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姓房,叫什么名字他不知道,只知道绰号。贾四海要买野味,只要找这个人就可以,东西也都是这个人负责送。
    这人身体很壮实,经常进山打猎,可能是江宁市人,他听着口音有点像,但不是很确定。
    通过他的描述,罗昭他们确认,这个人的体貌特征与林落通过足迹确定的一个人基本相同,他曾出现在贾四海老家用来宰杀野生动物的厢房中。至于那个未能匹配成功的88号指纹,应该就是他留下的。
    肖支队联系了好几个省的公安部门,但目前那个指纹仍然没能比对成功,估计那几个省的指纹库里也没录入此人的指纹。
    现在的关键点就在于找到这个黑七。这个人很狡猾,并没有给贾四海留下任何电话号码。
    需要联系贾四海时,他会用公共电话拨打贾四海的电话,再约时间把货送过来,所以警方没办法从电话号码上来查到这个人。
    但不管怎么说,姓房的人还是很少见的,这就为找到嫌疑人提供了好的条件。根据贾四海提供的线索,目前江宁市各区已经对辖区内派出所下达了协查通知,要求他们把姓房的人全都统计上来。
    如果江宁这边找不到,肖支队还打算扩大范围,去别的市查人。
    他们连续查了几天,这个人就像石沉大海一样,一直没有消息。
    林落主要负责前期的指纹和足迹鉴定,后期的调查和审讯不需要她参与。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一直在学校和家之间往返。
    一转眼就到了跟路寒川约好的日子,第二天凌晨,路寒川就会带她和李锐去汇川市。
    林落已经放假了,这几天气温略有回升,阳光比较足。到了中午,姐妹俩放下手头的卷纸,打算去看看追雪。
    俩人下了楼,绕过并排的三号楼和四号楼,便到了五号楼前边。
    路寒川的车就停在他外公家的单元门口,姐妹俩过去的时候,路寒川的车前盖开着,但是没看到路寒川。
    林落拉着林皎走得近了些,才看到车底下躺着一个人。这人身子底下垫着个旧毛毯,大半个身体都在车下方。从裤子和鞋能看出来,车底下的人正是路寒川。
    林落便停下来,站在车旁边看。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路寒川从车下挪出来,他戴着手套,一只手上拿着扳手,看到林落,笑了下:“来了?是来找追雪?”
    “是啊,今天没看着它,就过来瞧瞧。阳光挺好的,我打算带它遛遛弯。”
    随后林落指着路寒川下巴:“这里蹭上油了。”
    路寒川并没有动手去抹,反倒笑着露出几颗白牙,说:“没事儿,一会儿再洗。明天要出门,至少要开七八个小时,我先收拾一下,免得路上发生故障。”
    林落竖起大拇指:“不错,你还会修车。”
    “这不是基本的嘛?万一在荒山野岭上车坏了,能找谁帮忙啊?”
    路寒川说的还是轻松的,这年头出门都得揣着十二分的小心。修车都是小事,随身还得带上防身武器,因为谁也不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事。
    林落看到车前盖还开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修完车,就道:“需要我帮忙吗?”
    路寒川也没跟她客气,说:“那你帮我递工具吧。”
    林落就在他旁边帮了一会儿忙,等到他全部检修完毕,路寒川才把车前盖盖好。
    他又打开后备箱,林落过去看了一眼,便看到后备箱里放了很多东西。除了防寒的几件军大衣,还有汽油和三根棍子。两根是木棍,一根是钢棍。至于那个大型塑料箱里放着什么东西,林落就不知道了。
    路寒川又从郭教授家里搬出一箱水和一大袋子面包饼干放了进去,以备不时之需。装了这么多东西,后备箱都快满了。
    这些都搬好之后,林落才把追雪带走,去小区各处转悠。
    第二天一大早,李锐就兴冲冲地赶到了江宁大学家属院,对于这次的汇川之行,他还挺期待的。那表情居然和即将去春游的小学生神同步。
    林落也按照约定的时间上了路寒川的车,路寒川这边早就准备好了,等林落和李锐坐好,他就准备启程。
    但他刚倒好车,还没开出小区,就被拎着行李的路寒冰拦住了。
    “哥,等等我。”
    路寒冰扬着胳膊,连连朝着路寒川的车挥手。
    路寒川并不想停,如果不是路寒冰拦在半路,他就把车开走了。
    “什么事?”看着拦在车前的堂弟,路寒川无奈地摇下车窗。
    “哥,你带我去汇川吧,我去看看大伯。”
    路寒川无语地道:“你跟我爸能有什么话可说的?别跟我打马虎眼,是不是又跟家里闹别扭了?”
