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准抽烟抽到一半,抬头正好看到褚琰向自己走来,手中提着一杯奶茶,走近后,他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烟上,眉心有微微收拢的痕迹。

    两人认识这么久,叶准同样没有见过褚琰抽烟,就连家里也没有看到烟盒,他猜测褚琰是不抽烟的,大概也不喜欢别人抽烟。

    两人四目相对,叶准摇了摇手中的香烟,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一时没忍住,就这一次。”

    说着便要走到一旁的垃圾桶打算将烟灭掉。

    见叶准不像平常一样耍赖,也没有左右拉扯来套路自己,而是简单又直接地跟自己说抱歉,这让褚琰有些不习惯。

    他想起今天在饭店时发生的事,还有吕芸今天对叶准说的话,虽然不了解事情的始末,却也从中得到一些消息,那就是叶准曾经也开过一家酒吧,但是被朋友连累,不止酒吧倒闭,自己也曾被警察带走拘留过。

    而这些自己一无所知,叶准从未提起过。

    褚琰走过去,拉着叶准想要灭掉烟的手,对上叶准惊讶的眼神,他说:“允许你抽一次。”

    注意到褚琰语气中淡淡的包容,叶准的心脏像是突然被眼前这个男人用手握住了一般,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也什么都没有说,轻笑了声,说了句:“好的,教授。”

    叶准站在路边抽完烟,等身上的烟味稍微散了些才上了车。

    褚琰给奶茶插好吸管递给他:“不确定你喜欢什么口味,我买了原味的。”

    “喜欢原味的。”叶准接过奶茶,喝了一大口。

    褚琰闻言,唇角微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启动车子回家。

    回到褚琰的家里,叶准刚进屋里就收到了吕芸的电话,问他和褚琰到家了没有。

    “刚到。”叶准一手拿着手机,一边弯腰单手解鞋带。

    旁边换好鞋子的褚琰见状,蹲下去帮他把鞋带解开。

    叶准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边把鞋子脱下来,顺势穿上他递到脚边的拖鞋。

    吕芸只是打电话来确认两人是否到家,听闻他说到了,嘱咐了句早点休息便挂了电话。

    叶准把手机丢到沙发上,顺手摸了沙发上的小五一把,然后去房间拿衣服洗澡。

    他洗完澡出来,褚琰也已经洗好了,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双腿上放着笔记本,像是在工作。

    见他出来,褚琰将笔记本放到一边,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叶准走到他身边,像昨天晚上一样把毛巾递给他,在他旁边坐下,低下头,感觉到对方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发间,轻轻拨动自己发丝。

    帮叶准把头发擦好,褚琰又替他额头上的伤擦了药膏,然后说:“我们来聊一聊吧。”

    “嗯?”叶准闻言抬头看着他。

    “今天晚上的事情,如果你愿意的话。”褚琰看着他说,“我们聊一聊。”

    第35章

    发生今晚的事情, 叶准料到褚琰会问,是以他说出这句话来叶准一点也不意外,也不打算隐瞒对方, 只是点点头说好啊。

    叶准把他和冯哲交好,两人合开酒吧, 冯哲利用酒吧兜售毒品的事情简单和褚琰说了一遍。

    期间没有添油加醋, 更没有借机卖惨,只是平淡地陈述了当年事情的过往,包括自己回国时被警察带走调查、酒吧的活动资金被卷走和酒吧的名声一落千丈的事。

    开酒吧是叶准一直以来的想法,他给酒吧取名为“幕时”, 为了这家店他花了很大的心思, 甚至一开始为了盘下店面就和商家在饭局上喝酒喝到胃出血,半死不活地被蒋元送进医院。

    冯哲有家庭有小孩, 重心没办法全部放在酒吧上, 叶准不一样, 他自酒吧开业之后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跑关系找门路, 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一点点将酒吧的名气打出去,酒吧从频频亏本到月月盈利, 一点点都经过他的手。

    开业将近一年的时间里, 叶准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次是醉到被将蒋元从酒吧背回去的,用蒋元的话来说,他是把“幕时”当自己的命。

