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渺看着直播间内那一行“超管提示,请主播注意尺度,尽快调整,谢谢合作。”
    这是他直播一年多第一次收到超管警告,虽然是轻度预警,他刚迷惑,然后就看到屏幕上各种亲亲舔舔。
    [deep:犯规了,老婆。]
    类似的弹幕明明很多,唯有这一条入了简渺的眼,莫名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具有挑逗意味的动作。
    ……那明明不是故意的。
    简渺耳尖微红,下意识别开视线不敢看摄像头,但第一反应却不是害羞……而是有点微妙的兴奋。
    医生说过,他的渴肤症诱因很可能是童年创伤,因为缺乏双亲关怀,导致有一点轻度的心理障碍,渴望得到注视,希望被人触碰。
    而除了建立亲密关系,简渺发现能缓解的方式就是直播……看直播的无数道视线,带来的是心理上被注视的满足,在现实生活中他不擅长接受直接的视线,有了屏幕和主播身份的隔阂,他却变得大胆起来。
    他能跳脱出“简渺”的身份,以另一种方式被人的视线抚摸。
    简渺意识到这种自我满足的方式有点怪异,但跟和段叙亲近比起来,他宁愿选择直播。
    刚刚展示过的右腿皮肤微微发烫,想到有千百道视线看过自己无意识但出格的动作,神经末梢都在颤栗。
    一种被满足的感觉驱散这几天的负面情绪。
    简渺看着满屏的弹幕,轻抿嘴唇……他是不是,有点变态?
    直到六点,直播结束,简渺规矩地坐在椅子上:“今天就到这里吧,下一期的风格还没想好,开学的小朋友们加油,军训也加油,会想你们的,拜拜。”
    然后直播间就黑了。
    刚下了直播,简渺才把手机打开。
    直播的时候他都会把日常用的手机关机,主要是怕有电话进来。
    但没想到他刚开机,屏幕上就有十三个未接电话,而微信里的消息更是有二十几条。
    密密麻麻,全是段叙。
    [段:渺渺,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在家吗?]
    [段:我妈织了条围巾,让我过来送给你。]
    [段:我到你们小区门口了,下来?]
    这三条信息是半个小时之前。
    [段:为什么不接电话?你跟谁在一起吗?]
    [段:你们在做什么?]
    如果说前面是试探,那么后面质问的语气就快冲出屏幕。
    简渺跟段叙说过,他在做兼职,周末都很忙。以前段叙也偶尔会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但在他关机后,通常都是一两个便成了留言。
    很少有像今天这么反常……仿佛咬定他跟谁在一起,做什么。
    简渺皱眉,刚想回复,段叙的电话又来了。
    他等了一会儿,接通。
    “简渺?你在哪?”段叙的嗓音又怒又沉,带着一阵威胁感。
    “有事?”简渺依旧是不冷不热,他甚至走到浴室里开始卸妆。
    段叙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放重了,这才缓过语调:“你没接电话,我一时有些担心,语气才重了。”
    “不必,有事直说吧。”简渺道。
    段叙被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刺激到了,咬着牙:“我妈给你织了条围巾,我送过来了,你在家吗?下来拿一下?”
    自从那天亲眼看到简渺为了江宴濯不理他,又听邹荀说江宴濯跟简渺共伞的事情后,段叙就无法克制地觉得很诡异。
    因为他有这样的经历,所以即便简渺再坦荡,他也觉得有猫腻。
    简渺虽然家庭关系不好,但简家的地位始终在那里,通过他父母简渺也有认识江家的可能。
    一想到这两个人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就认识……段叙想想就觉得恼怒。
    如果只是朋友,为什么不相互介绍认识?他有那么上不得台面吗?
    还是这两人的关系压根不只是普通朋友?!
    不然以简渺的性格,怎么会随随便便跟陌生人共伞,更不会多管闲事带人去校医室!
