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又是一季。
    今年澜氏的春天仿佛来的很晚。
    阳春三月,依然春寒料峭。
    :“公主,您瞧,这桃花开的多美啊。”
    御花园深处,两个女子并肩而立。
    :“桃之夭夭,烁烁其华。”花朝静静望着那满园如繁星灿然的朵朵绯红。
    萤儿顽皮的从近手边的树枝上采下一枝,在花朝身上比了半晌:“您瞧,和您今日的衣衫多配!”
    花朝低头看来,亦是莞尔。
    她正立在一片艳如流云般的桃花丛中,粉嫩淡雅的初桃花瓣轻曼的洒落在她的团锦琢花金边外袄上,月牙凤尾罗裙上和如瀑的黑发上,还有软底的嫣红细罗宫纱锦缎绣鞋上,流苏髻上只cha着一支镂空雕花水晶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直叫人忍不住惊叹上苍的奇思巧心。
    :“只管饶舌,快采了些走吧。”花朝微微笑道。
    萤儿醒过神来,唤了内侍搬着软梯爬到树上,口中还咕哝着:“还不是您一句话招的,好端端的说起了桃花糕,姑姑这才打发奴婢登高爬低的。”
    说话间,她已采了满满一把。
    主仆二人低声说笑着向无忧宫走去。
    一路上,只闻得甜甜而不腻的清新花香,玉河边的杨柳抽出嫩芽随风招展着,闲适而慵懒。
    忽听哎呦一声,抬眼望去,却见玉带桥上,一个宫装中年美妇跌倒在地。
    二人忙赶上前去,扶起妇人。
    :七公主?!”那妇人转过脸来,又是惊又喜道。
    花朝细细打量来,却是凌夫人。
    :“怎么不见夫人随身使女?”花朝亲手扶她坐在桥墩上,凌夫人一身诰命服饰,她这才想起今日是内外命妇进宫朝见的日子,当初萱妃往生之时,花朝恍惚之下竟将凌夫人认作母亲,多亏了她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照顾,花朝一直都没有机会亲自道谢。
    凌夫人温润笑道:“妾身只带来一个丫头,留在宫门外。不想在此遇见公主,还要多谢公主。”
    :“夫人不要这样说,花朝还没有谢过您的照看之情。”说着,花朝屈膝行了大礼:“当日冒昧,累夫人辛苦,花朝永感夫人之情,在此谢过。”
    凌夫人慌得手足无措,双手扶起她:“妾身如何当的起?公主快快请起。”
    :“公主,还是唤太医来为夫人诊治吧,看样子跌的不轻呢。”萤儿道。
    花朝蹙眉看去,果见脚踝处已红肿不堪。
    :“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便请到无忧宫去吧,待太医为您上药包扎才好走路。”花朝恳切道。
    凌夫人倒也不虚推,只含笑道:“妾身谢过公主盛情。”
    萤儿将桃枝放到地上,与花朝一左一右扶起凌夫人。
    凌夫人体态丰腴,观之可亲,花朝刚一kao近她,便嗅到她衣襟上传来淡淡的熟悉檀香气息,想必亦是好佛之人,恍若母妃又在身边。
    一时心内酸涩,只咬住了下唇。
    凌夫人似感知到她的心绪,温软的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安抚着。
    幸而无忧宫离御花园很近,不过片刻便到了。
    太医奉命而来,细细诊治半晌方道:“不防事,没有伤到筋骨,涂些膏药,过几日便可痊愈。”
    花朝舒了一口气。
    萤儿蹲下身子为凌夫人包扎红肿之处。
    :“公主,妾身有一事相问。”凌夫人看着花朝,试探道。
    花朝只道:“夫人请直言,花朝知无不尽。”
    凌夫人面有忧虑之色:“妾身知道这么问唐突了些,只是彻儿这孩子,怎么都不肯和我说,听说那日公主和彻儿一同出城寻找岚若,不知岚若此时身在何方呢?”
    花朝没有想到她竟如此关怀那个并非自己所出的女儿,见她流lou出的真情实意,不禁动容,柔声道:“夫人不必担忧,凌小姐她,去了西南。”
    :“唉,这个傻孩子,还是忘不了四殿下。”凌夫人显是早知道岚若的心事,叹道:“要怪,只怪王爷太过固执,不然岚若也不会孤身犯险,远走天涯。”
    花朝默然无语。
    在他们的眼中,与权力和利益相比,一个女子的终生幸福又算得什么!
    :“娘。”随着一声急切的呼唤,凌彻已疾步走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捧起母亲受伤的脚踝,上下审视了半天,紧张道:“太医怎么说,要不要紧?您怎么这样不小心呢?还痛不痛?”
    凌夫人看着儿子,慈爱道:“不痛不痛,也值得你这样心急火燎的赶来,瞧这一头的汗。”说着,取了帕子为他擦拭。
    凌彻听见不要紧才放下心来,起身对花朝道:“多谢公主。”
    :“不过投桃报李罢了,何敢言谢。”花朝淡淡道。
    凌彻亦不多说,只对母亲道:“娘,咱们也该回府去了。”
    两个小宫女闻言上前扶起凌夫人,凌夫人又执了花朝的手,柔柔道:“公主若是不嫌弃妾身,只管把妾身当作亲人。”
    花朝含笑点头,眼中却隐有泪光闪烁。
    待母亲一行去的远了,凌彻方缓缓低声道:“她已经到了西南,如今正和煦在一起。”
    花朝浑身一震,只颤抖道:“煦,好不好?”
    :“皇上不是把奏折给你看过吗?”凌彻避开她的目光。
    花朝定定望着他:“不,奏折是死的。我只要你说,你说他好,他才会好。”
    :“他目前很好。”凌彻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说罢,转身欲去。
    :“为什么要把下联说出来?”花朝突兀在背后道。
    凌彻身子僵住,面上浮现一丝苦笑,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耳边满满都是众人的夸赞声,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容忍,不能容忍任何人说萧桓对的是绝对。那个下联,本是他们二人幼时的嬉戏,皇帝只知女儿的上联,却不知凌彻早已对出下联,这是他们的独有的默契和秘密,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一个人亵渎,更不容许那个男人妄图凭借这副对联娶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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