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争起来,自己帮谁?
    这就好像母亲和老婆同时掉进水里,先救谁一样,两大之间难为小,属于世纪难题,根本无解。
    而陈瑛,这个造就了现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实际上只是朱棣和朝臣博弈的棋子。
    “这个纪纲,说什么朝堂上陈瑛一手遮天,我真是!”
    陈堪气呼呼的将手中的信纸砸在桌子上,连带着纪纲也怨了起来。
    若非纪纲出现在草原上干扰了他的判断,这些事情他早该能想到的,又岂会只将过错放在陈瑛身上。
    现在看来,这陈瑛分明也是身不由己,或者说骑虎难下。
    他已经成了朱棣手里挥向臣子最锋利的那把刀子,根本不以他自己的意志力为转移。
    陈堪逐渐冷静下来,他觉得他还是该回京一趟,不管朱棣和臣子怎么争,陈洽始终是无辜的。
    第三百九十六章 海贸繁忙
    别人死不死的陈堪无所谓,他现在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早就不是刚刚来到大明时那个一腔赤子之心的陈堪了。
    现在他学会了权衡,学会了利弊,也学会了斗争。
    但他始终恪守着一条做人的原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他在五城兵马司时,没少接受陈洽的恩惠,好几次斗争陈洽都选择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后,他才能化险为夷。
    就拿锦衣卫解救群臣那一次来说,若非陈洽关键时候替他作证,死的就不是李延而是他陈堪了。
    后来他陷入朝争危机,与朱济熺你死我活之时,也是陈洽出言给他争取到了扳倒朱济熺的时间。
    都是陈堪起于微末之时的恩情,陈堪现在能在大明站稳脚跟,陈洽的在他还弱小之时的那些庇护绝对功不可没。
    其中或许有方孝孺的授意,但做事的人是陈洽。
    所以,他必须保下陈洽。
    趁着现在陈洽还没死,陈堪必须尽快回京。
    这个时候再拖家带口就不好了,所以陈堪迅速来到后院与常宁说清楚了前因后果。
    常宁闻言,嘴角不自觉的瘪了一下。
    片刻后,弱弱的说道:“可你刚刚回家都还没有几天。”
    陈堪揉揉他的小脑袋:“为夫这次去京师也不会太久,长则三月短则俩月,为夫尽量在元正之前赶回来,陪你过节,如何?”
    常宁当然不依,陈堪只好大白天关上房门。
    然后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是将常宁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揉着老腰踏出房门时,陈堪觉得他或许该准备一个保温杯了。
    叫云程唤来亲卫李四,很快,李四就召集了弟兄,准备随同自家侯爷走一趟南京。
    刚回家就又要离家,陈堪当然也是满心不舍。
    原本还想着要是时间宽裕,便带着全家回南京去过个年,但是一想到在大狱之中饱受折磨的方孝孺和即将问斩的陈洽,陈堪还是只能将全家回南京过年的念头打消。
    陈堪从南京开到北京的宝船已经停在涿州吃灰吃了很久,好在侯爷家大业大,有许多工匠的伺候,宝船还不至于提前退役。
    不过,这次从南京回来也是该给这艘宝船找个去处了,陈堪觉得,朝鲜和倭国就不错。
    “嘟嘟~”
    海螺做成的号角吹响,意味着大船开始驶离码头。
    三个小家伙得知陈堪要南下的消息之后,也急忙快马来送,但他们到达岸边之时,陈堪的大船已经驶离了码头,顺着运河缓缓朝南京而去。
    看见三个小家伙朝自己挥手,陈堪不耐烦的抬起手回应,随后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南下的速度自然是要比北上快上许多的,毕竟当初北上之时,宝船上装的可是一整个侯府的所有人和家当。
    现在只有陈堪和一百多个侍卫,一百多匹战马,重量上就轻了不止一截。
    所以第五天的时候,陈堪乘坐的宝船已经驶过了淮河。
    运河与淮河交汇处,陈堪亲自洒下一张大网。
    河道上来往的商船与客船都不敢和这艘巨无霸争锋,所以陈堪这一网的收获还算丰富。
    陈堪从中取下一条小臂长短的大鲤鱼,一条鲟鱼,又抓了一把虾米,便将剩下的小鱼小虾赏给了一众亲卫们。
    这一次陈堪没有带厨子,想吃到美味的鱼便只能自己动手。
    反正麾出自麾下亲卫们之手的食物,以他的挑剔程度,绝对是很难下嘴的。
    将鲤鱼的肚子掏空,往里面塞一些晒干的香菇海参干贝清蒸,鲟鱼用来煮汤,至于小虾米,当然是炸出虾油焖饭。
    李让准备好了食物和酒,便坐在甲板上开始小酌起来。
    期间麾下的亲卫们自然免不了假装路过陈堪的桌子,实则顺走一块鱼肉或是一勺米饭。
    这些陈堪都忍了,毕竟他做得多,自己也吃不完。
    但当李四第三次路过后,桌子上蒸鱼的盘子便消失不见的时候,陈堪终于忍不了了。
    “你他妈是猪吗?”
