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身为布政使手上虽无掌兵之权却有调兵之权,且骊山附近扎有驻兵,如何使得羌人犯兵屠我大明三村之多?”

    刘诸齐尴尬拱手:“世子有所不知,因骊山地理特殊,皇上有旨,所扎驻兵轻易不得动。”

    这理由看似合理却实则牵强,怕皇上怪罪就眼睁睁看着羌人屠村?怕鞑靼犯境所以就算也驻兵也不敢动?前怕狼后怕虎,这就不是监管不力而是自身胆小懦弱了。

    朱麒麟皱眉看舆图,问:“羌人兵力多少?”

    刘诸齐脸上再染尴尬:“两千余人。”不待两人脸色变换,再道:“都是骑兵。”

    朱麒麟猛的起身。

    薛湛跟着拧眉,低吼:“这么重要的消息,刘大人怎么不早说?!”

    草原地广人稀,却还一直被中原视为强敌,为何?就是因为骑兵。骑兵做为冷兵器时的重要兵种,其战力之强悍早已被历代铁血般的事实所证实,以一抵十或许夸张,但一以抵三却是实打实的!也就是说这两千骑兵,抵的上六千步兵,再则骑兵速度极快,喝一杯茶的时间就足够对方再屠一个村镇了。

    刘诸齐被吓了一跳,当即惶恐谢罪:“下官知错,国公爷恕罪。”

    朱麒麟瞥他眼:“事不宜迟,烦请刘大人派人领路。”

    “应该的应该的,下官就这派人来。”

    大军开拨太过麻烦,朱麒麟当即点两千骑兵一千步兵并虎豹营,全力追击而去,途经被屠村的村镇,所谓哀鸿遍野人间炼狱也不外如是了。

    同行的刘故气的眦睚欲裂,恨不得把这股犯境羌人立即斩于刀下才好。一个还能忍住,当途经三个村镇个个如此时,连圣人估计都会气的双眼通红。

    朱麒麟当即下令骑兵快马追击,步兵压后。

    半日后两兵迎头撞上,早被刺激的肝胆欲裂的雄狮营红着眼以猛兽捕猎之势迎头扑上去,薛湛领几百虎豹营绕到后方,与雄狮营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骑兵对骑兵,快马对快马,所形成的冲击之势几乎有万夫莫档之威!

    “杀!杀!!杀!!!”

    气极而气盛的雄狮营如同猛兽入狼群,狼群虽猛却远不如雄狮。只一个来回,羌人这股两千骑兵既然就被冲散了。再折回对杀一次,屠三个村镇如入无人之境的羌人立时土崩瓦解。

    刘故领兵杀的痛快,虎豹营这边也杀的解气。

    只一盏茶时间,战事就进入了尾声。

    薛湛心觉太过容易,冷目瞧着战场,用长枪挑开羌人士兵的尸体,上下衡量眼顿觉异样。

    “不对。”

    吴用揉揉因杀人而腥红的眼睛,一时没听清:“主子说什么?”

    薛湛抿唇,那边最后几个羌人深知命不长久,既然不再反抗而是破口大骂,薛湛倾耳听了几句,其中几个词听的他脸色一变。

    眼见长刀落起,几人就要斩于刀下,情急之中薛湛长弓搭箭一箭撞上领头人刘故刀柄。

    刘故通红的眼睛回望,杀气腾腾:“世子这是何意?”

    薛湛打马过来,拱手道歉:“刘将军抱歉,此事还等以后解释,先容在下留他们几命。”

    刘故抿唇,一脸沉思。

    “事关重大,还请刘将军恕罪。”

    最终这几个羌人被留了下来,在薛湛示意下被罗一赵十一一等用手刀劈晕,在马背打横带回营地。

    彼时也有带着残军俘虏回的,哇哇大叫眼神怨毒,朱麒麟还没说话就被刘诸齐那个领路心腹给一刀砍了。

    “屠我大明村镇杀我大明百姓还不知悔改,当真死不足息!”砍完歉意冲朱麒麟抱拳:“属下一时气愤,还请国公爷恕罪。”

    朱麒麟瞥对方眼,沉言不语算是默认对方行径。

    薛湛眯了眯眼。

    事后对方主动留下来清理战场,朱麒麟领军回程。

    当夜薛湛寻上朱麒麟。

    “我留了几个羌人性命一事,刘将军跟你说了吧?”

