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脑子却清醒的很。
    若是旁的事倒也罢了,可此次是给她操办寿宴,凡事她只能听听,不便开口说道。
    沈母气闷不已,捏着手硬着头皮道:“隆重操办花费颇多,然府库空虚舒儿你比谁都清楚,这银钱……”
    “银钱的事母亲不必忧心。”姜舒道。
    沈母一听心中一喜,满面笑容道:“我就知道舒儿最是大度孝顺。”
    知沈母误会了,姜舒悠声道:“侯府大宴,前来赴宴的都是京中显贵,送上的寿礼必十分贵重。若宴后府中银钱短缺,挑些寿礼当卖即可。”
    “这怎么能行!”沈母立时反驳。
    若让人知晓侯府靠当卖寿礼度日,岂不笑掉大牙。
    姜舒蹙眉,一脸为难道:“那不然我将送给祖母的寿礼,折成银子给母亲?”
    姜舒向来出手大方,寿礼折成银子定然十分可观,足够操办寿宴。
    沈母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看向沈老夫人示下。
    毕竟是沈老夫人的寿宴,也是送给沈老夫人的寿礼,总要经过她同意准允才行。
    “我如今老了,不管事了,都依你们吧。”沈老夫人闭了眼,盖住眼中悲凉。
    堂堂侯府,办场寿宴竟算计至此,实在可悲。
    也罢,钱财乃身外物,左右她也活不了多少年了,由她们去吧。
    第48章 羞辱
    “母亲既同意,那便这般定下了。”沈母面色欣喜。
    “嗯。”沈老夫人沉闷的应了一声。
    沈长泽实在听不下去了,拧眉道:“库中银钱尚足,不至于此。”
    如今的侯府虽不宽裕,但也不至于办不起一场宴席。
    将寿礼折成银子,他丢不起这人。
    “你不当家不知花销如流水。库中银钱虽足办寿宴,但你可想过寿宴过后还需花销过日子?”沈母一脸嗔责。
    沈长泽噎了噎,张口结舌。
    姜舒虽出谋为侯府解决了远虑,但却无法解近忧。
    “你放心,此事只有我们几人知晓,连清容都不会告诉,不会有人笑话。”沈母耐着性子宽慰。
    可他自己知道!自己会瞧不起自己!
    沈长泽觉得耻辱至极,尤其是在对上姜舒的眼神后。
    姜舒眼神平淡无波,沈长泽却觉得里面蕴藏着波澜涟漪,全是讥讽。
    他不愿在姜舒面前毫无尊严。
    “祖母寿宴银钱从府库出。”撂下这句话,沈长泽愤懑起身离开。
    “我一心为侯府着想,又没私吞一两银子,怎么反倒成了我的不是,落得处处埋怨。”沈母委屈拭泪。
    沈老夫人听的心烦,先前的愉悦一扫而空,有些后悔答应办这寿宴。
    可话已说出,若现在反悔,陆家不知怎么看待侯府。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办了。
    华清院里,沈清容看着翻修一新的院子,觉得亲切又熟悉。
    “夫君,这就是我的闺房。”沈清容带着陆鸣珂走进主屋,面上浮起一抹娇羞自豪。
    侯府虽比不得陆家积丰,但她打小也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半点不比其他闺秀差。
    后来姜舒嫁进侯府,为了讨好她出手阔绰,给她置办了诸多衣物首饰,器具摆件,将她的闺房装点的精奢华美。
    陆鸣珂随意扫了一眼,走到软榻前坐下,摒退下人。
    “夫君可是累了要歇会儿?”沈清容体贴的问。
    陆鸣珂瞧着她,俊脸沉凝道:“方才在寿永堂,你言行皆失,所为何故?”
    陆鸣珂看上去温和平顺,实则教子待妻极为严格。每次沈清容言行有失时,他必然要说教改正。
    一见他摆出这副模样,沈清容就头皮发紧,有一种被先生训斥的感觉。
    “我……我太高兴激动了,一心想着为母分忧,一时疏忽没有顾及其他。”沈清容咬着唇辩解。
    陆鸣珂神色凌肃道:“你如今是陆家妇,所言所行皆代表着陆家,当谨言慎行,不可言行无状损了陆家颜面。”
    “我知道了,夫君。”沈清容走到陆鸣珂跟前,拉着他的胳膊撒娇。
    陆鸣珂很吃她这套,缓和了神色语气道:“晚膳时换身衣服装扮,不要如此张扬招摇。”
    今日沈清容盛装打扮,陆鸣珂本不赞同。但沈清容坚持说上京显贵人人如此,尤其是她大嫂姜舒,挥金如土穿戴精奢。
    陆鸣珂信了,想着姑娘家回门,装束华丽一些也正常,便默允了。
    可到了侯府一瞧,姜舒衣着简约妆容清淡,并不像沈清容所说那般穿戴奢华。
    且不论姜舒此人究竟如何,他们回京省亲都不该过度张扬。
    平阳郡富庶又远离上京,几乎脱离朝廷管控,引得皇帝猜疑朝臣忌惮。明里暗里的眼睛都盯着他们,须得小心行事,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然沈清容不懂朝政,她只知道陆家有钱又有权,她好不容易回趟上京,就要风光炫耀。
    可陆鸣珂素日清简低调,不喜欢奢华张扬,性情执拗凌肃。沈清容便是心有不悦,也不敢违逆。
    晚膳前,沈清容换了身衣裳,卸下满头珠翠重新梳妆。
    看着秀丽端庄的沈清容,陆鸣珂十分满意。
    一家三口来到寿永堂时,宴席已摆好,沈长泽几人都到了。
    瞧见坐在沈长泽身侧的陌生女子,沈清容欢喜上前:“这位便是大哥从边关带回来的锦初嫂嫂?”
