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一红,低下头道:“您先等着,娘娘才刚起,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赵隽寒扬唇一笑,魅惑人心,“有劳了。”

    宫女连话都不会说了,转身就跑了。

    赵隽寒收起笑,眼神冰冷,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赵贵妃才梳洗完毕,碧青在给她上妆,她今日原不打算出门,自然也不用些艳丽的妆容,听见小宫女的禀报,赵贵妃心情很好的笑了笑,转而吩咐碧青化的精致些。

    赵贵妃又瞧见妆台上华贵的头面和簪子,指了指红色的那个,“碧青,今日就用这个簪子吧。”

    碧青心下一惊,这个簪子争了大凉国都找不出第二个,娘娘只平日里都舍不得戴,怎么今日突然要戴了,她不敢再深想。

    赵贵妃穿了件半露酥.胸的藕色襦裙,便让人将等在门外的赵隽寒宣了进来,又让屋里伺候的宫女都退了出去,连碧青都没留下。。

    赵贵妃斜靠在软榻上,她的怀里还有一只纯白的猫,葱白的手指慢慢的顺着猫的毛发,她抬眸,打量着他,眼底的惊艳和欣赏一闪而过。

    “你是真的想当本宫的儿子?”

    赵隽寒轻笑,“做不得假,臣对娘娘自是一片真心。”

    赵贵妃看着他的脸失神了片刻,忽而对他招了招手,笑的妩媚动人,“你过来。”

    赵隽寒心里一冷,面上不动神色,踩着步子缓缓的走过去,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站定了。

    赵贵妃笑容加深了不少,吐字道:“再近一些。”

    他恶寒,但半点都没表现出来,又往前凑近了两步,她将身子往前靠了靠,在他耳边吹气如兰问道:“本宫美吗?”

    赵隽寒微笑,“美。”

    她紧接着又说:“你可不止是要当本宫的儿子。”

    赵隽寒怎么会听不出其中的深意呢?他佯装无知,“臣愿意为娘娘为奴为犬。”

    赵贵妃顿了半晌,一把推开他,全然没了方才的妩媚之色,“行了,一月之后的围猎,本宫想办法带你进去,你只需按本宫的指令上演一场救驾的戏码就可以了,本宫让你一步升天。”

    赵隽寒勾唇,“那就先谢过娘娘了。”

    “不必谢本宫,各取所需罢了。”她又问:“对了,你如今住在何处?”

    赵隽寒敛神,“是个荒废了的院子。”

    她敲了敲手指,沉思了会,“这一个月你还是继续住在哪,免得提早引人注意,本宫让碧青准备些书籍,明日你再来取,你没上过学,现下就要多吃些苦头了。”

    “娘娘考虑周全。”

    “留下用个午膳吧。”

    “多谢娘娘,不过臣已经用过饭了。”他答。

    赵贵妃狠掐了一把怀里的猫,听见猫惨叫了一声,她冷着脸,“出去。”

    赵隽寒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她冷笑连连,喃喃道:“总有一天,本宫要将你勾上床。”

    ……

    和铃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又看见了宋端,上次的阴影犹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冷宫里头唯一的娘娘在昨夜被冻死了,司膳堂的人手也紧张了起来,嬷嬷没有办法才让她去送各个宫里的午膳。

    琅佩攀上高枝了,被皇后要了过去。

    和铃是在御道瞧见坐在华丽的轿辇上的宋端,她当即就低下头一动不动的站在路旁,只求宋端不要注意到她。

    殊不知她这一动作反而让人生疑,因她没有避开身子,宫人见了宋端,原都是要侧过身的,否则便被视为不敬,或许是和铃过于紧张,以至于她忘记侧身。

    宋端眼神极好,透过浅色的幔布就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他眯眼打算仔细的看看,这人就立马低下头,他顿时就笑了,真是……好久没看见这么做贼心虚自寻死路的人了。

    宋端让人停了轿辇,长指掀开幔布,微抬下巴淡淡瞥了她一眼,声音沙哑的问,“何人如此大胆?”

