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一听,道:“姑娘,早上厨上采买了荠菜,咱们做荠菜馅儿饼吃吧?”

    扶风道:“想吃自个人去交代厨下做就是。”

    木棉撅了嘴,再不敢吭声。

    秋桐一边打开窗子透气,一边又去瞪木棉,道:“姑娘,今儿天暖和着呢,园子里好多花儿都开了,您的膏子的也用得差不多了,等会子奴婢和木棉去摘上些许,制了好补上。”

    扶风伸了懒腰,道:“你让两个小丫头摘就是了。”

    秋桐笑道:“小丫头摘的不好,有的开太过了,有的又带着枝叶,没的浪费了,还是得奴婢和木棉亲自去,您要不要跟着去瞧瞧,成日里光坐着看书也是厌。”

    扶风想了想,道:“也成。”

    木棉仍想着她的荠菜馅儿饼呢,闷不吭声。自从上次扶风答应给她做糖醋排骨忘了,她也不好提起,如今想哄着扶风去做荠菜馅儿饼也没了戏,就有些闷闷不乐。

    说起来这秋桐和木棉是扶风的贴身大丫鬟,吃穿上后厨也都不敢怠慢,只是这木棉却贪扶风的手艺,同一样的菜式,扶风做出来的总觉得更香一些。

    只是木棉到底是丫环,自知身份,郁闷了半晌也就笑着和秋桐去园子里摘花了。

    花园里鸟语花香,木棉和秋桐却只独独挑了月季和茉莉去摘,这方子是司棋教给了木棉了的,没隔三五日是要全身敷一遍的,不光皮肤光泽白嫩,还能隐隐透出自然的奇香。

    扶风坐着看两个摘花,心里却是在思念司棋,虽说知道了住的地界儿,如今却是不好直接去看的,也得寻个什么由头接了来才好。

    又想着玲珑不知道如今什么境遇,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一想到这些,心情就有些低落了。

    此时一个小丫头跑得气喘嘘嘘,见了扶风,忙行了礼,道:“姑娘,周夫人来了,在前院和夫人说着话呢。”

    木棉“哈”的一声跳出来,伸手就从袖带里抓了十几个大钱,递给丫头,道:“好鱼儿,不枉姐姐待你那么好,你再去,听着什么了再来。”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对着木棉忙不迭的点头,还不忘记给扶风行礼了才跑开。

    秋桐也停了手里的伙计,一脸欣喜的看着扶风。木棉等不及小鱼儿来回话,扔了手里的簸箕,说她也去瞧瞧,便一溜烟往前院走去。

    扶风至护国寺回来后,总是提着一颗心,如今周夫人上了门,反倒静下来了。

    既然来了,就说明成了。

    感觉这半年来的侥幸,希冀都在这一刻得到释放。心里仿佛蓄满了水了的池塘,一股子喜意就溢了出来,嘴边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微笑。

    扶风想起方才木棉说起的荠菜馅儿饼,却突然也想吃了,平息了心情,领着明显有些激动的秋桐去后厨。

    扶风在厨下交代心不在焉的秋桐揉了面,又叫婆子洗摘了荠菜,剁了七分瘦三分肥的肉馅儿拌了荠菜,放了各色佐料,才交代婆子捏了去煎。

    陷饼儿刚刚下锅,木棉便喜笑颜开的冲了进来,皱着鼻子闻,“荠菜馅儿饼,姑娘,你真好。”说完就守着锅,眼珠子动也不动。

    秋桐气结,推了一把木棉道:“什么情况了,你快说呀。”

    木棉回过神来,“哦”的一声,道:“姑娘,周夫人真是给侯府提亲来了,夫人已经应下了,道是择了日期来取姑娘的八字去合。”

    秋桐一直提起的心终于落了下去,手上还沾着面粉,就合起来望着天,喃喃道:“阿弥陀佛,多谢菩萨保佑。”

    扶风虽说已经笃定,到底不如木棉亲说了真实,也微微的笑了起来。

    且说周夫人得了信,自是当日便到永嘉候府寻姜氏说了,虽说彼此都有了这意思,却不如这亲口说了的稳妥。

    姜氏寻了严谦来,严谦听说是严箴的婚事,想起之前那糟心的事儿,一时间也无话,只说让姜氏看着办就是。

    第二日,姜氏便遣了人去顾府问名,只说这问名也是有些说头,不光要问清楚姑娘的名字出生年月,更要搞清楚是收养、嫡出还是庶出。

    顾母一一应了,写了生辰八字,上写顾氏嫡长女温静。

    送了前来讨八字的人,顾母深深吸一口气,是的,这温静,就是自己嫡亲的嫡女。

    姜氏得了八字,放在灶君神像下供了三日,府里安安稳稳。当即又请了钦天监去合,三日之后,回了八字,道是天作之合,顾家长女是福相之八字,旺家旺子。

    姜氏乐得合不拢嘴。

    只是此事已经和严谦说过了,如今李氏还在,也不能不说一声就去提了亲。姜氏想着要和李氏打交道,脸都冷了几分。

    栖福堂里李氏正和严谦的妾室卢风说着话,李氏越讨厌姜氏,也就越故意抬举卢风,姜氏要来给李氏请安,是遣了人来报的。

    李氏就能立马把卢风叫过来膈应姜氏。

    姜氏给李氏见了礼,李氏见不惯,只鼻子哼一声。卢风也端庄大方的给姜氏见礼,姜氏看那卢风穿着打扮素净,一副我见犹怜的妾室模样,却作了大家闺秀的举止,越发觉得看不上眼,也只勉强应了一声。

