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秦夫人带着三个孩子刚回来就见颜子衿匆匆跑来自己院门,想着自家女儿今日也累了一天,便说着天色已晚让她赶快回去休息,颜子衿见只有秦夫人和弟妹三人并不见颜淮便随口问了一句,秦夫人只说颜淮他们那边自然不比她这里的宴席到了时候就各自散去,到现在也没有差人来回话,说不定被同僚们缠着抽不开身,估计今晚也不一定回来,既然如此就别管他玩得如何,大家各自去休息。
    心想着男子自然与她们这些女儿家不一样,不必太过于在意什么规矩,想怎么玩都行,又想到柳拂云当时的样子,柳家夫人没有离席她哪里都去不成,颜子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只是颜子欢玩心未散便被叫回了家里,又想起当时颜子衿把自己丢在一旁,一下子耍起赖来说什么也不愿同颜子衿回去休息,任凭颜子衿怎么道歉怎么好话哄着也要待在秦夫人院子里,实在没办法秦夫人也只得让颜子衿回去,等一晚上过去颜子欢气消了再哄哄也不迟。
    颜子衿无奈只得照办,向秦夫人请了安便回去自己院子,然而刚踏进院子里颜子衿心里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些不对劲,可看来看去看不出一个一二三,只当做自己又疲累又有些醉意一时多想,可当她走入卧房时,却看见不知何时多了三个木箱,就这么静静地摆在地上。
    “这是什么?”颜子衿走上前将其中一个箱子打开,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巷子里整整齐齐摆着一套描龙绣凤的嫁衣,大红色的衣料上用金线细细密密地绣着一对龙凤纹样,四周又用彩丝绣着花鸟云烟,珠玉宝石点缀在花蕊鸟目之中,又像散作星辰般随意点缀在嫁衣上,烛光晃动间衣料的暗纹若隐若现。
    颜子衿俯下身伸手抬起衣料一角,手上丝滑如云的微凉触感令她立马意识到这身嫁衣不仅仅是上面的纹绣和装饰看起来名贵,就连这衣料也是价值连城的好料子,然而这也不过是外袍罢了,更不用想下面的其他衣裙会是个什么样子。
    这一身嫁衣的价值,似乎已经不能仅用“连城”二字可以估量了。
    想到这里颜子衿忙让木檀打开另一个箱子,就在箱子打开的那一瞬间屋内的光亮也因为箱中的东西黯淡了几分,即使寄香她们事先知晓当中是何物品,可现在真真切切看到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来。
    似乎只有颜子衿再看到那东西时心里顿时沉了下去,她松开手直起身不再去看它们:“把它们拿走。”
    “小姐这……”
    “我说了拿走。”
    “拿去哪里啊?”
    “烧了、拆了、丢了都行。”
    “这么好的东西……将军可是准备了好久好久。”
    “颜淮自己要当疯子,你们难不成也要陪着他当疯子吗,”颜子衿回头瞪了她们一眼,“这事传出去,是想毁了颜家吗?”
    “可是。”
    “拿下去!”
    见颜子衿此番是真的生气,寄香此时不在奉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让小厮上来将箱子都搬下去,颜子衿侧坐在床上偏头不去瞧她们,木檀见状也只好无声冲她们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先离开,自己留在屋里陪着颜子衿。
    见天色不早,木檀便先去将屋内烛火熄掉大半只留下几盏照亮,颜子衿听着奉玉她们刚才的话心想木檀自然也知道此事,可从头到尾她也没有对自己说过分毫,越是这么想她心里越是气愤,回头看了一眼木檀开口道:“木檀,你知道颜淮这样做的后果吗?”
    “知道。”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帮他胡闹?这种事、这种事要是传出去,颜家会毁了的,颜家要是出事你们也躲不了。”颜子衿一直想不清楚木檀她们为什么会这样死心塌地地听从颜淮,她伸手抓着木檀的手臂,“是因为他如今是颜家的主人,还是因为他手里捏着你们的死契,要挟你们……”
    “奴是自愿的。”木檀蹲下身看着颜子衿道,“当年将军也问过我,是我自己愿意签下死契的,而且即使当初没有签下死契我也会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
    “奴为了报恩。”
    “报、报恩?”
    此时忽听见外面传来勒马的嘶叫,颜子衿顿时浑身僵硬,现在这个时候能够策马进入颜家的除了颜淮还有谁,可他不是还在赴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把门关上!”颜子衿猛地站起身来想要去关门却被木檀伸手拦住,震惊地看了一眼木檀随即推开她往外走,然而木檀这一拦还是令颜子衿晚了一步,她走到外屋时颜淮已经站在门口,他的身后站着寄香,那几个木箱子则整整齐齐地还放在外屋。
    “兄长来的还真是恰到好处。”
    “奉玉她们也是按吩咐做事,你没必要向她们生气。”
    “既然兄长说着体谅她们,又何必让她们为难。”
    “只是将东西送来,哪里为难?”
    颜淮弯下腰打开木箱,伸手将那件外袍拿起,刚才只是放在箱子里便觉得极为华贵,如今将它拿出,衣袍上的珠宝玉石更是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熠熠生光。
    “本来想着让木檀她们骗着你穿上,但你一向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颜淮拿着外袍上前,木檀她们早已识趣地退出屋子,颜子衿见状下意识往门口逃去却被颜淮用外袍裹住将她拉入怀中,忽然感受到来自外袍丝绸布料的微凉,颜子衿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嫁衣送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适合你,”颜淮抱着颜子衿在她耳边也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道,“我准备了整整两年,又怎么会出错。”
    “母亲还没说话,兄长现在就为锦娘出嫁做准备是不是早了些——”颜子衿也不知自己说这句话时自己怎么想的,话音刚落脖颈便被颜淮一口咬住,他有些用力使得颜子衿不由得叫出声来,他一把抱起颜子衿将她压在榻上,大红色的丝绸就这么铺在身下,可惜颜子衿现在穿的并不是行及笄礼上的那一身,不然配着这外袍会显得她更为艳丽。
    平日里颜子衿衣着颜色多是偏淡,可白日里颜子衿却是一身极为难见的深粉色衣裙,远远瞧着就像一朵初绽的海棠,美得不可方物。
    颜淮在楼下看向她时曾有一瞬的失神,他相信那时不仅仅只有他一人瞧见颜子衿,颜淮本该感到欣慰,自己将她养得那样好,养得她冰雪聪明,养得她仙姿玉貌,即使在人群中也该是最为出众的那一个,可当那些人有意无意旁敲侧击地向自己问起她的消息时,却让颜淮不由得生出一丝妒忌来。
    “你知道今日有多少人问起你的婚事吗?”颜淮手指顺着颜子衿的脸颊缓缓向下停在她的肩上,“我本想随意敷衍了事,只要我不同意他们便没有办法。可是他们每问一次我心里那团火便生得更旺,凭什么我与你十几年相伴的感情,他们那些外人只需要寥寥几句便能让我拱手相让。”
    “颜淮……”
    “矜娘,你讨厌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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