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杉问:“什么?”
    林寻仔细看着他的五官,非常认真地说:“他很帅,你和他相似的地方都是优点,其中也包括这个。”
    易杉果然很高兴:“虽然是长辈,却只大你十岁,长得还帅。”
    林寻补充:“还很有钱,有经济头脑,有事业心。”
    易杉:“真不得了。”
    林寻没接话,迳自走向自己住的603的门口。
    就在这时,易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了几分笑意,多了几分肯定:“你是来自真实世界的人,你有那个世界完整的记忆,而我没有。”
    林寻一下子站住脚,没有回头看他,心里却划过一丝诧异。
    易杉边说边靠近她,他走得很慢:“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是我们中间第一个发现这个世界不同的人,你一定是带着任务来的。”
    直到易杉来到林寻身后,近在咫尺,身体之间还有一点缝隙,林寻却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易杉俯下身,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刚才对他们说,凶手是第一个觉醒的人。其实你也是,这一点你和凶手一样。但你不是凶手。”
    说实话,这样的氛围,这样冷静的腔调,这样的分析内容,换一个人林寻一定会觉得毛骨悚然,但对于易杉却不会。
    林寻侧了下头,朝着一边,让易杉能看到她的侧脸,她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仔细回想起来,其实她一直都有作案时间:王曦遇害,她是第一个发现的,她可以先杀人,再装出通过电话发现王曦失踪的假象;胡旭遇害之前,他们通过微信联系过,她也可以在微信上一副模样,再找其他方式联系胡旭,等胡旭告诉她,他打算在地下室休息,她再下去杀人。
    没想到易杉却说了这样两个字:“感觉。”
    闻言,林寻直接转身:“只是感觉?”
    易杉点头:“感觉是很重要的,关键时刻它可以救人一命。这不是迷信,而是高维向低维发出的信号、指引。”
    林寻更惊讶了,没想到就算是在虚拟世界,她依然可以听到有人说出类似的论调,这又是一个像许亦为的地方。
    易杉继续说:“理智告诉我,如果你是凶手,那你来这个虚拟世界的动机就很难成立。你来这里做什么,体验杀人的快感,那么你在自己的世界里玩狼人杀不就行了?而我的感觉则对我说……”
    说什么?
    易杉停了下来,林寻一直盯着他,等待着。
    直到易杉对着她露出笑容,遂抬起右手,来到林寻的耳边。
    林寻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这是非常真实的反应,但紧绷之余却没有警惕和防备,似乎意外更多一些。
    易杉也在试探林寻的反应,见她没有躲,便轻轻顺过她耳边的头发,说:“我的感觉告诉我,你一直在我身上找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你想从我这里确定,我到底是不是他。”
    也就是说,有探究,却没有恶意。
    林寻没有否认,她沉默着。
    这种沉默恰恰就是回答。
    易杉找到了答案,又是一笑,原本轻抚头发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并不用力,也没有抓握,然后他低下头,说:“可是你刚才说,他是你的长辈,难道你们是背|德关系?”
    不是。
    林寻在心里回答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张不开嘴。
    他们既不是背德关系,他们之间也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长辈与晚辈,因在不同的世界里,许亦为不是她的舅舅。
    可是这里面的东西实在复杂,她几句话解释不清,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一刻,林寻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快。
    不止如此,还有她的耳朵也在渐渐发热,连体温都升高了,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许亦为,因为易杉,还是因为易杉描述的许亦为和她?
    她只是庆幸着,幸好这是虚拟世界,幸好易杉只是一段数据,幸好这几分钟发生的事许亦为不会知道。
    第103章 chapter 15
    chapter 15
    “现在这里没有别人,能不能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就在林寻平复心跳的时候,易杉这样问道。
    他指的是关于这个世界的线索。
    林寻暗暗吸了口气,开口时语气平缓:“我只知道,他会继续杀人。就像你说的,他是个觉醒者。我猜他觉醒之后获得了和我不一样的提示,而这个提示告诉他,他只有把这里的npc都杀光才可以离开。”
    易杉点了下头,这和他猜测得差不多:“你获得的提示,就是把凶手找到?”
    林寻却看着他摇了下头:“是活下去。”
    “怎……”易杉刚吐出一个字便瞬间明白了。
    是啊,只要她能活到最后,自然就会知道凶手是谁,这个人不用找,自然会随着死者越来越多而呼之欲出。
    易杉好一会儿没说话,林寻看了他片刻,径直走向门口,正要用指纹开密码锁,易杉就先一步醒神。
    “npc之间一定有关联,只是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林寻手势顿住,真是不得不说,易杉的脑子转得是真快。
    当然,这其中的关联是什么,她也已经想到了,她就算再迟钝,也不会看不见这样明确、明显的提示。甚至于她都不需要向樊小余确认。
    林寻将手按在密码锁上,没有回头,非常平静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易杉:“为什么是我们几个,为什么不是别人?所有被系统视为无用的工具人都擦掉了,剩下的‘幸存者’一定有独特的地方,而且这些特质或者说是共同之处就是‘幸存’的原因。这就和警方破案是一个道理,连环案的受害者就算彼此之间不认识,也一定有相似之处。”
    说话间,门开了。
    林寻走在前面,易杉跟在后面,他的声音很低,从门口穿过走廊,直到来到里面的大房间。
    直到话落,林寻和易杉一起看向坐在床边的女人——朱迪。
    朱迪脸上还有些茫然和恍惚,眼神有些放空,她刚睡醒,还没有完全醒困,她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精神上遭受的打击也令她无法振作。
    朱迪并没有听进去易杉的话,她到现在还无法接受胡旭遇害的事实,她还在消化,听到有声音进来却没有往脑子里进。
    林寻打开柜门,拿出一件外套给朱迪,说:“跟我们走吧,你不能一个人待着,会有危险。”
    朱迪接过外套穿上,起身时面有疑惑:“什么危险,难道管理员还要害我,我根本不认识他……”
    说到这里,朱迪眼眶红了,大约是又想起胡旭的死。
    林寻只说:“详细情况等咱们到了八楼再跟你解释,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意相信我们吗?”
