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军官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果弥亚不是这样一个传统的小国的话,他们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出臻冰来宣称霜凤凰信仰的正统,可问题就在于,这个世界可不单单只讲究信仰的正统与纯粹,还讲究谁的拳头更大一些。
    力量更强的萨丁女国随时拥有着掀桌的底气,而弥亚显然不敢赌他们会不会这样做。
    他们只好先点了点头,随后同时站起了身子,对着瓦伦蒂娜道,
    “我们明白了,不过我们暂时还拿不定主意,还请让我们将图兰家族的意思传递给上面……请在此稍作休息,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请便。”
    瓦伦蒂娜面色闭眸点了点头,等到军官与女仆们退出了房间之后,巴尔扎克立刻便开口对着瓦伦蒂娜开口说道,
    “这块臻冰是原石,而且成色非常好,如果是从那座苍鸟种陵寝中出土的话,大概率表明古代的凤凰有用臻冰来赏赐属下的习惯……这就奇怪了,如果臻冰是某种矿物的话,那么即使凤凰销声匿迹了也不会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其他的臻冰才对。”
    “那这么少的东西岂不是很值钱了?”
    巴尔扎克瞪了一眼旁边双眼发光的菲莉丝,一点不想搭理她,而轮椅上的瓦伦蒂娜已然听懂了巴尔扎克说的意思,思索着开口接道,
    “你是说,臻冰很有可能是凤凰种自己制造的物品,而不是天然形成的矿物?”
    就在巴尔扎克刚刚想要点头表示同意的时候,旁边的费舍尔却轻轻敲了敲桌面,插入了话题,
    “还有一种可能,臻冰是天然形成的矿物,但不是这个世界的天然矿物。”
    费舍尔这话一出,所有人……除了菲莉丝和一直在划水的塞尔提之外都有些惊讶地看向了他,似乎完全不明白他话语之中的意思,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这个世界的矿物,哪还能是……”
    巴尔扎克率先不解地发问,就连瓦伦蒂娜也安静地看着费舍尔,似乎正在等待他的后文。
    费舍尔这样说当然是有他的原因的,算上这一次他一共见到过三次臻冰,前两次都没有什么收获,但这一次却截然不同,因为他获得了亚人娘补完手册加强过的灵界视野,所以当这一次刚刚看见臻冰时,他便意识到了这块矿物的神异之处。
    在费舍尔眼中,那矿物整体都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突兀感,仿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地不断产生着魔力才能引动的剧烈世界波动,那矿物本身更是奇特,仿佛一块放光的光源,在空间之中一次次地荡漾着淡蓝色的神光。
    那淡蓝色的神光在现实的空间中缓慢传递,周遭的一切,包括空气、桌面、周围人的身体对它来说都是阻碍,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排斥它,可唯独当它抵达瓦伦蒂娜的身周时,那光彩竟然一点点地往瓦伦蒂娜的身周靠拢聚集了。
    这才是刚才费舍尔一直在看瓦伦蒂娜的真正原因,同时,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埃姆哈特曾经和自己提到过的事情。
    传说凤凰种在小时候就会被强迫盯着臻冰的原石一直注视,在长久的注视中,他们获得了看见未来的能力,虽然到现在为止费舍尔还不能确定这个预言的真假,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臻冰只有凤凰种能够使用,不然苍鸟种就不会抱着那么大一块臻冰进入陵寝了。
    如果只有凤凰种能使用臻冰,会不会是他们的特殊的体质使然呢?那么同样能和臻冰产生反应的瓦伦蒂娜会不会也和凤凰种高度相关呢?而且之前亚人娘补完手册还显示瓦伦蒂娜是无法识别的特殊亚人种,她身上的魔力回路也不是人类的形状……
    想到此处,费舍尔的眼睛微微一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瓦伦蒂娜,看得瓦伦蒂娜有些不寒而栗地手指颤抖了一下,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费舍尔会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热切眼光来看她。
    还好,那热切而诡异的眼神并未持续多久,费舍尔便已然转过头去接着为巴尔扎克解释了起来,
    “还记得在岛屿上我们遇见诅咒的事情吗,那里可是南大洋,为什么来自北境的诅咒可以毫无阻隔地穿梭那么远的距离锁定那枚卷轴,而伊洛丝只是逃到了北境的最南端就躲过了诅咒的清算?”
