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不等人,你跟梁秘书对接好。”
    “对接过了。”
    对接好几遍了,程音连忙补充了几个细节,表示自己要到了联系人的座机和手机,交通也安排了两种路线,保证不会出岔子。
    一来一回,简短几个对话,高光迅速从姜晓茹身上移开。
    但她并不气恼被抢风头,反而说起了漂亮话:“我这学妹真的能干,自从她来,整个部门工作压力都减轻不少。”
    “你们一个学校的?”
    “对啊。”
    姜晓茹立马介绍了程音在校时的光辉履历,末了还笑着来了一句:“我们前后只差三届,可能还在学校里遇到过呢。”
    有对数字敏感的人,立刻发现了端倪:“只差三届?你都入司多少年了,小程不是应届生吗?”
    “我也不知道啊,”姜晓茹笑着看向程音,眼波微微一动,“对了,你和嘉棋是同一届吧?而且同一个专业?”
    对数字敏感的,不止有一个人。
    季辞和陈嘉棋几乎同时抬起了眼,不过陈嘉棋是紧张地看了一眼程音,而季辞目光如霜刀利刃,笔直投向了陈嘉棋。
    可惜小陈不是小程,没有那么多临场应变的急智,他忽然被cue,张着嘴,涨红脸,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她……她遇到点事……休学了一段时间……”他最终磕巴道。
    “哦,是病了吗?”姜晓茹明知故问。
    “我……我不太清楚……”陈嘉棋恨不得当场尿遁。
    最终还是程音拯救了他:“我上学的时候,生了个孩子,休了几年产假。”
    她面带微笑,波澜不惊,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
    没什么好隐瞒的,估计在座的也有不少听过了关于她的流言,对待流言最好的方式就是坦然。
    人类最喜欢神秘、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真摊开让观看,一目了然,反而没了咀嚼的兴趣。
    “跟前男友生的,没结婚,他去非洲援建了,我现在一个人带孩子。”
    这段话里,只有一句是她瞎编的,不编不行,总得说出个孩她爸的来龙去脉。
    而且,她也不算纯纯瞎编,多少也基于一部分的事实。
    她依稀还记得那晚那个人,身材健硕,肤色黝黑,头皮剃得发青,还留有一道新鲜缝合的伤口,看起来像是军人、矿工,或是其他相关的户外工作者。
    去了非洲,信号不好,联系不上,可能在当地战乱中牺牲了……完美。
    程音一言激起千层浪,在座人人浮现出诡异面色。
    但她的策略还是正确,真把事情说开了,反而没什么大不了,都什么年代了。
    众人当着面,最多说一句“不容易”“多大了”“男孩女孩”之类。
    话题就此终结。
    至于背后怎么想,怎么传,怎么编排,随他们去吧。真有吃饱了闲得慌的,她也管不住旁人的嘴。
    陈嘉棋满怀歉意,找了个时机,将程音拉到角落里道歉。
    此时酒过数巡,众人喝得有些上头,已不能安坐原地,各人要么捉对,要么成堆,散落在包间四处。
    杭州的私房菜馆,多采取古建筑形制,庭中芭蕉重重,掩映楼台,很适合说些私房话。
    陈嘉棋声如蚊蚁,心怀愧疚:“刚才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替你遮掩……”
    程音全无所谓:“又不是杀人放火,没有遮掩的必要。”
    “所以……那人去了非洲?”
    “嗯。”
    “你们还联系吗?”
    “失联了。”
    “啊?那鹿雪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程音转过脸,月光透过芭蕉叶影,清清凉凉,如同她的神情。
    “她一直没上户口,九月就要上小学,你要怎么办?”
    哦,这个问题,她常年的心病,单亲妈妈给上户口,比上景山吊死都难。虽然法律上并没有太多障碍,但实际操作起来,回回都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你踢给我,我踢给他,一个破不了的闭环。
    程音伸手,逮住一片晃动芭蕉叶:“出去找个爹呗。”
    “……上哪找……?”
    她一一数过芭蕉叶的碎裂的边缘:“被父母逼婚的大龄男青年,需要掩饰身份的深柜,想找续弦的老头……总能找到需求契合的人。”
    陈嘉棋鼓了鼓勇气,脸已经红了:“你就不想……正常找个人……恋爱结婚……?”
    程音差点笑了。室外昏暗,她看不清陈嘉棋的脸,只当他拿她逗乐,便逗回去:“跟谁啊,跟你吗?”
    半天没有回应。
    黑暗中,陈嘉棋的脸越来越红,他想回答是,再没有更好的机会了,话都已经铺垫到了他的嘴边。
    忽然,阳台门被人推开,梁冰探出俩半个脑袋:“你俩在这儿躲酒呢?快回来唱歌!”
    这家饭店风格老派,娱乐社死也很古早,包厢里居然设有卡拉ok,歌单不新,满满怀旧味。
    程音几人回了屋,正遇见姜晓茹抱着话筒往季辞身边凑,音响在播《广岛之恋》的前奏。
    “季总,我有一个小小心愿,想被全集团的女同事羡慕一下,留张跟您合唱的合影。”她邀请的话说得轻松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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