    “嗯。”沈长泽应了一声。
    程锦初扬起笑容歉疚道:“白日我有些不适没来迎见,妹妹莫怪。”
    “嫂嫂放心,我大度着呢。”沈清容拉着程锦初的手,一副一见如故亲热不已的模样,挑衅的瞥了一眼姜舒。
    “你给大哥生下了长子长女,如今又有孕在身,是侯府的大功臣,理当嘉奖。”沈清容说着,从婢女手中捧过一只宝石妆盒,送到程锦初手上。
    程锦初受宠若惊的打开一瞧,被里面的东西惊到了。
    妆盒里是一套南珠头面,以黄金为底,拇指大的南珠为主,搭配镶嵌着各色宝石和彩珠,流光溢彩名贵非凡。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程锦初欲还回去。
    沈清容按住她的手,佯装不悦道:“嫂嫂不收就是不喜欢我。”
    “这太贵重了。”程锦初有些心愧。
    “贵重才符合你的身份。”沈清容煞有介事道:“下个月祖母寿宴,你作为侯府夫人首次亮相,戴上这套南珠头面正正好。”
    “可无功不受禄,这实在太贵重了。”程锦初自知拿不出合适的回礼,犹疑着不敢收。
    沈清容眼睛一转看向姜舒道:“这礼物人人都有份,我给大嫂也送了呢。是吧大嫂。”
    程锦初闻言望向姜舒,见姜舒没有反驳,以为沈清容送姜舒的礼物一样贵重,这才忐忑收下。
    可她不知,沈清容白日送给姜舒的,只是一条成色不错的海珠项链。虽贵重,但远不及南珠头面。
    姜舒看穿沈清容的心思,却并不点破。
    她知沈清容是故意羞辱,欺她家世低微。
    沈清容心情舒畅,继续恶心姜舒道:“大嫂,锦初嫂嫂怀着身子多有不便,你可得多关照关照她,顺便向她取取育儿经,早晚用得上。”
    姜舒频眉,实在不耐沈清容的纠缠,淡声问:“这礼物是陆家备的,还是小妹自己备的?”
    啥?
    沈清容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鸣珂倒是机警,第一时间道:“回门礼是家母备的,其余是清容备的。”
    顿了顿,陆鸣珂又道:“家母不了解大家的喜好,便让清容做主选备。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包涵见谅。”
    陆鸣珂向姜舒拱手致歉。
    他也觉得沈清容做的有些过分了。
    第49章 憎恨
    回门礼是给侯府的大礼,而沈清容送出的只是见面小礼。
    方才姜舒问这小礼是陆家所备还是沈清容所备,问的并非礼物,而是态度。
    若是陆家所备,那便是陆家不懂礼数教养,以权欺人。若是沈清容所备,那便只是沈清容不懂事,与陆家无关。
    姜舒轻飘飘的一句话,陆鸣珂惊出一身冷汗。
    他抬眼看向姜舒,重新审视。
    他总觉得,姜舒此人与沈清容口中所说,并不相同。
    得到满意答案的姜舒,唇边泛起一抹浅笑,道:“礼表心意,小妹有心了。”
    一句话,既点明了沈清容别有用心,也表明了她不怪陆家。
    陆鸣珂心头一松,对姜舒的明理通情生出一丝好感。
    被反将一军的沈清容不服气,欲开口回击被陆鸣珂一个眼神制止。
    沈母瞧出不对,赶忙圆场道:“哎呀,别光顾着说话了,菜都快凉了,先用膳。”
    姜舒并非得理不饶人之人,陆鸣珂制止了沈清容,她也就懒得计较了。
    只是程锦初听出她们话中的深意,明白她收到的礼物比姜舒贵重,心中有些不安。
    可东西都已经收了,断没有退回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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