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太想知道韩榆用了什么法子才让算命的交出银子,且附赠八两。
    孔华本人都没成功,还被对方及其同伙赏了两个黑眼眶。
    大大的眼睛里盛着大大的好奇.jpg
    韩榆温声道:“韩某一介弱书生,自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他最讲道理了好不好?
    只是略施小计,以魔法打败魔法而已。
    众人信以为真,全然忘记韩榆在射箭场的英姿,唯独席乐安和沈华灿欲言又止。
    算了,他开心就好。
    这时,韩榆忽然面色一肃:“韩某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孔华这会儿对韩榆感激涕零,立刻表示:“韩小兄弟直说无妨。”
    “就算诸位不愿听,
    韩某也要说。”
    众人:“......”那你还问我作甚?
    “卜卦算命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听不得信不得。”韩榆单手负后,肃穆的表情一度让人联想到包院长,“与其寄希望于所谓的命运,不如选择寄托于自己。”
    “在场诸位哪个不是鸡鸣而起,废寝忘食,若卜卦有用,何须努力?”
    这里点名孔华。
    “孔兄最该反省,警惕心低,太过于轻信他人。”韩榆虎着脸道,“孔兄可想过,倘若我没能把银子追回来,你又该如何?”
    孔华浑身一震,顷刻间红了眼。
    没了路费饭钱,自然是打道回府。
    这样一来,极有可能赶不上今年的会试,需再等三年。
    三年有太多变数,他等不起,也不敢等。
    “我......是我病急乱投医,听信他人胡言乱语,险些造成不可挽回的过失。”
    韩榆面色微缓,向众人拱手作揖:“韩某的言辞过于严厉,还请诸位见谅。”
    孔华第一个摇头:“韩小兄弟何错之有?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其他人纷纷附和。
    “韩小兄弟这是在警醒我等,实话不瞒你们说,我原也打算到越京后找个算命的算一算,看我今年的会试有几成胜算。”
    “这下好了,直接给王兄你省了五十两。”
    众人哄堂大笑。
    席乐安右手搭在韩榆肩上,拖长了语调:“这叫什么?这叫算命一时爽,亲人两行泪啊!”
    孔华羞愧不已
    ,忙以袖掩面:“席小兄弟可别说了,孔某面皮薄。”
    席乐安:“哈哈哈哈!”
    韩榆眸光流转,被席乐安露出的一口白牙闪了眼。
    谁能想到,这样潇洒恣意的少年郎,多年前是个动不动就害羞脸红,一言不合还会掉小珍珠的含羞草呢?
    韩榆觉得,他日后可以写一本《含羞草培育手册》,定能大卖特卖。
    骄傲叉腰.jpg
    “天色已晚,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
    “我正有此意。”
    “明早见。”
    同窗们互相作揖,回到各自房间。
    韩榆走在最后,将木质的楼梯踩得咯吱作响。
    “榆哥儿,你就放任那算命的离开了?”席乐安跟韩榆咬耳朵。
    韩榆目不斜视:“自然。”
    席乐安撇嘴:“不信。”
    他们仨相识多年,对彼此再了解不过。
    韩榆看似温和,实则暗藏锋芒,但凡惹了他的,定会被那锋芒刺得遍体鳞伤。
    算命的坑了孔华,赚取不义之财,席乐安不相信韩榆会这般轻易地放过他。
    韩榆蹙眉:“安哥儿此言何意?莫非觉得我是什么杀人如麻,冷酷无情之人?”
    席乐安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遂软下语气:“我只是觉得,那算命的应当不是初犯。”
    韩榆拍拍他的胳膊:“你我只是路过,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以免惹祸上身。”
    这话主要是针对身边的两人。
    有韩一暗中随行,韩榆想做什么直接吩咐他去做,并无暴露
    自身的可能。
    思来想去,还是打消了告诉他俩那算命的已经在县衙里睡大觉的事。
    说了还要解释一大堆,韩榆嫌麻烦。
    有这时间,不如回房间好好睡一觉,攒足精神明日赶路。
    沈华灿勾住席乐安的脖子,把他往房间带:“想那么多作甚,算命的常年在集市,镇上的人不可能不认得他,却没人提醒孔华......”
    韩榆看了眼努力开导席乐安的沈华灿:“你们慢慢说,我进去了。”
    席乐安挥挥手:“去吧。”
    韩榆关上门,点燃蜡烛,就着烛光看两篇文章,又写一篇策论练练手,以免赶路这几日生疏了。
    小白全程陪伴,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莹莹白光并不刺眼,反而让韩榆长时间在灯下读书的眼睛无比舒适。
    最后又练两张大字,一张是放飞自我的草书,另一张则是答题专用的楷书。
    韩榆将笔墨纸砚收拾好,让小二送来热水,洗漱后就歇下了。
    翌日清晨,韩榆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韩小兄弟!韩小兄弟!”
    声音充满活力,听起来跟昨天那个哭成狗的冤大头不是同一个人。
    韩榆睡得正香,冷不丁被吵醒,即便他没有起床气,也难免生出一丝烦躁。
    敲门声没个消停,韩榆在床上翻滚几圈,踩着重重的脚步过去开门。
    “大早上的,过来做什么?”
    语气有些冲,精致的眉眼沉沉压下,颇有些唬人。
    门外拎着油纸包的孔华就被吓到了,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打扰到韩榆休息了,又羞又愧:“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醒了......”
    韩榆一手搭在门销上:“有什么事吗?”
    孔华满含歉意地笑了笑,举高手里的油纸包:“我给你带了早饭,多谢你昨日帮我讨回银子。”
    韩榆黑沉沉的脸色缓和些许,侧过身让他进来:“同窗之间互帮互助,你们不也帮过我很多?”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是小忙和大忙的区别。”孔华把油纸包放到桌上,“这是新鲜出笼的肉包子,还热乎着,你赶紧吃。”
    韩榆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并未推拒:“那就多谢了。”
    乔装改扮确实废了他不少心思,肉包子权当是辛苦费了。
    “谢什么,五十两和十几文钱的包子,显然是我赚了。”孔华赧然道,“我看他们都醒了,以为你也醒了......还请韩小兄弟原谅则个。”
    韩榆笑而不语,他只是看孔华哭得太绝望,不忍孔华错失考试的机会罢了。
    “哦对了。”孔华取出荷包,倒出几个银锞子,“这是多出来的八两,就给韩小兄弟吧。”
    孔华说着,就要把银子往韩榆手里塞。
    韩榆没要。
    一来他不缺这点银子,二来......算是让孔华心愿成真。
    两天前的中午他们在路边吃饭,孔华说他想买一本书很久了,只是那书有价无市,最低也要八两银子才能买到。
    孔家并非
    什么大富之家,远不到花八两、甚至更多银子买一本书的富庶程度。
    有了这八两银子,想必孔华很快就能买到心心念念的书。
    今天也是替人圆梦的一天呢。
    送走孔华,韩榆站在走廊上左右瞧一眼,已经有好些同窗起身了,三三两两凑一块儿,捧着书大声诵读。
    韩榆回到房间,在朗朗书声中穿好衣裳,把四个温热的肉包子吃光光。
    十六岁的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读书耗费精力,韩榆还要操心其他事,饭量比同龄人大得多。
    四个包子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韩榆洗漱完,席乐安过来窜门:“收拾好了吗?我看他们准备出发了。”
    韩榆把书丢进书箱:“好了,走吧。”
    一转身,却见席乐安站在原地没动。
    “有事?”
    席乐安的心思过于清澈单纯,像韩榆这样八百个心眼子的小怪物一眼就能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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