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云夸张的膝盖一滑:“清老板,你厂里还缺人吗?就是守大门我也愿意!”
    “刘医生,你以后做医生,挣得比这还多。”
    “等我能拿上一百块工资,头发都没了吧?”她现在每个学期期末考前都要苦熬通宵,才能勉强保持住前十名的水平。
    三人说笑着,吃过中饭,清音就背着书包上七年制班报道去了。
    七年制因为学制长,招录分数高,所以只有一个班,而且还是小班,只有24个学生,加上清音刚好25人。
    都在一个学校,平时还有有点眼熟的,也不用刻意自我介绍,大家都知道清音的“大名”,很快熟悉起来。
    不过,上第一节 课清音就发现,精英小班制就是不一样,虽然任课教师跟五年制还是一样的,但讲授的速度和重点都不一样,她以前仗着自己基础好,照本宣科的内容可听可不听,但现在却不一样,稍微走神一会儿,老师就讲到好几页之后的内容了。
    更别说,现在的老师不怎么照本宣科,着重的是临床思维发散。
    怎么个发散法呢?
    譬如,七年制的老师讲到承气汤证,不会只讲最有名的大承气汤,而是会把大承气汤、小承气汤、调味承气汤等一些列承气汤进行横向对比,涉及的内容也非常丰富,不再局限于这个方子的组成和功用主治,而是能发散到它出自哪里,哪个年代成方,有什么时代特色,以及历史上哪些医家喜欢用它,不仅仅是简单的方剂学,还结合了经典、各家学说、医史文献学等多门学科。
    清音以为这样就够发散了,不,其实还有更发散的——老师还会运用自己的临床实例,将方子和证型具体化,趣味化,这才是最吸引学生的地方!
    而这位有趣的老师,就是老朱。
    清音终于明白,为啥她说自己在五年制可惜了,因为同样的教材,同样的老师,讲授重点真的不一样。
    下课后,老朱还特意留下清音,“感觉如何?”
    清音嘿嘿乐,“朱老师您藏私啊。”
    老朱也只是笑笑,这种区别,主要就是生源不同,培养目的不一样,教授方式也“因人制宜”。
    中医学院里流传着一种说法,五年制培养的是普通医生,能治病救人那种;而七年制培养的,则是未来的中医科主任,未来的大学教授。
    老朱也能看出来,清音虽然意外,但并非跟不上,她的思路甚至比很多同学都清晰,“好好学,抓住最后两年时间学好理论,基本功扎实了,上临床才不慌。”
    分别后,清音赶紧推上自行车,到小学校门口正好遇见鱼鱼和穗穗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顾白鸾。”
    “妈妈!”
    “清阿姨!”穗穗也跑过来。
    快两个月没见,穗穗小脸上有了肉,面色红润不少,看来余力被捕对她的生活没造成多大影响,少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父亲,却多了她最爱的妈妈,是好事。
    “穗穗也放学了,你是自己回家吗?”
    “嗯呐,姥爷说让我跟鱼鱼一起回家。”
    清音有点纳闷,“你姥爷说让你去我们家玩吗?”
    很多时候不是小孩有意说谎,而是他们自己搞错了大人的意思,听错了某个字,所以清音觉得很有必要确认一下,万一把人孩子接走了闹乌龙就不好了。
    “晚上你妈妈和姥爷会去我们家,接你回家的,对吗?”
    “对哒。”
    “我们家,家里没人哟。”
    小姑娘软软的,不像说谎的样子,既然家里没人,清音也打消了送她回家的打算,只能一起接走。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去跟门卫招呼一声,说穗穗跟她回家了,待会儿姜院长和姜向晚过来要是没接到孩子,就去她家里接。
    门卫大爷开开心心应下,还让她路上慢点。
    两个小孩坐自行车不够安全,清音就推着车子,带着她们走路。
    回到家,顾白鸾已经习惯性拿出作业本,开始写韵母,字头是老师帮忙排好的,她就照葫芦画瓢就行,穗穗见此也不甘落后,拿出作业本排排坐。
    然而,鱼鱼是真的玩心重,她写得快,三两下全写完,就开始拿出积木堆起来,一会儿又拿出小铲子在葡萄架下挖呀挖的,没多久好像听见小菊和招妹的声音,屁股立马就跟长了钉子似的,扭来扭去。
    “穗穗你写完没?”
