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
    陈堪笑着朝迎出来的中年男子拱手问好。
    迎出门的人正是方孝孺的长子方中宪,见到陈堪的瞬间,方中宪脸上先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旋即便是惊喜。
    “小师弟,你不是在北京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堪迎了上去,笑道:“老师都入狱了,我这个做学生的不回来看看岂不是不孝?”
    “中宪,谁来了?”
    两人交谈间,房中一道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满头银发的郑氏佝偻着腰出现在门前。
    看着郑氏现在的样子,陈堪骤然眼眶一红,随后也来不及再和方中宪叙旧,急忙迎了上去,颤声问道:“师娘,您...您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听见陈堪的声音,郑氏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元生,是你吗元生?”
    “是我,师娘,我回来了。”
    陈堪怎么也没想到,还没到六十岁的郑氏现在已是满头白发,明明他走的时候郑氏的身子还硬朗得紧。
    “真的是元生啊,元生,你终于回来啦。”
    郑氏颤颤巍巍的一把抓住陈堪的手,脸上满是惊喜。
    “快,快,进屋说,中宪,去叫你二弟过来。”
    “唉!”
    方中宪应了一声,急忙小跑出门去叫方中愈。
    陈堪扶着郑氏走进房间,只觉得鼻头有些酸酸的,他怎么也没想到郑氏会老得这么快,他应该早点回来的。
    方中宪和方中愈的家都在附近,所以没一会儿兄弟俩便联袂走进了小院子。
    进门看见陈堪的刹那,方中愈也是忍不住惊喜道:“小师弟,真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堪对着方中愈拱拱手:“二师兄,今天早上刚到,这不去上朝办了点事情,一下朝就赶过来了。”
    “好,好,回来就好。”
    两人拉出胡凳坐下,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最终还是陈堪率先打破了寂静,问道:“老师他?”
    陈堪刚刚提起方孝孺,兄弟二人脸上顿时露出果然如此的样子。
    片刻后,方中宪沉吟道:“父亲他入狱之前,曾告诫过我们兄弟二人,他此番谋划,可能要持续一年半载。”
    陈堪精神一振,追问道:“二位兄长,老师他究竟是在谋划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方中愈道:“老师说,父亲他究竟在谋划什么我们也不清楚,父亲入狱前,只交代我们好好照顾母亲,他入狱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便会官复原职。”
    “对了,父亲入狱前还交代过,让我们转告你,如果你回京的话,不必设法营救他,只需事事如常即可。”
    陈堪眉头一皱,但话到嘴边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明白方孝孺的言外之意,方孝孺这是不想他介入皇权与臣权的争端之中。
    所以陈堪也没有追问下去,因为方家兄弟知道的东西未必就比他知道的多。
    陪着郑氏和方氏兄弟拉了一会儿家常,宽慰了郑氏几句。
    陈堪也知道了郑氏如今为何会如此憔悴的原因了,一开始方孝孺入狱的时候,并未告知郑氏他的谋划,所以郑氏便以为天塌了。
    他是一个很传统的妇人,也不懂朝堂上那些蝇营狗苟,只是听说方孝孺入狱,便要随他而去。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真相的方氏兄弟回到家中发现了郑氏准备的白绫,郑氏可能已经上吊自杀了。
    但即便方氏兄弟告知了老母亲父亲此次入狱乃是自己谋划的结果,郑氏仍然心忧焦虑得紧,没多久就白了头发。
    听完方氏兄弟说完整个过程,陈堪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后怕。
    郑氏现在的心态已经平和了,但在听见那段过往之后还是忍不住长吁短叹。
    拉了一会儿家常之后,方中宪忽然问道:“小师弟,你这次回来还离开吗?”
    陈堪点点头:“此次回京,便是为老师入狱之事而来,待此事解决,自然是还要去北京的。”
    “对了,接下来我可能要搬回家中来住几天,侯府那边没什么人,空落落的。”
    “好,搬过来便是。”
    方中宪和方中愈对于陈堪要搬回来住这件事情,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这么多年了,这个小院子一直都给陈堪留着一个房间的。
    郑氏更是大喜过望,紧紧抓住陈堪的手便不松开,生怕一松开陈堪就跑了。
    再次闲聊了一会儿,陈堪抬头看了看天色,旋即对几人道:“师娘,二位兄长,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晚点回来再说吧。”
    “行,我这就让你嫂子过来整理房间,晚点你回来再说。”
    两人也知道,陈堪初回京师,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去办,所以也没有多说。
    拜别三人,陈堪出了门打马朝着乌衣巷而去。
    回来之后,陈堪便将亲卫们安排在了侯府,接下来他要去锦衣卫,去锦衣卫身边没有亲卫保护可不行。
    万一李景隆和纪纲公报私仇,他跑都没地方跑。
    召集好亲卫,陈堪也没有在侯府作多停留。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锦衣卫杀了过去。
    李四脸上带着忧色问道:“侯爷,咱们就这么去吗,真的不用穿铠甲带火铳?”