    但是叶准却没有想过, 自己在前面厮杀,合伙人却在后面埋刀子。

    叶准被拘留调查,无罪释放之后他不是没想过要重来,“幕时”是他的第一家店,有太多感情的投入,甚至说是他的梦想也不为过,只是真的太难了。

    “幕时”的名声在被爆出交易毒品的时候就已经被毁了,s市的生活网上和报纸关于这件事的新闻处处可见,即使叶准被澄清与此事无关又如何,在好事者眼里,与“幕时”两个字挂钩的人,都没有干净的,更何况是“幕时”的另一个老板。

    甚至还有人挖出叶准和严峻的关系好,发帖说叶准在这件事里清不清白也不一定,谁不知道严家少爷有钱有权,从局子掏个人出来还不容易吗?

    群众看热闹永远不嫌事大,跟风的键盘侠永远要比去了解事情真相的人要多,多少人只图自己嘴巴一时爽快,却从来不会想相看似简单的一句话会给其他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网上的言论,将这件事的影响炒到一个高度,也将酒吧的名声踩到了一个极点。

    在那之后,除了严峻和叶准熟悉的朋友,几乎没有人愿意再踏入“幕时”,酒吧当初有多繁华热闹,后来就有多冷清寂寥,就连服务员也一个一个辞职,最后只剩下叶准坐在空荡荡的吧台处,看着眼前自己一点点撑起来的店面倒下去。

    酒吧关门的那天,严峻说要请叶准喝酒,不醉不归,醉一顿再重新开始。

    叶准没有去,他不想喝酒,心血付诸东流的感觉太难受了,他想要喝点甜的,把那种无法遏制的挫败和心酸的感觉压下去。

    他在路边的奶茶店买了杯奶茶,站在路边默默喝完,甜腻的奶茶顺着喉咙流进去,却也没有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蒋元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蹲在路边,手里还拿着空空的奶茶杯子,眼角红红的,揪着蒋元的手说:“以后老子自己开店,谁他妈也别想扯我后腿,否则别等车祸,我先弄死他。”

    ……

    “就这么回事。”叶准对褚琰说道,“今天晚上那个女人的丈夫是冯哲的买家之一,跟冯哲买过几次东西,不过被抓的时候被爆出已经有五年的吸毒历史。”

    冯哲贩毒不过半年,而今天那个女人所说的话却是把责任全推到吕芸家身上,好让不知情的人以为自己是受害人罢了。

    叶准刚才的陈述一直很平淡,但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却有淡淡的嘲讽。

    人总是这样,没出事的时候抱侥幸心理,出了事就想逃避责任。

    在叶准叙述事情经过的时候,褚琰一直很安静听他说,只是到了现在才伸手压了压他微扬的唇角,问:“后来呢,吕芸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唔,这个啊……”

    叶准换了个姿势,双腿盘在沙发上,把冯哲死后,债主找上吕芸的事情也简单说了一遍。

    被冯哲连累,导致酒吧倒闭,叶准不可能不恨,如果不是冯哲意外车锅身亡,他肯定把这笔债要讨回来的。

    但是人已经死了,他做不到把这笔债算到剩下的孤儿寡母身上,他知道吕芸作为专职家庭主妇,家庭的经济全抓在冯哲手里,即使把债算到吕芸身上,又能得到什么?只能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一家人罢了。

    和吕芸再一次交集是因为严峻给他带来的消息,他当时才知道冯哲在外面还借了其他人的人钱,对方找了讨债公司,手段恶劣地逼迫吕芸还钱。

    严峻当时这么说:“冯哲死了,但是他的老婆小孩还活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欠债还钱确实是天经地义,叶准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打算再管这一家子的事情,听严峻说完只是笑笑便过了,没有打算理会。

    只是在偶然的一次机会下,他在路上遇到了和吕芸同一栋楼的住户。

    叶准以前和吕芸家关系好,上门蹭过饭,跟这个住户见过好几次面,见面的时候也打过招呼,还算脸熟。对方遇到他,跟他提了吕芸家的近况,说那些讨债的人天天上门逼吕芸还钱,把小孩吓病还不罢休,还在门上泼油漆,进门砸东西。

    叶准当时听了,冷笑了一声:“那关我屁事?”