    和铃一颗心纠紧了,睫毛都在颤,肩上的伤好像又疼了起来。

    宋端基本能断定面前这个人就是那天的宫女,他想笑,但又笑不出来,他从轿辇上下来,华服落地,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宋端想,这个人大概真是要死在自己手里头,上次大发慈悲饶了她,这么快就又撞了上来。

    宋端用指尖将和铃的下巴抬起来,她白嫩的皮肤上都掐出了两道印子。

    宋端的眼神越来越冷,不该因为她眉眼的相似放过她的,反而更要除了她。

    没有人可以像他曾经宠着的小姑娘。

    和铃脸白如纸,喉咙干涩的发不出声。

    宋端放了她的下巴,往后退了几步,又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毫无情绪的对身后的刘晋道:“杀了吧。”

    ☆、12.叩首

    刘晋领命,黑色的靴子落在地上,发出了细微的声响,这是督主下的令,他必须得遵从,再或者面前的不过是个小宫女,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也只能怪她时运不济。

    和铃僵直的背靠在朱红的墙壁上,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藏在袖子里的手握了起来,刘晋冷笑了一声,伸手就要掐上她的脖子。

    和铃突然用头猛地撞上他的额头,双手挡在胸前,大喊了一句,“你别过来!”

    此刻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以下犯上,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她想活下去,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何至于招来这样的飞来横祸?

    宋端见状,高深莫测的笑笑,瞧了一眼被磕疼了的刘晋,轻声吐字道:“废物。”

    刘晋面露赧色,“奴才无能。”转而看向和铃的目光更加凶狠,他扭了扭手腕,冷声道:“你还是不要多做挣扎了,都是些无用之功。”

    和铃想跑,脚步刚刚迈开,小腿就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打了上去,逼得她当即就跪了下来,动都不能动一下。

    宋端手腕上带着的佛珠少了一颗,他看好戏似的看着她的动作。

    刘晋蹲下身子,粗糙的手掐上她纤细白皙的脖颈,慢慢的用力,和铃想将他的手掰开,可始终用不上力,她渐渐的就不动弹了,小脸也因为不能呼吸而涨的越发红,她抬起眼皮,眼神朝高高在上的宋端看去,这一眼里包含了很多情绪,里面的愤恨突然让宋端觉得很不舒服。

    他忽略了内心的那点不对,轻飘飘的转过身,不再看她。

    和铃当自己真的快死了,她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脑袋也变得浑噩起来。

    赵隽寒以为是他看错了,他远远的就看见了刘晋,刘晋面前还着遮着一个人,他看不清那个人是谁,原本他打算绕过去,他和刘晋有许多旧账要算,但不是现在,能躲他便不会主动去招惹。

    等赵隽寒再次瞥过去时,看见那个熟悉的衣角,半跪在地上的那个人,脑子都来不及思考,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一把揪起刘晋的后领将他扔了出去。

    刘晋被丢在坚硬的地面上,屁股疼的他直叫唤,他睁开眼看着赵隽寒,指着他的手都还在发抖,“你你你……”

    这人出现的猝不及防。

    宋端回过头,他从未见过赵隽寒,所以是不认识他的,但看刘晋那样子应当是认识的,于是他问:“这人是谁?”

    刘晋从地上爬起来,想了想措辞,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回督主,是三皇子。”

    宋端饶有兴致,目光落在赵隽寒身上,打量他良久,忽的展颜一笑,漫不经心道:“原来是三殿下啊。”没有半点尊敬的意思。

    宋端摸了摸下巴,看赵隽寒现今这幅模样,好像并像之前刘晋描述的那般,是个一无所有的废人,他将自己隐藏的这么好,差点就连他也都被糊弄过去了。

    和铃已经顺过气来,做梦一样的凝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他,她润了润嗓子,想让他赶紧走,毕竟之前刘晋是想要毒死他的!

