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俺答汗被明廷封顺义王,她为忠顺夫人。
    俺答汗殁,三娘子成为部落里实际掌权者,帐下精兵数万,与明廷奉表往来及赴关内者所携文书皆以三娘子主名。
    后来,俺答汗的儿子黄台吉想遵习俗收继婚权势在手的三娘子,以此顺利继承王位。
    三娘子不喜黄台吉,嫌其相貌简陋,不愿再嫁,率众远遁。
    时值贡市,因王位悬而未决,贡市迟迟不能落定。
    明使前去说项。
    在那个已经裹足守节以贞节牌坊为荣光的世道里,明使直言三娘子若再嫁归属新顺义王黄台吉则朝廷恩宠仍在,否则不过草原上的一个普通妇人。
    三娘子遂同意再嫁黄台吉。
    黄台吉死后,三娘子三嫁孙辈扯力克。
    与扯力克成婚后,三娘子仍牢牢掌握大权,曾多次受当时的明廷封赏嘉奖。
    一个历经三次王位更迭仍手握大权的女人,绝非俗物。
    可强悍如三娘子,也会在权势面前被掠夺榨取女人骨头缝里那点油水。
    札萨克图汗让哈斯上位前选个背景强劲的男人以防万一,可以说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了。
    人家父女两的拉扯,容淖自觉没资格点评此举对错是非。
    好在哈斯也没有询问她意见的意思。
    哈斯虽然一来便述说了自己在继位与嫁人上的左右为难,但绝对没有找容淖讨主意的想法。
    她只是单纯倾诉烦恼。
    她很清楚,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路,如果一开始便能被人随意指导,那这就不是她的人生了。
    两人默契不再深入讨论,容淖只问哈斯,“你不愿意?”
    若是愿意,便不至于在数九寒天顶风冒雪跑马数百里来她这里。
    先前她看见哈斯下马时裤子都冻在马鞍上了,衣料下的双腿情形估计也没好到哪里去。
    哈斯叹了口气,坚定摇头,“我不想嫁给布和。”
    “怎么改变主意了?”容淖记得先前御驾刚抵达御营时,哈斯为一个布和争得像乌眼鸡。其中虽与男女情爱无关,但在各种因素的推动下哈斯明显是愿意亲上加亲的。
    “况且,也不一定是布和吧。”容淖意有所指道。
    皇帝对待让她和亲一事态度不甚明朗,说不定明日便降下赐婚圣旨了。
    那哈斯肯定得另行在漠北三大部落择婿。
    哈斯闻言怔了一下,抬眸看向容淖,难掩惊讶,“你不知布和近况?御驾回銮后,他与多罗特汗相斗,闹出动静不小。周边的几个部落起先还会帮他拉拉偏架,近来却无动于衷。那几个周边部落早已内附朝廷,是听朝廷授意办事的,如今朝廷不爱搭理他了,我父汗由此推测他很可能当不上额驸,才会将他列为首选。说好歹是自家血脉,若有朝一日真被反噬,也不至于祖宗基业落于外人之手。”
    哈斯有时候其实很难理解,她父汗在血脉这事上究竟是开明还是固执。
    容淖天天在公主府好吃好睡好玩,当真全不知情,闻言难免生出几分好奇,“布和做了什么让你看不上眼?”
    哈斯皱巴脸满心纠结,想起那什么为尊者讳。布和是她表兄,两人性格虽不甚相投,但从小到大布和对她还算可以。
    她在背后说人不太好。
    可转念一想。
    她难道是什么好人了。
    她本是嫌许多事情看不过眼,待在部中烦闷,才来找这位不算无聊的六公主说话的。
    遮遮掩掩也太没劲儿。
    哈斯心一横,开始竹筒倒豆子。
    “布和自从一朝得势,便跟换了个人似的。从前闷声不出气,如今是一开口便要杀人,他甚至连阿滕花都杀了。”
    “哦,你肯定不知道阿滕花是谁,那是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女奴,追随他十几年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敖登阿巴嘎额格其,皆是忠心耿耿,从前为了护主没少受磋磨。”
    “他掌权后阿滕花亦水涨船高,巴结的人不少,一着不慎结交错了人,被他以窥视权柄,与多罗特汗手下过从甚密给杀了。”
    到底是血亲表兄,哈斯只讲了个大概,没把细枝末节里令人作呕的血腥与杀戮说出来。
    容淖顺手给她递了杯清茶,分神回想,她其实是知道阿滕花,还见过两次。
    一次是她抵达御营当日,阿滕花替布和深夜传信。
    一次是阿滕花阻止发狂的敖登哈敦去狩猎场丢布和的脸。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安静看哈斯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破口大骂。
    容淖一心二用。
    心想她大概知晓皇帝当时为何改变主意拖延赐婚了。
    布和失意多年,陡然得势。
    不是谁都能做到顺不妄喜,逆不惶馁。
    世上更多的是得意忘形之辈。
    皇帝故意冷着布和,便是想看他会不会现形。
    毕竟专胜者未必克,哪怕多罗特部如今明面上只剩下布和一个健全的继承人,未来仍充满变数。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若是得意轻狂到直接折在内斗里,确实没有和亲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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