    问完,他看着手中的木棍,脸上露出便秘的表情:“就算不带火铳,带把刀也好啊,就带根木棍,万一锦衣卫那群逼崽子下狠手怎么办?”
    陈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咱们是在京师,不是在草原,请收起你的被迫害妄想症好吗?”
    没错,陈堪去锦衣卫就是去闹事的。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去抢人的。
    他活捉的本施雅里的功劳很大,自然不是在朝堂上揍陈瑛一顿就能一笔勾销掉的。
    李让真正要和朱棣换的是在狱中等候处决的陈洽,至于揍陈瑛,最多只能算是个添头。
    但陈洽现在的身份很敏感,他本就是臣权与皇权两相争斗下被丢弃掉的旗子。
    碍于帝王的脸面,朱棣不可能开口赦免他。
    而不管是基于两种权力的争斗,还是基于皇帝的脸面,陈洽都必须死,因为他活着会勾起朱棣和方孝孺的羞耻心。
    在这种情况下,陈堪想要救出陈洽,就只能用一点其他手段。
    这便是朱棣和陈堪之间的默契,朱棣愿意给陈堪一个面子,陈堪也不会让朱棣难看。
    更何况是涉及到帝王的名声这么重要的东西,由不得陈堪不多算一些。
    临近锦衣卫衙门之时,陈堪忽然加快了马速。
    陈堪加速,他麾下的亲卫们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加速。
    锦衣卫衙门已经近在咫尺,陈堪忽然举起了手中的长棍大吼道:“纪纲,你个只会抢夺别人战功的小人,纳命来!”
    随着陈堪的一声大喝,原本正在衙门口巡逻的锦衣校尉们才像是忽然看见了这一百多人似的,开始有条不紊的慌乱起来。
    “什么人?”
    一个锦衣校尉刚刚开口,便被陈堪一棍子敲在了肩膀上。
    然后整个人晃晃悠悠的打了几个转,便倒了下去。
    “杀人啦!”
    声嘶力竭的吼声响起,但陈堪已经朝着锦衣卫的诏狱杀了过去。
    “什么人胆敢在锦衣卫的地盘上放肆,想死吗?”
    陈堪脸皮一抽,对着那锦衣校尉就是一棍甩去。
    老实说,陈堪现在对纪纲非常不满,好歹找几个演技好一点的人上来啊。
    这也太浮夸了,试问整个京师谁不知道他陈堪是谁。
    结果这个锦衣校尉还在问他是谁,这么拙劣的演技,当真不怕别人看穿吗?
    不过箭在铉上,这会儿也不是纠结这些锦衣校尉演技的时候,陈堪只能一脸郁闷的朝着诏狱冲去。
    陈堪闹出的动静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锦衣校尉,但这些锦衣校尉只是象征性的冲上来阻拦几下,便佯装不敌躺在了地上。
    纪纲满脸阴沉的站在某座阁楼之上,冷眼看着陈堪带人冲阵。
    一旁的李景隆眼中满是幸灾乐祸之色。
    “经历了这么一遭,往后你纪纲可就要威严扫地了,你真不打算去揍他一顿出出气?”
    闻言,纪纲转头看着吊儿郎当的李景隆冷笑道:“怎么,你曹国公不是锦衣卫的人,你怎么不上去揍他一顿呢?”
    第四百零四章 五城兵马司现状
    李景隆双手一摊:“我打不过他!”
    看着李景隆理直气壮的样子,纪纲就气得牙痒痒。
    但很无奈,他是陛下的鹰犬,陛下的意志他必须贯彻,自然不可能亲自对陈堪出手。
    互相损了两句,两人便暂时偃旗息鼓,同时将目光看向距离诏狱越来越近的陈堪。
    陈堪似有所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他便看清了纪纲那张铁青的脸。
    也是,陈堪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带人杀进锦衣卫,要是他纪纲还能坐得住,那就是王八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诏狱,陈堪大手一挥:“兄弟们,既然他纪纲敢抢我们的功劳,那咱们就烧了锦衣卫的诏狱给天下人提个醒,咱们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似乎是为了陈堪烧诏狱烧得方便,诏狱面前还准备了不少火油。
    既然万事俱备,陈堪也不客气,纵马便踢翻了那些装着火油的木桶,火油顿时流得满地都是。
    而陈堪的亲卫李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堪故意拖延了一会儿,剩下的亲卫则是负责拦住那些疯狂涌来的锦衣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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