    姜氏见李氏耷拉着眼皮,也是一阵无力,这李氏,自从自己进了这侯府,就没有一天得过好脸色。后来才知道只因自己是老侯爷选的儿媳妇,不是她自己挑选的,便各种刁难,生了严箴之后,老侯爷让李氏把中馈交到了姜氏的手上,这越发惹怒了李氏,如今动辄破口大骂,越发不给姜氏面子了。

    只是今日这事儿还真不能不说,如若不说,只恐这李氏回头闹腾起来,越发难收拾。姜氏嘴里先过了一边儿话,方才开了口:“母亲,今日儿媳是来与母亲说件事,前些儿儿媳与一侍郎夫人在护国寺偶遇,见了其闺女端庄大方。儿媳细细问了,是个好的,今日想要派人前去提亲,特意来报与母亲。”

    姜氏话音刚落,李氏就开了骂:“当初嫌弃我李家的官阶不够,只是个三品寺卿,我还当你是要寻个公主。如今却也寻了个三品的侍郎,没得故意恶心我。你既看不上我李家姑娘,又何必报了我,自己做主就是了,我是个隔辈儿,自是做不了主。”

    姜氏低眉顺眼的随李氏骂。

    卢风想起那一抹气度轩昂的侧影,竟是要说亲了。脸色瞬时白了又白,只是屋里此时无人去关注她的脸色,都在低眉顺眼的听任李氏大声咆哮。

    卢风紧咬了贝齿,不由觉得手心一痛,想必又是掐破了手心,忙稍稍松了手,攥紧了帕子去捂住。

    她自是知道李氏的意思,就是故意让姜氏在自己面前难看,少她的脸。只是卢风自己却也没有办法,在这后宅之中,这主母与妾室,向来就不是能和谐共处的。自己除了仗着严谦的喜爱,后宅里却是只能依靠了李氏,少不得只低垂了头,却不敢离开。

    李氏见姜氏又作出一副任你无理取闹的样子,越发恼火,道:“既已经决定了,便自去娶回来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说个什么神仙回来。”

    姜氏没法再和李氏说什么,来通报一声,也是儿媳的敬重,尽了本分罢了,如今已经说清楚了,李氏又不耐,便也就告退了。

    姜氏只出了栖福堂的大门,便听到后面一个茶盏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姜氏脚步只稍稍一滞,便又不疾不徐的离开了。

    屋里的李氏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门口道:“你瞧瞧,你瞧瞧,这是什么态度?嗯?之前我说给悦容说进来,这毒妇明里暗里说我李氏门第太低,说悦容小家子气撑不起场面,我只当她要寻个公主下降才是配的上她的身份,如今给找了个什么破落户来。真真是气死我了。”

    卢风忙不迭起来给李氏抚背,道:“老祖宗消消气,香柳,给老祖宗重新上一盏茶。”

    李氏气得直喘粗气,卢风一边温声安慰,一边感觉手心的伤口隐隐作痛,痛到了心里。

    卢风初初入了侯府,觉得严谦虽说年纪上大了些,却是高居官位,又是侯爷的父亲,长相俊美,当是最好的出路了。少不得也暗自得意了一回,只是在李氏那见到前来请安的严箴,方才听到一颗心碎落在地的声音。

    卢风对李氏逢迎,除了能得李氏庇护,少了与那严谦的妾室争斗以外,也为了隔三差五能见一见那梦中的人。

    卢风安慰了李氏半晌,李氏平息了怒气,才放了卢风回去歇息。

    卢风带着迎春走在回芙蓉院的路上,只觉得脚步有些软,不由得就又想起了过年时与未风那隔桌一撇。

    卢风是先见过了严箴,方才见到的未风,想起在扬州府黄家大宅里,未风一脸娇憨的与自己说起侯爷的气度的模样,再对比起那一桌子的得脸丫头婆子中独独坐了一个貌如天仙的未风。卢风每每一想起,便觉得一阵畅快。

    ☆、第128章 纳吉

    说起未风和卢风,如今在侯府里地位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虽说卢风只是一个妾室,但是侯府里的妾室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出身,只卢风上头,便还有四个姨娘。

    这大姨娘是严谦自小服侍长大的,十五岁便开了脸,又在姜氏生了严箴之后生了庶子抬的姨娘。这二姨娘、三姨娘却是姜氏做主纳进来的五品小官儿的正经女儿。这四姨娘却是生了庶子庶女最为得宠的,也是一个四品指挥使家的庶女,生的妖娆勾人,在卢风未进门之前,最为得宠的。