    “怎么这么慢呀。”
    “就跟你吃饭一样慢。”
    “比乌龟爷爷还慢。”
    清音:“……”穗穗急得鼻尖都冒汗了。
    “向晚?你来的真快,你有事的话可以晚来一会儿也没事,她俩作业还没写完,写完估摸着还要玩一会儿呢。”
    姜向晚松口气,拍着胸脯说:“我也是刚回到,你们家的狗有点凶,估计是记仇呢。”
    清音有点不解,什么叫“刚回到”,再说苍狼以前也见过她几次,何来记仇一说?
    姜向晚指指隔壁,不好意思的笑笑,“因为余力被抓了,我爸不想我们再住回医院家属区,就在这边给我买了房子,刚好在你家隔壁,前几天你们没回来的时候,我们忙着搬家装修,响动大了点,可能吵到你家狗睡觉了……”
    清音顿时哈哈一乐,“顾白鸾要是知道穗穗成了咱们邻居,不知道得多高兴,欢迎欢迎。”
    她说呢,隔壁这套房子,以前她就觉得不像有人住的样子,谁知还真是要卖的,好巧不巧,还是鱼鱼的好朋友家买下,以后她俩上下学可就有伴儿啦!
    姜向晚也很高兴,其实当时同时看的房子有好几套,但她偏偏选中这一套,父亲还担心会不会离五院太近她心里别扭。
    其实她就是想跟清音做邻居,很奇怪,明明俩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但清音就是,嗯,很吸引她。
    她想靠近清音,想跟她做朋友,不仅仅是因为她救了自己。
    所以当穗穗很惊喜地发现隔壁就是鱼鱼家时 ,她立马就拍板要这套,哪怕价格贵点也无妨。
    倒是姜院长也有别的考量,他总觉得姜向晚的病还没好全,万一什么时候又复发怎么办?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比医院和医生隔壁更安全呢?
    祖孙三代都想挨着鱼鱼家,于是他们就成了邻居。
    *
    接下来的日子,清音坐门诊的时间不得不缩短了,因为七年制课程更紧,学校的教学安排是大四上期把一学年所有课程上完,下学期就开始选导师,以及研究生阶段的选题。
    选题开题一般要等到研一下期才会纳入正题,但现在是第一届七年制的培养,计划紧凑一点也正常。
    新学期课表排得很满,一个星期只有两个下午没课,所以她在西山疗养院和书钢卫生室的门诊就各自调整为半天。
    就这样紧锣密鼓的,清音转入七年制的第一个学期即将结束,考完所有科目后,鱼鱼的小学还没开始期末考,清音抽空先去药厂看看,从上个月开始,药厂也开始有正式分红了,当初说好的分红方式是一个季度分一次,现在还不会分钱,但她也不能忽视。
    现在的工人多是年轻人,干劲足、勇于创新是优点,但也欠缺经验,尤其是在制丸的时候,很多大蜜丸做出来外观不够规则,虽然对药效没影响,但影响外观啊。
    闫伟农年前上老李家,把老李师傅请出山,答应开他返聘工资,清音今天也出面去见见这位老李师傅。
    车间里,所有机器“嗡嗡嗡”响着,有的冒白烟,有的喷水雾,整个车间里弥漫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中药味,清音深深地吸了一口,隐约辨识出里头的几味药。
    “现在是做定坤丹?”
