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周全,理由都编好了。”敬顺嘀咕一句,“可是,人救下来了又该如何安置,那可是三百多张嘴。再过一个多月,就到塞外冰雪封天的时节了。但凡吃穿住稍不经心,便会死人。”
    容淖闻言,从荷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敬顺,“你与远威镖局达成合作后,请他们用信鸽,尽快把这封信送去漠北的四公主府。”
    “你是想请四公主收留他们?我是曾听闻四公主也在漠北主持垦土种粮,这群犹擅垦荒的塔里雅沁回子送给她,正好得用。”
    敬顺好歹出身王府,平日是懒散了些,但绝不是傻子,一点就通,“可这群人毕竟不是正经来头,若是弄不好,会把太子与大阿哥两头都得罪了。万一四公主避祸,不肯接纳他们,又该如何?”
    “那就送他们去大清与沙俄交界的买卖城,那里天高皇帝远,正好。”容淖应对自如。
    敬顺词穷,不得不承认,确实难以从容淖面面俱到的安排里挑出刺来。
    敬顺垂眸看了眼自己被银票塞得微鼓起来的胸前,“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如此信我?这里可是能值一座半王府,我记得前些年九阿哥他们出宫建府时,皇上和户部拉扯多日,户部也不过拿出这个数。”
    容淖拧眉,不可思议道,“怎么,请你办个事真金白银砸你不够,还得对你煽情一通?”
    “…………那算了,弟弟消受不来六公主的温情。”敬顺一拍胸前,朝容淖随意摆摆手,“我先回了。”
    容淖目送少年甩着衣袖走远,思绪蓦然回到半年前。
    那会儿她从盛京旧宫去到王府没两日,正遇上王府摆宴,府内热闹非凡。
    雪爪还是只半大幼猫,脾气胆量都没养出来,自己偷跑出去玩,结果被阖府热闹吓得窜到苑中一棵参天老树顶上,上下为难。
    容淖找过去时,正好见到一群无所事事的勋贵子弟拿着树枝、落果等往雪爪身上砸,想逼它跳下来。
    没等容淖使人前去阻止,敬顺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踩着院墙借力,几下蹬上了树,又爬了一段,这才踮脚把吓得喵喵叫的飞睇抱在怀里。
    引得下面那些勋贵子弟一阵叫好,然后又唯恐天下不乱起来,让敬顺从高处把猫抛给他们。
    敬顺抱着瑟瑟发抖的幼猫雪爪,不肯应承,那些勋贵子弟就嗤他是假菩萨,说猫有九条命,就算没接稳砸在地上也不会死。死了也没关系,赔就是了,一只小畜生而已。
    待敬顺抱着雪爪顺利下到地面后,方才那个叫嚣猫有九条命的勋贵子弟想要提走雪爪去玩玩。
    敬顺一把把人挡开,肆意昂扬的洒脱少年留下一句,“这猫闻不来屠夫味。”
    单手抱猫,甩着衣袖走远。
    -
    塔里雅沁回子的事终于办妥贴了,容淖近日心情不错,连带看佛日楼内殿那些花花草草都顺眼几分。
    直到听说八公主明日搬来,容淖上涨的情绪突然淡了。
    次日清晨,容淖迷迷糊糊察觉到有人进出内殿,但她头天夜里熬夜做了半幅盆景山水,鸡鸣时分才将将躺下,实在困得慌,便没理会。
    是以,等她中午睡醒睁眼,发现自己枕头上竟多出了一张放大的脸时,吓得险些失声尖叫。
    八公主被她的动静吵醒,揉着眼娇嗔道,“六姐你醒了,你睡得可真沉,唤你起来用膳你没听见,我从你身上经过,爬到床里面午歇你也没有知觉。”
    “……”容淖叹了口气,迅速起身穿好衣裙。
    八公主还是以前那副话痨又黏人的性子,话匣子一旦打开,根本收不住。
    “六姐你在宫外住了一年,我们一年没见过了。去年你在盛京那样,我很是担心你。先前我想去王府探望你,但被皇阿玛拦了,好在听说你恢复得不错。”
    “对了,六姐,方才我见佛日楼下摆放着两缸打苞的蓝色莲花,听说名为睡火莲,是那些洋人从番邦带来的。因着你喜欢,皇阿玛特地让人从温泉行宫移栽回来的,你可知晓这花何时绽蕊?”
    八公主一张嘴犹如奔流江水,滔滔不绝。容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比从前更加聒噪了。
    容淖被吵嚷得委实头疼,但佛日楼是她们两人共同的居所,八公主美其名曰更是为她而来,她没道理给人摆脸色。
    只能找事做,尽量避开八公主。
    容淖搬出昨夜没堆完那座山水盆景,一言不发埋头砌石,哪知八公主再次凑过来,好奇问道,“这可是选用‘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句诗入的景?”
    “嗯。”容淖随口应了一声。
    八公主拍手,“六姐你真厉害,你能教教我吗?”
    “……”可真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容淖十分后悔刚才没有选择装聋。
    “六姐你怎么不说话,是因为这个看起来很难,你担心我学不会么?若是如此,那就算了。”八公主熟稔地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又道,“今日难得一个阴天,一直玩石头也是无趣,六姐你可想去御花园走走,那边满池子的荷花莲蓬,可以去采些花叶做荷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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