    朱迪看了眼林寻,又看向易杉,如果是在其他情况下,他们之间根本谈不上信任,但现在胡旭死了,朱迪不知道可以和谁商量、依靠谁,当下的所有行为都只能凭直觉。
    朱迪点了下头,跟着林寻和易杉走出门口,又问:“为什么要去八楼?”
    这次回答朱迪的是易杉:“我们和黄警官、徐医生约好了在八楼汇合,大家在一起可以有个照应。”
    听到黄飞也在,朱迪顿时更放心了。
    从六楼到八楼,电梯里安静得过分,三个人谁都不说话,一个看着数字面板,一个看着顶上滚动的楼层数,还有一个低着头看着脚尖。
    电梯门开了,三人刚走出去,就听到一阵嘈杂的争吵声,还有打斗声。
    易杉反应最快,第一时间跑向声源。
    朱迪下意识抓住林寻的胳膊,林寻一手挡着朱迪,跟着易杉的方向走。
    就在楼道的拐角处,距离电表箱很近的地方,黄飞、徐信和那个管理员都在,但很明显是二对一的状态。
    管理员身上都是血,看上去很崩溃,几乎要疯了,他吼叫着“不是我”“你们别想栽赃我”。
    再看徐信,他手上有两道伤痕,还在滴血,他一手抓住另一手试图止血,而管理员手里拿把刀上也同样沾着血迹,显然是管理员划伤了徐信。
    黄飞一手拿着警棍,正在一步步逼近管理员,管理员挥舞着手里的刀,叫嚷着让他们不要再逼他。
    易杉快步来到徐信身边,先查看他的伤势,问:“怎么样?”
    徐信脸色发白,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伤到神经,快没知觉了。”
    易杉:“你退后。”
    徐信往后退了几步,易杉和黄飞很快呈包围之势,要一左一右将管理员拿住。
    管理员见状,有些急了,挥舞刀的速度更快,似乎要鱼死网破。
    林寻和朱迪站在更远的地方,林寻将一切看得很清楚,直到徐信退到她们面前,林寻这才匆匆看了眼徐信的伤。
    然而林寻却来不及发问,她只感觉抓住她胳膊的朱迪越发用力,然后那力量又迅速减退。
    林寻转头一看,朱迪正贴着她往地上滑,脸色比纸还要白。
    林寻反手要捞住朱迪,徐信也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要拖起朱迪另一边,同时迅速做出判断:“她晕血,先将她送进屋里。”
    几乎同一时间,和管理员正在对峙的易杉、黄飞那里也出现状况,但因为林寻一直在关注朱迪,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事发。
    当林寻听到惨叫声看过去时,管理员已经抓住那个正在鬼喊鬼叫的男人,居然是陈放。
    陈放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劳改犯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些东西,但因为刚好和此时的场面撞上,东西掉了一地。
    管理员也是狗急跳墙,就用刀逼迫陈放,挟持陈放当人质,抓着陈放往劳改犯的屋子里退,还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易杉和黄飞对视一眼,立刻冲上前要破门而入。
    屋里持续传出陈放的叫声,而且很不对劲儿。
    徐信只得跑过去,越过易杉和黄飞,在门口喊着:“陈先生有病,快开门,他不能受刺激!你不想再多背一条人命吧,开门!”
    徐信用力拍打着门板,直到陈放的叫声停了,挣扎的声音也停了。
    此时的林寻已经将朱迪暂时安置在王曦屋子里,遂转身迅速跑向劳改犯的房门,等她跑到门口时,顶上那个坏掉的灯便开始闪烁,一下又一下。
    门前站了三个男人,分别是易杉、黄飞和徐信,他们都盯着门板,静默了几秒,徐信又开始拍门。
    “不管发生什么事,先冷静下来把事情说清楚!”
    林寻一步步走到三人身后,就在这时,门板开了。
    里面透出来的光和走廊里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是在密封阴暗的环境里撕开一道口子,接着就有人挡住了那束光,一道人影立在门里,他身上有很多血,脸色灰败就像是从鬼门关回来一样——却不是管理员,是陈放。
    林寻心里一咯登,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黄飞动作更快,他一把推开门冲进去,徐信则扶住陈放,易杉站在门的另一边,警惕地看着陈放,又扫过狼藉一片的室内地面。
    管理员躺在门口,双眼大睁着,已经死不瞑目了,而他颈部被人割破了,凶器正是那把他曾紧紧攥在手里的刀。
    没有人看到当时劳改犯的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陈放出来以后就呆呆的,看上去比朱迪还要恍惚,直到徐信提到陈太太,陈放才恢复了一下精神,摇头说不能回家,不能让她看到自己这样。徐信便只好带陈放去了王曦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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