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楼梯口。
    吕淼直视着闻庭安桀骜不羁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让我感到恶心,一直以来。”
    闻庭安眼睛闪过片刻受伤的情绪。他其实最开始一点都不喜欢她这个姐姐的,成绩又好,脾气又好,长得也漂亮,对他这个弟弟好得挑不出一点错,真是让人讨厌得很。
    然后他的欺负就愈演愈烈,反正她又不敢告状乱说。直到有天他午睡房门被敲响,她把迭好的衣物送进来时,他盯着那双白花纤直的大腿可耻地硬了,他对他继姐,起了生理反应。
    刚开始发现的情绪是羞愧难堪的,但当他撸动脑里频频闪过她的脸、发丝味道还有细腻肌肤,他不得不臣服在这股强大的欲望,他渴望得到她,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艰难地认清这个事实。
    后来就变得更加变本加厉,光靠性幻想满足不了他对她的欲望,他想要更加亲密、私人的接触,脱光她,占有她,侵犯她。
    他故意弄坏她房门的锁,偷了她的内裤躲在卫生间握着滚烫性器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释放精液。
    有意用言语贬低打压她,随便进她房间偷看她日记乱翻她书包,通过种种窥看隐私的行为来满足自己对她霸道的占有欲,他不允许任何人敢觊觎他的玩具。
    所以才在平安夜从她书包里翻到苹果时那么生气,她怎么敢的,她是属于他的。于是他怒火中烧地冲出去质问她,最后借他母亲的手惩罚了她。
    但这份压抑在心底良久扭曲畸形的爱最终却以更加粗暴的方式推开了她,让他再也抓不住。
    闻庭安根本不知道如何表达爱,他从来都是被爱的那一个,所以才会在欲望上头时,选择用最自私的方式去发泄,他以为爱就是占有控制,因为他从小获得的爱就是这样形状的。
    吕淼说完便自顾自地回了家,拖着行李出门,客厅里陈芬惊讶地拦她,“淼淼,怎么刚回来就要走?留下来吃年夜饭吧。”
    “不吃了阿姨,公司有急事处理,我今晚回云川住。”吕淼客气地推脱着往外走。
    “这么急啊,那一路注意安全,到云川给我们报个平安。”
    “好。”吕淼点头应答,拎着行李箱出了大门。
    和门口呆滞的闻庭安擦肩而过,再无任何交流。
    高考完那个暑假吕淼整个假期都在奶奶家里度过的,她换了手机号码和之前同学再无联系。
    不知道奶奶是不是听出租车司机的特意嘱咐前几周时间一直都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可能是怕她又突然偷偷做不好的事。好在奶奶从来未问过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直默默陪着她,脸上的伤痕也渐渐痊愈变淡,爸爸倒上门找过来一次,被奶奶给堵在门口骂回去了后再也没出现了。
    高考分数下来吕淼的成绩稳定发挥,超一本线二十几分,其实能挑个离家近的不错大学,但吕淼六个志愿全填报的是很远的省外大学。电话那头陈芬和爸爸听说这事都颇有怨言,但奶奶却温柔摸着她头对她说,没关系,她想去外面世界看看就勇敢去,只是记得别忘了回家的路。
    吕淼就带着晒了整个夏天奶奶自制的柠檬茶和云川阴雨连绵天气一样的心情踏上了北上求学旅途。她的大学是在一座漂亮的北方海滨城市,周围都是全新的环境和人群,冬天会下银装素裹的壮丽雪景,春夏海滩卷起的浪花波涛滚滚,是在云川都不曾见过的美景。
    在这里也遇到了对她很好的舍友和同学们,在一次学院组织的心理座谈中偶然认识到学校的心理室老师,后来又通过他的友情介绍认识她到现在的心理医生乔冬,在乔医生的帮助下吕淼第一次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并进行对话,那些积年累月的累累伤痕第一次被人温柔抚平珍视。
    那一刻吕淼感受到被爱的力量,也想短暂地回抱去爱这个世界。
    后来和家庭关系缓和的转折点还是在大叁那年奶奶生病住院,她匆匆赶到医院和爸爸陈芬几人在病房里尴尬相遇,她已不再是那个摆在橱窗里精致乖巧任人打扮的瓷娃娃,父母也不再那么强势伟岸,反而身型有些佝偻两鬓染白,在自助缴费机器前手足无措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可怜。
    倒不是找借口原谅他们了,而是自己在这几年的成长中学会释怀自洽了。自己在一点点变得更强大,父母却在一点点衰老倒退,这就是不可否认的事实,错与不错对于现在而言的她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她已经长成无论如何都会率先爱自己的大人了。
    顾一龙开车驶上长江大桥,桥梁四周霓虹灯管五彩缤纷晃得人眼花,不远处江对面正在放烟花,不少人都在围观拍照。
    他也停车靠边到观光台附近,下车倚靠在栏杆上,一抬眼就看到旁边护栏张贴的警示牌,“珍爱生命,谨防溺水。”
    和五年前那张警示牌一模一样。
    五年前高考那年,除了高考状元出自他们学校这种重磅新闻外,还有一条不起眼的社会新闻:一高考女生和家人争吵后离家出走疑似跳江自尽,现正展开江面搜求打捞工作,但目前依下落未明。
    当顾一龙接到警察的询问电话时,脑子嗡地一下宕机,难以置信地抓紧手机对着话筒追问不下十遍,“你说什么,吕淼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他作为学校里最后一个跟她搭过话的同学,成为被重点问询和打听的对象。
    顾一龙不敢信白天还在学校见过面的人,第二天就被告知她跳江自尽了,他脑里反复在播放最后一面里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声音。
    顾一龙……
    她到底想要跟他说什么,是要他救救她吗,还是想诉说藏在心里的委屈?
    他到底都错过了什么,他明明就快抓到她的衣衫,上前追问一句,可他没有,可偏偏他没有!
    顾一龙站在大桥听目击路人一遍遍描述那晚他看到的场景,凌迟的心碎也阵阵袭来。
    桥那么高,江水那么急,那么冷,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站上去的?
    他从天明一直等到天黑,从黄金搜救二十四小时变为四十八小时,再到七十二小时。
    时间越往后推移,生还希望越来越渺小。搜救船只的数量肉眼可见地在变少,很多路人都叹息摇头走远,只有他还固执地站在原地等候搜救消息,站到腿麻就蹲一会,蹲久了腿开始血液不通失去知觉就慢慢站起等它恢复。
    六月晚上的江风吹得人心冰凉冷透,顾一龙不时从大桥往下望,地下黑咕隆咚的,只能听见江水湍湍不绝的水流声,像埋藏在黑暗里的妖魔,在无情咀嚼尸骨的齿咬声。
    从天亮等到天黑再等到天边黎明初晓,熬过漫漫长夜后,终于听到吕淼找到了消息。顾一龙几乎是扑着人上去缠问,“找到了吗,还活着吗?她还好吗?”
    “哈哈活着,活着真好,她还活着。”
    那是顾一龙第一次无比虔诚祈祷一个人能平安无事地活着,感恩她还好好活着。
    后来从班主任那打听到她考得不错,选了座北方大学,远走他乡。
    他听完也只是默言点头,满心祝福她一切安好。
    (高中回忆篇到此结束,回到现在时间线还有一点小尾巴剧情就要完结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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