    “这无疑于说明诅咒的覆盖范围是有限的,至少在现实世界是这样,但在灵界范畴内,它的覆盖范围将会无限扩大。臻冰替代了灵界的功能,拥有着与灵界相似的功能,所以我才觉得它是来自于灵界的某种矿物,而不是现实世界的矿物。”
    巴尔扎克不是魔法师,至少他没看过费舍尔写的魔力来源于灵魂的论文,当然完全听不懂费舍尔说的话,但瓦伦蒂娜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呢喃了起来,
    “赫尔多尔猜测的是对的,灵界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你的意思是,凤凰种使用了某种办法从灵界获取了这种矿物,那么之前那些我们看不见的诅咒也是和灵界息息相关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只有你和赫尔多尔使用魔法才对诅咒产生效果的原理对吗?”
    费舍尔赞赏地看了一眼瓦伦蒂娜,她不愧为图兰家族的大小姐,不仅见多识广,对于新得知的理论也能很快分析出其具体的原理,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
    “或者说,不仅是那诅咒和灵界息息相关,就连凤凰种以及霜雪梧桐树的消亡也和灵界息息相关,这也就说明,凤凰种的凋亡和那袭击我们的诅咒是有必然联系的,这也是他们到死都没能解决的问题……”
    凤凰种都没能解决的问题,反而最后还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霜雪梧桐树所掩藏的危险吗?
    但瓦伦蒂娜的几位手下听到费舍尔警告一样的话语之后,反应却没显得多么激烈。
    菲莉丝没心没肺地看着门外,似乎正在考虑什么时候能走;巴尔扎克抿了抿自己的嘴唇,虽然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确定与压力,但最后却一点没露出怯色;只有塞尔提这个机械师的脸色霎时变了白,张口迟疑了半天,看其他人没开口说话便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至于瓦伦蒂娜,她早在踏上寻找霜雪梧桐树之前便有了心理准备,当然不会因为费舍尔的一两句话而退缩。
    就在房间中的各位若有所思的时候,外面的脚步声渐近,瓦伦蒂娜扭转目光看向门口,却见刚才离开的两位军官已经归来,他们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对着瓦伦蒂娜开口道,
    “瓦伦蒂娜小姐,将军已经答应了您的提议,同意先暂时请图兰家族保管臻冰了,我们会负责将臻冰运送至您在弥亚的居住之处,直到您家族的人前来接手。”
    瓦伦蒂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低声道,
    “宁愿交给我们也不肯跟萨丁女国低头么,看来离开北境的这段时间这里并不安生呀……好吧,那就如此做吧,我们之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正好你们可以送我们进城就是。”
    ……
    ……
    “列队,这边!”
    按照之前弥亚和瓦伦蒂娜谈妥的那样,刚刚走出了温暖的房间步入满是寒霜的风雪中去,已经有一队步履整齐的士兵在港口的道路上待命了,而图兰家族的为他们准备的马车也已经徐徐停下,恭迎起了瓦伦蒂娜这位来自雪花堡垒里的土皇帝来。
    之前在萨丁女国去找伊洛丝的时候他们走得比较急,所以就只带了一辆马车,这也就造成了车厢内十分拥挤的局面,赫尔多尔和费舍尔还是一起挤在车夫的位置上的。
    这次瓦伦蒂娜则十分心细地吩咐了两辆马车,还配备了专门的车夫,这样就不用那样拥挤了,前面是瓦伦蒂娜、海迪琳与塞尔提三位女士,后面则是费舍尔、巴尔扎克和菲莉丝,臻冰放在瓦伦蒂娜的车厢内。
    “那个,后面的车厢有哪个绅士能帮忙搭把手吗?”