    “三殿下是想救下这个不顾礼法的宫女?”宋端见他不说话,随口问。

    赵隽寒抿唇,好看的眉头皱的死死的,他点头,“是,还望督主能手下留情。”

    宋端已起杀心,无意在他们两人身上浪费时间,不过他一时倒对和铃侧目,竟然能让皇家里头冷心冷肺的人求情。

    宋端的眼神完全冷了下来,一个两个都上来送死,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向刘晋使了一个眼神,说道:“还需要本督教你怎么做?”

    刘晋会意,随即便涌出一群人将他们两人包围起来。

    刘晋从身后接过匕首,就要准备动手,宋端却又突然喊了停。

    宋端似笑非笑的盯着地面上的一块玉,认出那是赵贵妃的,当下就让刘晋住了手。

    这个玉佩是方才赵隽寒对刘晋动手时掉下来的。

    宋端垂眸,顿时就想通了很多事情,赵隽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敢上来,他有靠山了,靠山还不小。

    宋端也能猜出赵贵妃的想法,不过是想要个保障罢了,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和赵贵妃还是盟友,当年他故意将元帝引到冷宫,赵贵妃一曲艳舞重回后宫。

    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敌人又同是皇后。

    宋端突然改变了主意,大皇子就快要从阿蛮城回来了,也该给他添点堵了。

    大皇子文韬武略,心怀善意,确实有帝王之风,可宋端宁愿扶持一个如阿斗一般的人登帝位,让他将大凉这个王国折腾到消亡,也不可能让江山落进皇后一族。

    大皇子固然很好,可惜他是曲元的外孙。

    宋家当年在江南也是世家,只不过渐趋落寞,祖父和父亲一心让他参加科考,光耀宋家门楣,他也的确争气,乡试和会试皆为第一,当年的南直隶里还流传着“宋端之后,再无别人”这样的夸耀之词。

    曲元的儿子当年是南直隶的第二名,按理也已经是很不错的名次了,可曲家是不会满足的,宋端是他最大的阻碍,宋父在户部当职,宋端殿试前,宋父被污告谋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虽最后不至于被定罪,但宋家也被按上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宋家被抄,宋端殿试资格被取消。

    曲元始终是忌惮他的才华,当时的宋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被曲元强制弄成阉人送进宫中。

    朝廷大官送阉人进宫讨好帝王本就盛行,宋端又生的好看,这样做不仅可以羞辱他,更可以让他这辈子在朝堂上再无作为。

    只是后来发展的趋势让曲元都控制不住了,他的儿子如愿被点了状元,顺利进了翰林院,此后官运亨通,而宋端却也得了帝王的宠信。

    宋端夺过刘晋手里头的匕首,锋利的刀刃抵在赵隽寒的脖子上,轻轻滑动着,又边说:“既然三殿下求情了,本督也不好不放人……”他拖长了语气,继续说道:“只不过,这宫女实在胆大妄为的很,若不受惩罚 ,本督怕在这群下人面前服不了众。”

    赵隽寒丝毫不惧,“我来替她受罚。”

    宋端心思难猜,他怕她受不住罚,自己吃的苦多了,不害怕这些。

    宋端笑了笑,眼睛弯弯的,看上去好说话的很,他将匕首拿的远了些,说道:“那你便给本督磕上百个响头,以示诚意吧。”

    他的这句话犹如惊雷劈在和铃的脑海中,和铃颤着手纠着赵隽寒的衣袖,眼眶渐次红了,她摇头,“不要。”

    这条件不仅苛刻还是一种羞辱。

    赵隽寒轻轻拂开她的手,还对她笑了笑,好让她不要担心。

    他往后退了一步,“好,希望督主能言而有信。”

    宋端眯眼,“自然。”

    赵隽寒的膝盖直直跪了下去,他跪的笔挺,而后深深弯下腰,俯首相扣,空气里只听见他的额头磕在地上的声音,深刻。

    宋端忽然大笑一声,收起笑,故意刁难道:“这声音不够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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