    朱麒麟沉眉点头。

    “羌人善战,骑兵更是个个骁勇,往常对上不花一番功夫根本无法决出胜负,而今天不过一个来回便被我军冲散,太容易了。”薛湛若顿,眼色微沉道:“给我的感觉不像是训练有素的骑兵,反到像是一队普通羌人百姓,区别只是穿上了铠甲,拿上了刀剑。”

    朱麒麟眼色一跳。

    “我仔细查看过羌人尸体,发现他们大多数人的铠甲根本不是正规的铠甲,少数几个穿的也不合身,而且他们身上没有军人的特征,手上的茧子也不像军人那么深,更像是平日农作磨出来的。”

    “我没有实质的证据,但现在想想几乎处处透着诡异。刘诸齐的态度放的过低,与他历来行事风格不合;那所谓的心腹领路的路线也不对,似乎故意把我们往村镇领,好让我们看到羌人屠村的惨状;还有那心腹杀俘虏时的心切,他故意让我们觉的羌人是在骂我们,好让他有理由动手。那几个俘虏是在骂我们,但骂的原因不是不知悔恨,而是跟‘毁约’‘诚信’‘小人’‘魔鬼’等咒诅类的话。可惜我留的那几个羌人没一个会汉语,我手下的白七到是会,只是他留在后方,要赶来估计还要等等。”

    朱麒麟颔首,表示这一天还等得起。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那摆在我们面前的就不只是一小股骑兵那么简单。”薛湛伸出手指:“一、羌人百姓为什么要装成骑兵,烧杀抢掠;二、刘诸齐知不知道,不知道为好,如若知道,为何这么做?三、是不是该把骊山驻守的守军算进去?”

    “你漏算了三个。”朱麒麟沉声:“鞑靼跟瓦刺,还有真正的羌人骑兵。”

    骊山一乱,鞑靼跟瓦刺必定不会无动于衷,还有各羌人部落,这些部落间平日就能自己打起来,但面对敌人时最抱团的也是他们。这次大明剿灭两千羌人,不管这两千是真正骑兵也好,羌人百姓也罢,梁子是结下了,如若骊山一乱,首先带兵杀来的就是羌人。

    薛湛舔了舔唇,感觉要碰上大事。

    第31章 副本三

    不日白七赶来,为免窜供薛湛与朱麒麟商议过后打算一个个提审。

    羌人俘虏压来, 被吴用一脚直接踹跪。

    薛湛跟上座的朱麒麟对视眼, 随即冲白七颔首。

    白七点头, 用羌人语厉声问:“你们为什么要装成骑兵犯我大明边境?”

    对方骨头到也硬,呸一声, 眼神狠毒,叽哩呱啦一大堆。

    白七实话翻译:“要杀要剐我阿哩姆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勇士!被秃鹰啄食下阿鼻地狱!”

    在座一众脸色都有点不好看,吴用直接一脚踢翻踩在其胸上, 恶声道:“信不信我这现在就让你下地狱?!”

    白七把吴用的话翻译成羌人语, 对方眼里毫无惧色, 还敢跟吴用瞪眼。

    吴用眼一眯,脚上用力碾压。

    薛湛挥手:“行了。”待吴用退开, 冲对方问:“你叫阿哩姆?”

    白七翻译, 但对方根本不回答, 薛湛也不介意继续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他们人呢?没有你, 你的家人还能撑过这个严冬吗?”

    随着汉话被翻译成羌人语,名为阿哩姆的羌人汉子眼里闪过悲痛, 哀伤, 悔恨种种情绪, 最后转为实质的狠毒, 也几乎在同时既然爆起冲上座的朱麒麟而去。

    所有人心狠狠一跳, 一句‘国公爷小心’还没出口,薛湛已经爆起一杆长枪狠狠一抽,只听沉闷一声, 刚刚想爆起伤人的人已经被抽翻在地,哇一声吐出口血。

    可见薛湛这一下抽的有多重。

    收回长枪,薛湛睨来眼:“既然已经是俘虏了,就要有身为俘虏的自觉,问什么答什么,不然我大明多的是手段让你说。死撑着不开口?也成呀,你不说还有别人说,总有那胆小怕事不想遭罪的。”

    白七厉声翻译,见对方神情转为老实,这才再次问之前的话。

    “你们明明是羌人普通百姓,为什么要伪装成羌人骑兵犯我大明边境?还犯下屠村如此罪行!”

    对方咬牙,奈何人少势微,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开口。

    白七及时翻译:“明知故问!要不是你大明撕毁约定在先,我们乞巧儿部落怎么会活不下去?是你们逼我们的!是你们罪有应得!”

    薛湛跟朱麒麟对视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深沉。

    虽然心里已经有认定,但薛湛还是问:“什么约定?”