    就在费舍尔即将上车的时候,前面的马车旁边忽然传来了海迪琳求助的声音,费舍尔扭头看去,却见塞尔提和海迪琳满脸无奈地站在瓦伦蒂娜的轮椅旁边,弯着腰对着后面的车厢如此喊道。
    费舍尔没动身体想要直接上车,扭头却发现巴尔扎克和菲莉丝已经上车了,菲莉丝还躲在车厢的帘子里对着他眨眼,还对着自家老板的方向扬了扬头。
    “……”
    费舍尔无奈,只好扭头朝着前面的车厢走去,对着海迪琳开口问道,
    “怎么了?”
    “大小姐的轮椅实在是太重了,之前一直都是赫尔多尔帮忙抬上马车的,谁能想到竟然会这么重,我们两个加上车夫都实在不够力气,只能再叫一个绅士来帮忙了……啊呀,不过我就猜到后面的车厢只有费舍尔先生最善良是会过来的,不错不错。”
    海迪琳对着费舍尔眨了眨眼,但他没有理会,只是看向了他眼前的瓦伦蒂娜,此时此刻娇小的她坐在身下那复杂枢机构成的轮椅上,微微侧过头去抿住了嘴唇,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好意思,却又带着一点不合时宜的倔强。
    费舍尔蹲下了身子轻轻握住了她身下的枢机轮椅,脑海里回忆起了当时她在看见臻冰时的异样,
    “失礼了,瓦伦蒂娜小姐。”
    “这位先生,我来搭一把……”
    旁边的车夫擦了擦汗,看着费舍尔单手握住大小姐身下的轮椅便想要搭把手免得他误判了重量将大小姐摔下来,却没想到下一刻他竟直接轻松将瓦伦蒂娜整个抬起,那快速抬升的动作让瓦伦蒂娜升起了一种粗暴的失重感,让她脸色一红地捂住了自己身下的黑色长裙。
    “唔啊,等等等……慢一点。”
    费舍尔刚刚想要抬头,便察觉到一根冰冰凉凉的手指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似乎是在制止他抬头,那动作轻柔却让他抬头的动作戛然而止,甚至还歪过了一点头去。
    他扛着瓦伦蒂娜轮椅过肩的动作配合着他被一根手指点到歪头的动作看起来颇为滑稽,再配合着他有些不耐烦的死鱼眼,让海迪琳都有些哭笑不得地捂嘴轻笑起来。
    “好了好了,快把大小姐放到马车上去吧,再晃半天大小姐就要恐高了。”
    “海迪琳!”
    在旁边车夫惊诧的目光中,费舍尔轻松走到了马车的前面,将瓦伦蒂娜放到了马车上,只是此时落地他才看见了瓦伦蒂娜两只手死死捂住黑裙的娇羞动作,看来刚才自己的动作的确是粗暴了一些,所以让对方难堪了。
    不过好在,瓦伦蒂娜是一个非常内敛的人,即使再如何恼怒,她最多能做的事情也不过是狠狠瞪费舍尔一眼,随后便自顾自地快速摇着轮椅走回了车厢内去了。
    “好了好了,感谢你哦,费舍尔先生,不过可惜没有奖励呢……话说,你果然很强壮呢,这身肌肉不是花架子,有经常锻炼吗?”
    塞尔提怕冷地打了一个照面上了马车,倒是海迪琳笑眯眯地走过来替自己的主人表达了感谢,不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一边感谢一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摸费舍尔的胸口。
    还记得当时在独角鲸号上时,费舍尔拒绝她是非常果断与义正言辞的,可经过了羊人种的繁衍能力加成过后,他竟然多看了一眼对方那藏在厚重衣物下的身材,只是这一眼便让海迪琳的笑容愈发深了。
    于是,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费舍尔的肌肉,揩完油之后才摆了摆手坐上了马车,理了理自己头上的碧翠色发冠,对着费舍尔开口道,
    “快回后面的马车去吧,外面冷哦~”
    “这个女人……”
    费舍尔在大冷的天里呼了一口热气,咬着牙往后面的车厢里走去,没想到这一句话却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一下子将正在他怀里打瞌睡的埃姆哈特给叫醒了,
    “女人?什么女人,你又去勾搭谁了?”