    路寒冰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瞒不过他哥,只好哀求道:“二哥,你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这家里真没法待了,我爸给我找了个单位,让我去给人扫厕所,干一个假期给五百块钱,说是要磨磨我的性子。我要是再不走,就得留下来扫厕所了。”
    路寒川却道:“我觉得这主意不错,还能赚点零花钱。反正就是一时的事,也不是总让你干这个,你去吧。”
    路寒冰注意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个男的,以为他是路寒川的朋友或同事,他也不废话,提着行李走到车后座,便要直接上车。
    路寒川无奈之下,只好下了车,挡住路寒冰,然后把车门打开,对车后座的林落说:“小林,你坐前边吧,让李锐和我弟在后边坐。”
    他可不能让林落和路寒冰在一起坐。路寒冰之前还想认识林落来着,谁知道这小子存着什么心思。
    路寒冰之前没太注意车后座的人,此时他眼睁睁看着林落下了车,眼里的惊愕显而易见。
    看了看林落,他惊讶地问路寒川:“哥,你不是说,你跟她不熟吗?”
    “你上不上?不上我走了。”路寒川并不打算跟他解释,这事也解释不清楚。
    路寒冰心里有些郁闷,但还是上了车。李锐也从副驾移到了后座,俩人互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最后还是李锐笑了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林落看着路寒冰用啫哩水抓过的头发,便想起了路寒川之前去陆鼎公司演戏时做的造型,现在她知道这个原型是谁了。还别说,路寒川学得挺像。
    车子重新启动,因为多了路寒冰这个人,车里的气氛有点奇怪,前半程都没人说话。路寒冰有点生路寒川的气,他哥跟这小姑娘明明很熟,却不肯把人介绍给他,防他防得跟贼似的,刚才还不想让他上车…
    但车子开出去两个小时,路寒冰的气也就消了,他主动从包里掏出一堆吃的,先给李锐分,然后又站起来要给林落分。
    林落其实并不想吃,但她不吃,李锐也不好意思要。这样僵下去,车里气氛太奇怪了。她就接过一包轻巧薄脆小饼干,回头客气地道了声谢。
    吃了点东西,车里的气氛就缓和了。路寒冰先跟李锐聊了起来。但李锐并没有说起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七个小时之后,车子顺利进入了汇川市区。再开五六里地,就能到达他们要入住的招待所。
    这一趟路寒川不想回家去见那些熟人,他和林落办完郭文雅委托的事就走,并没有多待的打算。
    怕路寒冰给他们添乱,路寒川就找了个理由:“我们这一次去汇川,有重要的事要办。你也先跟我们住招待所,等我们把事儿办完了,你想去哪儿都可以。但这两天,你最好不要到处乱晃,也不要让人知道我回来了。”
    路寒冰:…所以,到底什么事啊?
    前方不远处是城乡结合地带,这里的村子从去年开始拆迁,这时拆迁还没完成,所以这一带有点杂乱。有的房子空着,主人搬走了,但仍有不少平房里住着人。
    一只野狗从路边的土堆后蹿出,看到车子受了惊,重新跑到土堆后的荒草丛中。
    按理说,这时天挺冷的,这里的环境又不太好,这时候路边的人应该不会多。
    可路寒川的车过来时,路边却围着一圈人,目测将近二十个人。从装束看,这些人基本都是附近的住户,有的人腰上还系着围裙,估计刚才还在干活。
    “吴老六怎么就死了呢?是不是又喝酒了?”
    “不对呀,你看他衣服都让人给扒下来了,这怎么回事谁知道啊?”