    如今卢风进了门,既会做人,又讨了李氏的喜欢,如今还怀上了孩子。自是整个侯府后宅里,除了姜氏外再无人争风的。这也是卢风除了求不得以外的唯一安慰。

    未风如今名义却是严箴的通房大丫头,据说还是个没有开脸的大丫头。虽说不用做些粗活细活,成日里端着个小姐的模样儿在园子里闲逛,只盼着能见一眼侯爷才好。

    卢风每每听到丫头报上来的消息,都能好好的乐一天。

    只是这未风和卢风,虽说之前关系最为亲近,如今在侯府里,却不敢露出丝毫端倪,彼此只当陌生人,更是没有搭上线过。只有一次,这未风遣丫头偷偷搭上了卢风的贴身丫头迎春,迎春却当不相识一般的明里暗里数落了一番红叶。未风便明白,至此,自己与卢风再无情分可言。

    这未风和卢风在侯府里风云,远在几街之隔的扶风的却是不知晓的,这日扶风正和顾母在花厅说话。顾母拿了库房的账本出来,和慕娘道:“这小半年来,给静儿准备的嫁妆也都有了方向,之前还未定下来,倒是不好直接就开始采买。如今开了头,越发要着紧了。”

    慕娘点头称是。

    扶风端坐在一旁喝茶,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顾母斜眼看到,就笑:“你这孩子,这两日脸皮越发的厚了。”

    扶风微微一笑,眼尾翘翘,道:“这得都怪嫂子,这两日里从早到晚的笑我,再薄的脸皮也都搓磨厚了。”

    慕娘挺着个大肚子,道:“不知羞,昨儿是谁在那喜滋滋和母亲挑嫁衣料子的?”

    扶风想起昨日顾母让婆子端了十来种大红的料子,给扶风挑选,扶风看着红艳艳的喜布,差点没流了泪的样子,终于觉得有了羞意,歪了身子不说话。

    慕娘个顾母见扶风羞了,方才笑了起来。

    几人正笑闹着,便有门房来报,侯府来人了,慕娘忙让人去寻了特意在家等着侯府上门的顾卫中和顾谷之。

    顾母也忙迎了出去,扶风则和慕娘避开了,回了院子。

    侯府昨儿个就派了人来通了气,今儿是要上门提亲的,果不其然,这才将将用了早点,就上了门。

    顾母迎了出去,依旧是周夫人和周大学士。这周夫人既是姜氏的亲戚,又有脸面,当初又承了媒人的差事,如今少不得又帮着跑了这趟。

    有下人提了十二色礼盒并着十来个大小不等的梳篦妆盒,十二种花色材质各异的发簪首饰,十二种不同花色料子的鞋布。

    顾卫中笑盈盈的接了周学士入了二院的主厅。

    顾母招呼周夫人到了花厅落座,又招呼莫嬷嬷去准备饭食。

    周夫人和顾母相视一笑,这明着客人的面让准备饭食,便是提亲成功了,周夫人自是不能客气,笑着顾母寒暄了一阵。

    周夫人笑道:“如今可算是定了下来,只是顾家姐姐,您可是没见过侯爷的,不担心长得黑面麻子?”

    顾母笑道:“周夫人说的什么话,如真是那样子的,您也不会撮合呀,更何况老夫人气度非常,雍容端庄,侯爷能差到哪里去。”

    周夫人哈哈大笑,道:“顾家姐姐还真是不用担心,这侯爷长得俊秀得很,和你家姑娘最是相配不过的。”

    顾母道:“当年西北征战,圣上封赏大军,侯爷归城时,满城迎接,我也跟着去看了,虽然远远看不正切,但是是个俊秀少年没错。如此多谢周夫人大媒了,我这丫头自小受苦,不免娇生惯养,倒是请周夫人多多费心了。”

    周夫人也笑着客气了。

    说起着提亲,男宾跟来以示尊重,其实这大多都是得是女宾作的主,这后宅里只言片语,旁敲侧击的说,合了意,才会摊开了讲。

    如今话已说开,宾主和谐,隔着一张屏风在客厅里用了饭,周夫人才带了消息回去了。

    侯府向顾侍郎府提亲,如今顾侍郎府已经应了。

    消息传开,满城哗然。

    顾府瞬时进入了京城所有人家的眼睛里,门口的门房忙了个脚不沾地。

    所有人都在谈论,这顾侍郎家生了个闭月羞花的花神,被侯府瞧上了,虽说侍郎官位低,根基浅,但抵不过人家有个好女儿啊。

    京里各方权贵收到消息,莫不大吃一惊。这冷面阎罗定亲了,定的还是区区一个小小的三品吏部侍郎家的姑娘。

    东宫里大殿之上,一脸阴沉的太子朱誉歪了歪嘴,冷笑道:“算他识相,如若敢和老三联姻,便是与本宫为敌,如今一来,本宫看老三还如何蹦跶。”

    底下跪伏的谋士连连点头,道是如此一来便少了许多麻烦。这严箴少年征战,年纪轻轻便领了赫赫战功,如若与之为敌,还真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太子口里的老三,正是福郡王,原来的福亲王,如今正黑着一张脸,坐在屋里,地上两只摔碎的茶杯,旁边侍立的丫头却动都不敢动,任那满地的碎渣子摆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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