    “……没有女人,只不过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那个瓦伦蒂娜,能和臻冰起共鸣,她要么是身上带了和凤凰种有关的东西,要么,她就是带有凤凰种血脉的混血种。”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话语都有些难以抑制地变得兴奋起来。
    凤凰种在北境之中能意味着不少东西,传说之中霜雪梧桐树的主人、六族的领袖、补完手册【王族之选】的标签拥有者、天空之神灭世者的大概率身份……
    “嗯嗯,你接着编,你接着编……嗷呜,困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什么稀奇的事情,行了我知道了咯,我把瓦伦蒂娜的名字给加到名单里去咯。”
    费舍尔上马车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本丝毫不在意埃姆哈特话语他忽然有些好奇地问道,
    “名单,什么名单?”
    “造成费舍尔死亡的犯罪嫌疑人名单。”
    埃姆哈特打了一个哈欠,自从上次被灵魂补完手册伤到了身体,他就经常待在费舍尔怀里补瞌睡,偶尔才醒一次,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第95章 大杂烩
    “踏踏踏!”
    满是冰雪的道路上,几辆疾驰的马车很快就穿过了港口通往城市之间的间隔,在中间那辆费舍尔乘坐的马车上,费舍尔和菲莉丝分别掀开了车厢内左右的窗帘,打量起了外面的情况,只不过他们各自打量的内容都各不相同而已。
    费舍尔是在看远处的塞玛山脉,此时已经来到了北境的北端,之前那仿佛远在天幕,如阴影一般的巨大轮廓终于被放大,以一种极其震撼的方式呈现在了注视它的生灵面前,如脊骨一样棱角分明的巨大山脉全然被不见一点其他颜色唯有苍白的霜雪所终日覆盖,遮天蔽日的高度之后更有一山比一山要高,仿佛一层层不见尽头的狰然大口一般展示着它的凶狠与神秘。
    这就是北境最神秘、最凶险的自然景观,塞玛雪山,这般奇骏壮观的景观让常年生活在海岸边上的费舍尔注视良久,他虽然去过许多地方,但塞玛雪山绝对是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景观之一。
    而菲莉丝则就不同了,她没看那壮观的塞玛雪山,而是一直在盯着远处的城市看,对于她来说,炊烟袅袅的城市不止是人类的聚集地,还意味着一个重要的概念……
    消费!
    是的,菲莉丝这家伙虽然是一个爱钱的好手,但在消费上却颇为大方,各种想要的东西、装饰和财宝她都会购买,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海迪琳说她的房间会放一大堆东西很难清理的原因吧。
    她摇了摇后面的尾巴,头上的松饼耳朵也抖了抖,一下子从窗台旁缩回了车厢的中间,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恨不得立马飞到城市里大买特买,却没想到这一下让开身子直接让窗外的风雪涌了进来吹到了正在看书的巴尔扎克的脸上。
    他的脸色一黑,用身上的红色衣袖擦拭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风雪痕迹,指着菲莉丝大骂道,
    “你这个乡巴佬,开了窗为什么又不关上?就一个破城市有什么好看的,反正都还没到,看个没停……”
    菲莉丝盘着腿,伸手掏了掏自己头上的耳朵,笑道,
    “呵,他也再看,你怎么不说他去啊。而且,我是来自南大陆的乡巴佬,你这个被举族驱逐出施瓦利的没落贵族算什么?你身上有被打上奴隶印记吗?”
    “你!”
    巴尔扎克仿佛一下子被菲莉丝戳到了痛楚,这下子连人类和狮人种的阶位差距都不管了,将书本一扣就准备撸起袖子开干,菲莉丝一脸无所谓地对着他勾了勾手,刚刚准备开口嘲讽两句,另外的一扇窗却忽然发出了一声脆响。
    “啪!”
    菲莉丝勾手的动作瞬间变成了交叉地防备,巴尔扎克起身的动作也忽然僵在了原地,同时扭头看向了那重新坐回车厢中间的费舍尔,只见他轻轻伸手一勾,袖子之中的流体剑便灵巧地将刚才菲莉丝没关上的窗户给关上了,车厢之中又重新恢复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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