    “我在兼职。”简渺说,“你把东西放到物业那儿,我待会回家的时候去拿。”
    “或者你说你兼职的地方,我给你送过去?”段叙连忙说。
    “段叙,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明说了,不想干预对方的正常生活。”简渺冷声,“更何况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
    “我没……”段叙咬咬牙,还是说,“好,我放到你们小区物业这里。”
    说完,挂断电话。
    因为枫晚苑是高档小区,物业不会随便透露业主的消息,段叙多次打听简渺的住处无果。
    但他今天一定要知道简渺住哪里。
    把东西放好之后,段叙就开车进校区里,在篮球场前的停车区呆着。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出入管理部的人,只要简渺回来了,他就能跟上。
    盯了半个小时后,段叙终于看到了简渺的身影,只不过他不是从外面回来的,而是从小区里出来。
    果然什么兼职都是骗他的。
    段叙双手握拳,等简渺出来之后,悄无声息地跟在简渺身后。
    刚要看到他进单元楼时,一个篮球忽然从眼前擦过,吓得段叙连连后退。
    而再回神,简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江宴濯懒散的身影。
    “不好意思,手滑。”
    第12章 12
    段叙愣了一下,看到江宴濯的第一反应是——果然。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因为江宴濯跟简渺来的方向不一样,而且他身上有汗……至少刚刚是在球场的。
    段叙敛下情绪,单手插兜笑着迎向江宴濯:“小学弟怎么在这里?”
    江宴濯扫了他一眼,接回路人扔过来的篮球:“不是很熟,不要这样叫。”
    段叙微滞,随后便有一瞬恼羞成怒,虽然开学那天他就觉得这位江小少爷不好接近,但他从来没想到这人眼傲慢这样。
    见江宴濯要走,段叙立刻往前一步:“我记得江学长好像不是本市人,学弟不在学校打球,是来这边找朋友玩吗?”
    江宴濯淡扫了他一眼,茶色的眼瞳又深又冷。
    被无视还能舔着脸继续试探,难怪刚出道就能蹭几个杂志封面。
    他没有回答就走了,段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后背落下斑驳的树荫,记忆里的画面忽然流泻而出。
    ……高中的时候,他也在十六中见过这样的背影,肆意,轻狂,盛气凌人。
    那人好像……也姓江。
    一身冷汗从后脊渗出,段叙盯着江宴濯的背影,那阵妒忌和惶恐蔓延而生。
    他掏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到一个叫“阿和”的号码,播了过去。
    三十秒后,电话接通。
    阿和:“哟,段哥,好久不见啊?毕业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段叙往小区门口走去,脚步很快:“问点事,你还记不记得你高二暗恋了一个学妹,结果那个学妹不喜欢你,喜欢她同级的一个男生?”
    “合着你这一年多没见,打电话就是为了挖苦我?”阿和骂声道,“记得,我们后面还去堵那小白脸了,草了,想起来我就不爽,我们四个打一个还没打过。”
    闲言碎语中,段叙想起来的画面越来越多,他吞咽了一下:“那你还记得那个……小白脸,叫什么名字吗?”
    “当然记得,江宴濯啊。”
    段叙压在手机侧边的指尖一松,崭新的手机骤然落地,屏幕一黑。
    死机了。
    *
    简渺到家的时候,拿起了袋子。
    里面是一条灰色的围巾,针脚平整密实,是段夫人的手艺。
    高三那年文艺晚会,简渺因为绝佳手气抽中了舞台剧女主演一角,同级有几个男生一直看他不爽的男生趁他去排练,剪烂了演出的裙子。
    简渺当时不知道,换上之后才发现破口到腿根,而那几个男生抢走他的校服,还一副戏谑的样子把他堵在艺术楼教室里。
    “他们不都叫你校花吗?秀秀美腿怎么了?让我们开开眼呗。”
    “你他妈不是喜欢男的么?赶紧出来勾引人啊!”
    “今天你不出来,衣服就别拿回去了哦。”
    简渺在班里虽然人缘还算可以,但因为过早暴露的性取向,没几个真心朋友。
    虽然当时孤立无援,但简渺也没想过任人宰割,他揪着裙摆踹开门,就把领头的那个抓到艺术楼的教室里揍。
    他虽然皮肤比普通男生细白,样子也更秀气,但身体结构跟男生没有任何差异。
    一打多打不过,一换一还是能做到的。
    那几个男生也没想过咬人的狗不叫,被简渺动手的样子狠狠吓到了,最后仓皇把挨打的兄弟拖走,将简渺反锁在艺术楼里。
    艺术楼太偏僻,排练那天又是周末,简渺一个人在教室里带着一身伤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后来找到他的就是段叙,他捧着简渺被弄脏的校服还有一条灰色围巾,撬开了教室的锁把简渺救了出来。
    简渺其实没想过会是段叙来找他,毕竟那个时候他跟段叙还处于互把对方当透明人的状态。
    那天就是两个人关系破冰的起源,简渺换校服的时候才发现领口被弄坏了,他本来还疑惑段叙为什么还放了一条围巾,后来才知道那是他没有言语的细心。
    他推开门,主动跟那人说话:“段叙,谢谢你的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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