    “他一个男的,扒他衣服干嘛,谁那么变/态啊?”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路寒川感觉情况不太对,因为他看到人群中间好像有个人躺着,一动不动地。
    他便把车停在路边,让林落先在车里等着,自己则下了车去察看。
    很快他回来了,跟林落说:“路边有个人死了,不清楚死因,有人报警了。”
    不等林落说话,路寒冰马上道:“哥,我去看看。”
    林落见他下了车,就说:“我也过去看看吧。”
    路寒川觉得周围没什么危险,就同意了。
    围在这边的人都是附近的居民,看到林落面生,只当她是过路人,倒也没拦着她。
    这些人都没敢靠得太近,都围在那名男性死者身周,林落挤进去之后,一眼就看清了死者的情况。
    这人脸上露着奇怪的笑,似乎生前有什么欣喜的事。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上身穿的棉袄几乎被他全部脱了下来,棉袄里是起了球的毛衣,毛衣下半截掀了上去,腹部全都露了出来。
    更离谱的是,他的腰带也解开了,裤子不知道为什么也被脱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本命年,死者穿的内裤还是红色的,此时那红色内裤也被褪到了腹股沟处。
    看到这种情景,路寒冰大吃一惊。他下意识就看向林落,心想她看着这个合适吗?
    但林落就站在死者身边,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也摸不准林落的打算,想着他哥都没拦着,那他也没必要多嘴。
    “小姑娘,别看了,这哪是你能看的?”一个上了岁数的妇女看到了林落,觉得她在这儿真不合适,就劝了一句。
    其他人似乎也有此意,路寒川便道:“你们不用管她,该走的时候我会带她走的。”
    他这个态度大出周围人的意料,谁都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放任这个小姑娘看一个男人的半果体。
    但他们也不是特别爱管闲事的人,就没再说什么。
    有个人还提议道:“谁有吴老六家里人的电话,联系下他家里人,这人都走了,总得把丧事办了。”
    林落像没听到周围人的议论一样,观察了那男人的皮肤后,又看了看他的脚,随后她回头问路寒川:“警察什么时候能到?”
    “刚才他们就报警了,十几分钟差不多能来人。”路寒川来过这边,知道最近的派出所离此大约有十几分钟的车程。
    “看出什么来了吗?是不是喝酒喝多了,晚上躺外边睡觉,冻死了?”
    路寒川比周围的村民懂得多,他知道,冻死的人在临死之前有幻觉,会感到身上发热,所以这种人会有脱衣反应。
    这个人的情况就很符合,衣服可能是他自己脱的,应该不存在什么变/态。
    每年冬天都有人喝醉了睡在路上,活生生把自己冻死了,汇川这边气温没有北方那么冷,这种事不多见,东北那边就多了,路寒川虽没亲眼见过,却听说过。
    冻死的吗?路寒冰惊奇地打量着地上的尸体,感到又可惜又新奇。
    林落却道:“冻死这个死因是没问题的。他皮肤苍白,有微笑面容和幻热反应,确实是冻死。”
    “但我觉得,不一定完全是因为醉酒。有可能有药物或突发疾病的原因,一会儿警察来了,可以跟他们说一声,建议做一下毒理检测,可能还需要解剖。”
    路寒川惊讶地看了眼死者,没看出来到底哪儿中毒了。但林落说得如此肯定,他并不怀疑,就道:“行,一会儿来人了我跟他们说。”
    林落和路寒川说的话声音并不大,但旁边有个人还是听到了。
    他心里是不信的,马上反驳道:“吴老六跟人没什么矛盾,什么药啊,你们是说有人给他下毒啊?”
    “什么下毒?”周围的人纷纷向他打听情况。很快他们也都知道了,这几个外乡人认为吴老六是可能是中毒了,才倒在这里冻死。
    林落并不想跟这些人争执,就道:“没说下毒,药物可能是自己服的,也可能是别人给他用的,也要排查是否突发疾病,警察没来之前谁也不知道。”
    “大家都别往前,万一破坏了现场,会影响警察勘查的。”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是不信,但还是往后退了退,谁也不敢靠近吴老六的尸体了。
    路寒冰惊奇地看着林落,心想她是不是真的看出了什么,听她说得这么肯定。他竟也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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