    “连盘子也吃下去好不好?”
    “偷偷摸摸的样子,成何体统?”
    被现场抓包的李四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只是默默的将藏在怀里的盘子放回桌子上,但盘子里的鱼,别说鱼,连葱都没给陈堪剩下一根。
    陈堪扯了扯嘴角,默默的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随后意兴阑珊的回了房间。
    陈堪一走,一群大老爷们儿便迅速上前将陈堪锅中的鱼汤和虾油焖饭分食一空。
    没法子,不是他们不懂得上下尊卑的道理,属实是侯爷做出来的饭食太好吃。
    这一次船上没有厨子,他们吃饭也只能自己动手。
    但以他们的能力,能将米饭煮熟已经是不易,更遑论做出美味的鱼汤。
    反正他们跟随陈堪已经好些年了,大家平日里都是以兄弟相处,谁吃不是吃啊!
    回到房间,陈堪还是觉得以后再出门的时候得带上厨子,最不济也要准备一些干粮,不然靠这些亲卫,他们早晚要饿死。
    半个月之后,宝船终于驶进了长江航道。
    一进入长江航道,陈堪便发现往来在大江之上的船只比他离开京师之时,最起码翻上了一倍。
    当然,这些船只,毫无疑问还是得给陈堪乘坐的巨无霸宝船让出航道。
    好在大江足够宽阔,能够容纳更多的船,一艘宝船自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陈堪站在甲板上,十一月的江南虽然没有下雪,但也很冷了,所以陈堪已经换上了洁白的狐裘。
    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船只,真真是百柯争流千帆竞发,热闹至极。
    河道上有尖底的海船,也有平底的河船,但无一例外,所有的船上都拉满了各种货物。
    这一幕在重农抑商的大明来说,绝对是非常罕见的。
    但陈堪很快便想明白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郑和。
    郑和去了一趟日本之后,大明与倭国之间来往的船只便络绎不绝,大明从倭国运回来的银子更是一次比一次多。
    虽然每一次都是打着做生意的名义,但实际上这就是一种变相的掠夺。
    倭国银子多,所以倭国的银子不值钱。
    大明的货物又是倭国紧缺的,大明提出要用倭国的银价结算,倭国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因为除了大明以外,倭国周边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提供这么多大宗的物资。
    那些被带入大明本土的倭银,只需要道户部容成银锭,摇身一变就变成了银行的储备金。
    银行的储备金多了起来,自然便可以印制更多的宝钞。
    这些宝钞经过大明商人的手被带到了大明的每个角落,有的商人甚至已经将宝钞带出了国门,最远的已经到达了东南亚一带。
    而宝钞一张纸出去,带回来的却是真金白银或者大明紧缺的货物。
    而陈堪之所以说这一切都是郑和造成的,原因也很简单。
    商道。
    郑和打通了商道。
    商道是世界各地货币和货物流转不可或缺的道路。
    一旦商道打通,物资和货币就能流动起来。
    有了皇家珠玉在前,商人们的胆子自然便大了起来。
    况且,海贸上的钱朱棣一个人也挣不完,与其便宜了江南的士绅豪族,倒不如将所有商人都拉进来分一杯羹。
    这样大明除了朱棣的内库能够富裕起来,国库也能收到更多的商税。
    而士绅豪族的压力,在朱棣看来哪都不叫事儿,你士绅豪族势力再大,也没办法约束商人。
    更不要说这些商人还是交了保护费的,就算你士绅豪族势力想要对这些商人下手,也得先过了户部尚书蹇义那一关。
    蹇义可不是王钝,能够任由他们拿捏。
    那是一个疯起来连自己都砍的家伙,钱进了他的口袋,士绅豪族想让他吐出来,除非他们已经做好了两败俱伤的准备。
    士绅豪族有这个胆量吗?
    想来是没有的。
    毕竟,还有一个朱棣在一边虎视眈眈,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只会便宜了他们眼中的篡位者朱棣。
    陈堪眼前这些比去年多了一倍的商船就是明证。
    现在户部,士绅豪族,皇家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他们之间稳定下来,大明的海贸便也有些畸形的繁荣起来。
    但在陈堪眼里,这点畸形也不过是早晚会被时间修正的一道疤痕而已。
    毕竟商人的天性就是逐利的,一旦让他们尝到海贸的甜头,太祖爷片板不得下海的禁令也就成了一张空令,被废除是早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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