    随着审问的继续,众人了解到边境各种贸易条约,事实上这种边境交易一直来都是有的。羌人有华丽大气的各种皮毛香料,大明有精美雅致的丝绸瓷器以及草原稀缺的谷物茶叶,虽有时出于战略考虑禁止过边境贸易,但如此巨大的利益不管是哪方商人都不愿放手的,偷境走私屡禁不止,后来朝庭经过考量,并再次开了边市。不过明文规定有些不能贸,能贸的东西也有严厉的条约规定。

    比如一件精美的皮毛竞投多少谷物茶水,又比如多少香料兑换多少丝绸瓷器,比例是多少,总数份额是多少,都由朝庭把握。因为现在的大明兵强马壮,威震邻居那是妥妥的,不过大明中原之地历来是礼仪之邦,虽有强盛的兵力但并不赶尽杀绝,每次的比例份额都堪堪踩在那个点,时期是一年一变,除非一方出现重大事故才会变动。

    “今年部落遇到冰灾,后又连发大火烧毁数块草场,牛羊烧死的烧死,饿死的饿死,眼看严冬就要来至,天神的惩罚还没结束,想着就算没有余粮手里总还存着几张皮毛,易给大明总能得些粮食撑过这个严冬,可你们大明呢?所谓的礼仪之邦既然趁火打劫!以一些莫须有的理由提高易市比例,原本一张皮毛能换得一个勇士半月的粮食,可到了今年却是五天还不到,给的还是发了霉的沉粮!我们不服,可面对我们的是什么?所有前来告状的人都失踪了,痕迹都找不到!”没有粮食他们的族人就要饿死,反正是死,不若拼一把,就算拼不赢也要狠狠咬下一块人让他们也知道什么叫做,钻心之痛!

    随着白七的翻译,朱麒麟脸色越来越沉,随即沉声:“不可能。”

    “朝庭知晓今年草原不好过,为了两国邦交,不仅没有提高比例,反有放松之意,更不可能出现以沉粮代替新粮的事。”

    朱麒麟身为一品国公又是御前红人,这些朝庭政治不可能记错,更没有说谎的必要,那问题出在哪里?薛湛拧眉,冲因白七的翻译满脸不信的羌人勇士问:“你们易货的地方在哪里?平日跟哪些人易货?又是怎么易货的?”

    “在骊山城,由衙门监督,领好牌子再以货换货。”

    骊山城,贸易比例调高,羌人犯境,故意引道被屠杀村镇,截杀俘虏,种种疑虑皆指向一个人。

    刘诸齐。这个祖上归顺大明被封官职的蛮夷。

    末了薛湛又问了一些‘今年的货换了吗?’‘换了多少’‘其他部落换了多少’等问题,得到答案挥手让吴用把人带下,转而又让白七单独提审其他俘虏,恐防这羌人勇士话中有假。

    闲杂人等退下,薛湛跟朱麒麟对视眼,半晌苦笑道:“我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朱麒麟垂眼:“很难。”

    慌称羌人骑兵犯境,又假惺惺示弱,派心腹故意绕道被屠村镇,算准了他们看到被暑的村镇后心里惊怒升到极点,待两军迎头撞上,怒火爆发定会不故一切先灭了这股骑兵,最后截杀俘虏恐怕就是怕暴露阴谋。

    “借我们的手杀了这股羌人百姓,对朝庭的政令阳奉阴违,反而提高比例抹黑朝庭,逼的羌人犯境。”薛湛叹气:“这刘大人是要上天呀。”

    这时候薛湛的奇异之语朱麒麟也顾不得,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背后的意思。

    如果是别人,提高比例最多也就是贪污赚取其中差价中饱私囊,顶天就是抄家;但身为朝庭命官,对朝庭的政令阳奉阴违,还在这敏感的时间段提高比例逼的羌人犯境,还抹黑朝庭增加羌人的憎恨,这种形为唯一能解释的只有一种。

    造反。

    造大明的反,造朱棣的反。这就不是抄家而灭族了,而且会是牵连无数灭几族的那种,后果之严重恐怕会带动整个大明北方边境,因为像刘诸齐这种草原部落出身最终被招安授予官职的可不在少数,在历史留下重重一笔的朵颜三卫可不就是其中之一?

    薛湛摸摸下巴,心叹自己的预感果然没错,这的确是要碰上大事。

    大军回程,朱麒麟以等待圣旨为由扎营在骊山附近,面对刘诸齐邀请入城休息的请求也回绝了。

    不想打草惊蛇就不能入城,不入城就了解不了城中的消息,朱麒麟一愁莫展,薛湛却是计上心头。

    “国公爷可信我?”

    朱麒麟抬眼看他:“世子有话直说。”

    薛湛笑笑:“我到是有法子入城,不过却要委屈国公爷一下了。”

    后边乌熊听了,话还没出口就被朱麒麟打断:“事关重大,我亲自前往。我不是养尊处优的娇少爷,世子若有法子,尽管施为就是。”

    “如此,就请国公爷与我在夜间偷偷离营吧。”

    当夜两人换上便衣,甚至在没惊动自己人的情况下快速离开营地。马蹄包裹着绵布,两人一路策马借着夜色狂奔几十里。

    晨光破晓前,薛湛看旁边朱麒麟:“国公爷之魄力湛甚是心服口服。”夜间在草原狂奔可不是人人都敢干的事,更何况对方是朱麒麟,一品国公爵位,一军统帅,御前红人,能力超群,武艺被称第一,任何一个标签拎出来都不像这种探查之事也会亲为的人。可他偏偏就做了,还第一时间确定他的法子且独自前往,这份信任当真是让人....很开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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