突然,李景天抬起头,他的表情依旧是温柔的低落的,但是在那很短暂的零点几秒的时间里,他的眼神里,透出一种诡异的兴奋感,仿佛是生长在最险恶沼泽里的怪兽,终于露出了它丑陋而肮脏的尾巴。

    林辰却对此恍若未觉,他的问题依旧不停:“强奸一位肮脏的妓女,能令你获得额外的性快感吗?你把她的头狠狠往墙上砸,看到她痛哭流涕向你求饶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爽,爽到你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射精的欲望?”

    “刑队长!”柳盈近乎尖叫了起来,“您的手下这是来羞辱我们的吗,我会向大使馆,向宏景警方提出书面抗议的,你给我等着!”

    刑从连注意到,女人在喊叫的同时,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恐怕刚才林辰的一席话,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刑从连没有话说,因为他在等待林辰。

    这时,林辰终于站起身,他用抛弃垃圾一样随时可以把李景天扔掉的姿态,结束了本次问询,然后,他走到了他身边,冲他点了点头。

    这“是我结束了,你可以罩我了”的意思,刑从连有些无奈。

    “怎会是羞辱呢。”刑从连冲林辰微微摇了摇头,转身望向那位因为惊恐和愤怒,以至于面部都要变形的女经纪人,微笑道,“您说的,关于书面抗议,我建议您不要这么做。”

    “那请刑队长和您同事马上向李景天先生道歉,立刻、,马上!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吧?”女人冷冷道。

    “不,我想您误解我的意思了。”他把手搭在林辰的肩头,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敢抗议,就后果自负啊。”

    “您这是在威胁我吗?”柳盈神色一凛,再次变成了被踩住尾巴的长毛猫,她提高音量,顺便把手机也掏了出来。

    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被再次敲响。

    第118章 逼人

    大概,女人都有变脸的天赋。

    林辰很清楚看见,柳盈的表情瞬间从紧张变成了得意,她似乎很清楚门后到底来的是什么人。

    那么猜测一下,现在会敲响李景天病房门的,除了医护人员,就只有传说中要来接李景天先生“转院”的使馆工作人员了。

    就在他刚羞辱完李景天,事态尚未平息的时候,使馆工作人员又来了,这时机确实不是很好,林辰有些歉疚地看着刑从连。

    刑从连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他拍了拍他的肩,意思是不用担心。

    不过,刑从连既然在宽慰他,那么他很显然也是猜到门后是来了什么人。

    刑从连于是懒得再和柳盈纠缠下去,而是低头看了眼一直坐在地上装自己不存在的少年人,说:“收拾东西,起来了。”

    听刑从连似乎有离开的意思,柳盈会错意,她很趾高气昂吩咐着房间角落的小助理,说:“小可,去开门。”

    小姑娘打了个激灵,战战兢兢地跑到门边,把门打开。

    门外确实站着四个人。

    像是什么欧美谍战片里的经典场景,门口四人尽皆黑衣黑裤,甚至连皮鞋都是纯黑颜色,他们头戴墨镜,一根耳麦线从他们的西装领口后伸出,而他们腰际鼓胀,那么掩盖在他们西装下摆中的东西,显然就是配枪了。

    王朝小同志看着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四个黑衣人,目瞪口呆,整张脸上就差写上“卧槽”两个大字了。

    但那四位保镖或者说特工模样的人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瞩目感,他们齐齐走入屋内,并在李景天病床四角站定,其中一人走到床头柜旁,转身,对李景天毕恭毕敬道:“李先生,我们奉昭华大使之令,保护您在华国的人身安全。”

    总算不是少爷一类的诡异词汇,林辰想到这里,忽然听见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声音是王朝发出的,少年人正蹲在地上,把电源线啊、笔记本还有他的曼妥思软糖一起塞入背包里,因为他动作很快,所以动静就有些大了。

    王朝当然是在贯彻执行自家老大的安排,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在对方全副武装的使馆工作人员眼皮底下做这种事,真是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啊。

    有那些声音杂乱的声音作为病房里的背景音,原本伴随黑衣人入内,瞬间凝固的气氛,就不那么冷凝了。

    见状,柳盈脸色又不好看了,好像是刚扳回一城的势态,又被轻描淡写地压了回去。

    “你们总算来了,再不来,景天就要被这些华国警察逼死了。”见状,她走到那四位使馆工作人员面前,伸手指着刑从连控诉道。

    林辰有些意外,她以为柳盈会对他发难,但现在看起来,好像这个黑锅,似乎又要由刑从连来背了。

    刑从连只是很无所谓地站在那里,反而是病床上那位虚弱的歌手开口了。

    “没事,只是简单的问询而已,虽然那位警官的言辞有些过激,但不碍事的。”

    李景天似乎已经从先前的羞辱中恢复过来,他收拾好了心情,言辞中似乎还在替他开脱,但这样的开脱,很明显是在挑事了。

    能在使馆工作的人员当然都是很能听潜台词的人,闻言,病床边的黑衣人超李景天敬了个礼,然后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到刑从连面前。

    看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当然是想要警告刑从连什么话,可是没等他开口,一直在地板上收拾东西的少年人说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王朝音质清脆,抢先问道。

    那位使馆工作人员显然没有想到,竟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的问话,然而,脚边坐着的那个少年又何止是嚣张,那简直是嚣张极了,毕竟是敢当着icpo的面骂傻逼的少年人,现在只是问你一个名字,这已经是非常客气了。

    先前准备找刑从连“算账”的黑衣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冒犯,他脱下墨镜,冷冷看着这个胆敢出声的少年,他以为他的目光好歹很铁血很冷酷,可坐在地上收拾东西的少年却没有什么惊恐慌张的神色。

    “你证件编号多少啊?”地上的少年又问,并且他言辞中甚至有滔滔不绝的趋势,“我现在是以华国警务人员的身份询问你啊,这可是为了保护李景天先生的安全,万一你们是假冒的使馆工作人员要绑架李景天先生呢,天呐要是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不知道又要被骂成什么鬼样啊!”

    “不需要你们假惺惺,说得你们好像真关心过我们的人身安全一样。”柳盈插嘴道,“我认识他们,他们确实是新尼使馆的人。”

    王朝嘿嘿一笑,扬起嘴角说:“这我可不放心,万一你也是坏人呢,阿~姨~”

    这声阿姨戳中了柳盈的痛处,女经纪人终于不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愤怒地指着地上的少年人,骂道:“你算什么东西!”

    柳盈正要发飙,王朝却深得刑从连真传,他理都不理她,反是转而仰头看着面前的“一身黑”,继续抬了抬下巴,说:“问你呢。”

    黑衣人的脸色很黑。

    虽然他很想一脚踩死这个聒噪烦人的东西,但很显然,这个聒噪烦人的东西每一句话都很在理,那么既然在理,他就不能有过激行为。

    “沈成功,编号:30697012。”名叫沈成功的使馆武官一字一句说道,但现在,与其说是愤怒,他反而觉得这一切都很不可思议,华国一贯是礼仪之邦,对他们的态度从来都礼让有加,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地方警局的小技术员都敢这么挑衅他们了?

    “我有问你名字嘛,让你说编号而已,哎,我还以为你会叫什么007呢,沈成功真是一点都不酷炫啊,老昭给手下特工取名字的水平真是一如既往的烂啊。”

    沈成功再次怔愣,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这个小警察口中的老昭,指的正是他的顶头顶头上司,新尼驻华国大使昭华先生本人。

    大使先生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可这个小警察却直呼着大使名讳,还前面还加了个老子,不知道的人或者还会以为,这个小警察真的和大使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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