    “对,听清老板的,咱们做成大蜜丸,这样效果好些。”
    清音点点头,走到一名白大褂白帽子的老者跟前,“您好,李师傅。”
    李师傅头也不抬,手里正在熟练地搓着药丸,也不知道是机器轰鸣声太大,还是他太专心。
    闫伟农凑到他耳边,大声喊:“老李,清老板来了。”
    李师傅起身,“清老板。”
    “您坐您坐 ,我听闫厂长说您是咱们厂里经验最丰富的老师傅,所以厚着脸皮请您回来给咱坐镇,就是要辛苦您了。”
    李师傅本以为一个个体户小老板,兜里有几个钱,肯定是用鼻孔看人的,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谦虚,让他一退休的糟老头子感受到被尊重的感觉,心里倒是信了儿子说的。
    是的,这次返聘,闫厂长上门请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就是儿子说的,说现在的清老板是个好人,只要勤劳肯干的都能得到不菲的收入。他还拿自己举例,以前当普通工人的时候,一个月也就三四十,但清老板看他有销售天赋,给提到了销售科,现在当着副科长,还要勤快的出去跑销售,一个月能挣八.九十,他都不敢说出去,怕厂里其他人嫉妒。
    结果某天悄悄一问,别人的也不低,只要业绩好,五十块都是最低的。
    这个清老板不仅在最危难的时刻接手了厂子,还承认大家的工龄,还涨了工资,在她改良下,调整了生产和宣传的重点,现在药厂生意好得不得了!
    就是在闫伟农手里,也没这么风光过。
    李师傅深深地看了清音一眼,又坐回凳子上,继续搓药丸。
    清音也不好打扰大家工作,转了一圈,见没什么事,回办公室跟老闫聊天。
    “这是上个月的盈利,你要是急用钱,就先拿走。”闫伟农递过来账本,清音看都没看。
    因为财务室有自己的人,祖红早在核算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告诉她,她这个月应该能分到1000块钱。别看一千好像不多,但这是在把前几年欠供货商的所有欠款还清,工人福利同步跟上的前提下,还有的结余,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毕竟,两年前这个厂子还是千疮百孔的破船一艘。
    “钱暂时先放在账上,我今天主要是想跟闫叔您商量一下,能不能再把销路拓宽一点的事。”
    闫伟农被她那声“闫叔”叫得舒坦极了,“哦?是觉得我们现有的销路不够了吗?”
    清音摇头,“对于目前生产规模来说,暂时够用了,主要还是想把销路拓宽出去,等销路跟上,再临时加成药生产线也来得及。”
    现在允许承办私人企业,像他们这样的私人药厂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清音开始有危机感了。
    要想把控未来的成药市场和规格,不败坏中成药的口碑,她想让和善堂以身作则,做排头兵。
    而排头兵不是靠嘴吹出来的,而是要拿实际效果说话,只有足够多的人使用他们的药品,口碑自然而然就能出来了。
    老闫叹口气,“难啊。”
    毕竟,他们厂现在已经是整个书城市所有私人中药厂里销量最好的了,想要在短时间内突破,可能性不大,除非……
    清音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打广告!
    她记得,后世很多闻名遐迩的药厂,其实一开始在信息闭塞的年代也只是在当地本省有名,但在连续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广告洗脑下,达到了全国皆知的程度。
    对啊,怎么忘了这茬!
    “闫叔,您看您那边认不认识电视台的人?要不咱们想办法给厂子打打广告。”
    闫伟农一愣,“我只看过肥皂和服装打广告的,这药品也能?”
    “能,肯定能。”您老是没见过后世那夸张的电视购物,各种降血压降血糖降血脂的广告,多少英明睿智的老头老太都十分热衷呢。
    他们现在是正经打广告,不是电视购物,要真把那些电视购物的套路搬上来,电视台或许还真求之不得呢。
    这年头所有单位都在鼓励自主创收,电视台要是能增加广告收入,领导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不,闫伟农想了会儿,皱眉,“这,咱们现在能看到的就只有中央台,石兰省的药厂去中央台打广告,会不会太远了点?”
    清音笑笑,说不定这样的效果更好呢?要的就是全国皆知,不仅仅是在书城市,不仅仅是石兰省。
    “现在愁的是,咱们要怎样才能牵上这条线。”清音身边认识的人里,能跟京市那边搭上线的也就元卫国和石磊,她寻思着实在不行哪天约元卫国见一面。
    谁知闫伟农却摸着下巴说:“我家有个侄儿,好像就是在中央台工作,我问问去。”
    当着清音的面,给自己哥哥姐姐打电话,哥哥姐姐说啥的都有,他又挨个打电话核实,最终七弯八拐问到了这个堂侄儿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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