    只是话虽如此,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跟这家人关系好的时候,他叫过吕芸为嫂子,抱过她儿子木木,小家伙会说话的时候就含含糊糊地叫他小准叔叔,会走路之后,每一次自己上门小家伙都跌跌撞撞地到门口迎接他。

    在这些前提下,吕芸现在的情况,叶准没办法当作不知情,那毕竟是两条人命。

    最后他还是去了一趟吕芸家里,恰巧当时吕芸没有在家,听说是带小孩去看医生了。

    叶准有吕芸的电话,但他没有打,看了眼门墙上鲜红刺眼的油漆,就下了楼。

    门卫认得叶准,对方同样跟他说了吕芸家的情况,语气虽然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埋怨,觉得吕芸家太能惹事了,老公贩毒不说,又招惹了一群不好惹的人,把小区闹得鸡犬不宁。

    叶准默默听完,冷漠地点点头,离开了小区。

    第二天叶准又去了一趟,这次吕芸在家了,不止如此,那些讨债的人也在。

    只是一段时间没有见吕芸而已,叶准没有想到自己印象中温婉美丽的女人像是老了好几岁,抱着两岁的木木站在屋里,脸色奇差,眼神灰暗。

    讨债公司在第一天上门的时候就先把吕芸的身份证件拿走了,没有证件她想去哪儿也去不了,也不敢回乡下老家,怕给年迈的父母带来危险,房东也因为怕惹麻烦催促她赶紧搬走。

    走投无路的她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致,如果没有叶准,她那天已经抱着小孩跳楼了。

    ……

    “好了,都说完了。”叶准对上褚琰的眼睛,对他笑了下,“教授,你怎么这个表情,在同情我啊?还是觉得我太蠢了,被人捅了刀子还要去帮助罪魁祸首的妻儿。”

    “没有。”褚琰摇摇头,他虽然通过今晚得到的信息大概猜出一些经过,只是真正听到的时候却又是不同的感受。

    叶准此时这么平淡对自己说出事情的始末,但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肯定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淡定。

    他伸手摸了摸叶准的头发:“你会帮助吕芸,不是因为你蠢,而是因为心软。”

    因为心软念旧情,所以不忍心。

    叶准闻言,沉默了一下,才又说:“我今天愿意跟你说这些事情不是想要你的同情,只是我们在一起,我觉得应该让你了解我的过去,不再像今天一样,突然被有心人翻出来,离间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褚琰太优秀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悬殊巨大,与其后期会有人像当年的建盘侠一样将此事故意拿出来说事,不如由自己坦白,他叶准既然没有做过,就不怕旧事重提。

    “不会,我有自己的判断力。”褚琰理解他的意思,语气虽然清淡却也肯定,“你很好,不用在意其他的看法。”

    两人坐在沙发上,叶准和他对视着,看到他眼中不甚明显的温柔,心里一动,忍不住说道:“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只是当时年纪轻,心不够硬,换做现在我也许会跟着讨债公司一起逼吕芸还钱,成为逼她跳楼的其中……”

    “叶准。”褚琰打断他的话,“别说谎话。”

    叶准顿了下,对上他眼里的严肃,先是愣了下,随即失笑地摇摇头,略显无奈地说:“好吧,那我说一句认真的。”

    “嗯?”

    叶准跪在沙发上,倾身过去抱住褚琰的脖子,低头在他的耳边说:“教授,我喜欢你。”

    “……”

    褚琰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心口微颤了下,伸手抱住他,像是抱住了当年蹲在路边喝奶茶,眼睛发红的那个叶准。

    “嗯。”

    许久后,他低声应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我家叶小准,他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很心软。

    第36章

    沈建安婚礼当天, 叶准和褚琰去度假村之前, 先去了一趟吕芸家, 去看望受惊的木木。

    木木情况不算严重,吕芸特地请了假在家陪他,小家伙休息两天就已经缓和了过来。

    两人在吕芸家待了一会便先离开了,吕芸和木木将人送到电梯口, 看着电梯门关闭,小家伙还有些恋恋不舍, 问吕芸:“妈妈, 叔叔他们什么时候还来呀?”

    吕芸失笑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牵着他往屋里走:“这么舍不得叔叔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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