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今日来的急,添云要明日才入宫。”
    莲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精, 对白蓉带着敌意,花锦理直气壮的将白蓉挡在身后,隔绝莲嬷嬷探究的眼神:“不是要取药膳?带路吧。”
    莲嬷嬷还想看白蓉,但花锦一脸不耐烦,莲嬷嬷想起皇后交代的话,收回视线,引人去拿药。
    药是刚煎好的,药碗滚烫,白蓉打量了一眼,她没见识过宫中折腾人的手段,还恭敬地问:“托盘呢?”
    见没人理她,白蓉顿了顿,她伸手就想去拿起冒白烟的药碗。
    莲嬷嬷及时咳了一声:“还是由燕王妃端去皇后娘娘寝殿中罢。”
    花锦不由感慨,小厨房离皇后寝殿这么远,这莲嬷嬷还真是两世都惯会出歪点子。
    花锦:“并非是我不愿,入宫前燕王殿下尚在病中,今日伤了手,回府该不好向殿下交代了。”
    莲嬷嬷没想到她搬出沈昭,僵持片刻,花锦又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不若劳烦嬷嬷为我拿个托盘?”
    只要让花锦端着药就是了,皇后那关她也过不了。这么想着,莲嬷嬷笑着说:“奴婢真是糊涂了,这就遣人去拿个托盘来。”
    花锦端着药,正盘算着,这药就是个烫手山芋,她就算拿去了,皇后也得让她端着药跪几个时辰,等她熬不住了砸了药,再找借口罚她。
    左右都是要挨罚,还不如一开始就把烂摊子甩出去。
    花锦看着莲嬷嬷带路的背影,想起这奴才刁蛮模样,心中来了主意。
    她快步跟上莲嬷嬷,轻快地喊:“嬷嬷!”
    莲嬷嬷回头,只见花锦都快贴上了她,莲嬷嬷往后闪躲,花锦又往前挤了一步。
    莲嬷嬷脚跟没站稳,直往台阶下摔,她下意识伸手去抓些什么站稳,花锦顺势把药碗递了出去。
    “啊!!”
    只见莲嬷嬷捏着药碗,结实地摔了出去。
    花锦见她摔的姿势丑陋,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但莲嬷嬷痛到挤着眼睛看过来那一瞬,花锦连忙露出担忧的模样:“嬷嬷没事吧?哎呦,嬷嬷怎么摔了母后的药膳?这下母后知道了,不会责罚你吧?”
    花锦还拿着托盘,药碗瓷实,白蓉憋着笑意把碗捡起来,学着花锦的语气:“嬷嬷快起来!”
    莲嬷嬷崴了脚,痛的呲牙裂嘴,但花锦是主子,没有扶她的道理,白蓉又是个没眼力见的,幸好跟着莲嬷嬷的婢女机灵,欲言又止地扶起了莲嬷嬷。
    花锦将托盘顺势塞给莲嬷嬷:“嬷嬷别担心,母后仁慈,定不会计较嬷嬷摔了药膳,我也一定会为嬷嬷做解释的。”
    莲嬷嬷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咬着牙憋出来一句:“王妃随老奴来。”
    花锦愉悦地笑了笑:“嬷嬷还能走?”
    莲嬷嬷觉得自己脚已经肿了,但皇后威严,她不敢真顺着梯子歇息。
    花锦:“不若嬷嬷再去煎一次药,将功补过,换个人为我带路,如何?”
    莲嬷嬷连忙应下。
    莲嬷嬷走后,换了个婢女带路,婢女却直视着一侧,行了礼。
    花锦扭头看过去,只见韩嘉鸿一身常服,也是去往皇后宫中的样子,他脸上带着笑意,刚想和花锦说些什么,但笑容僵在脸上,生生把头转了回去。
    花锦也庆幸韩嘉鸿没有追过来与她说话。
    白蓉跟在花锦身边,惊奇地问:“在这宫中,都要留这么多心眼儿吗?”
    花锦:“蓉娘后悔了?”
    白蓉看着前方带路婢女头上的簪子,又想起今日入宫时看到的金碧辉煌的宫殿:“不后悔。我一定要留在这里。”
    花锦:“你再思虑几日,不急在一时。”
    白蓉摇摇头:“我只谋财,哪里财多,我就在哪里。”
    花锦失笑,她刻意晚到了些时辰,想等韩嘉鸿出来了再进去,但皇后的人却传她进去。
    花锦没让白蓉跟着进去,她进去打量了一眼,皇后应该是真的病了,脸色惨白,未施粉黛,倚在檀木椅上,韩嘉鸿就坐在下方左侧。
    花锦跪着,皇后也没让她起来。
    皇后:“清河房氏也有适婚的女娘,姑母觉得户部尚书家的房七娘就很好,你意下如何?”
    这是在谈韩嘉鸿的婚事。
    花锦隐约记得韩嘉鸿是娶了房七娘,户部掌管财政收支,七娘又是户部尚书与夫人老来得女,疼爱有加,韩嘉鸿娶了她,就相当于为沈焰攥住了户部。
    皇后好算盘,就是不知为何会刻意说给她听。
    韩嘉鸿强撑起笑容:“姑母怎么忽然提起这个?燕王妃还跪着呢,姑母先让她起来吧。”
    皇后这才侧目瞥过来:“赐座。莲嬷嬷没让你送药来吗?”
    花锦:“莲嬷嬷为母后病体担忧,路上走神,竟摔了母后的药膳,妾身怕母后责罚,遣她回去再煎一壶药了,母后可千万不要责怪嬷嬷。”
    皇后失语片刻,心中先骂了莲嬷嬷一句蠢货,又问花锦:“燕王妃说说,这房七娘为人如何?”
    花锦对房七娘印象不多,户部尚书宝贝得紧,房七娘也很少与她们聚在一处,想来也是个心性纯净的女娘。
    被皇后的贪心糟蹋,实在是可惜。
    花锦敛眸,顺着皇后的话夸,说这房七娘实乃妙人。
    皇后又看向韩嘉鸿:“你瞧,姑母没有骗你吧,你常年在外征战,也该有个管家的照顾你。”
    韩嘉鸿憋着烦闷婉拒了:“姑母别为我烦心了,家中爹娘说我不会照顾人,京中女娘娇贵,嫁给我可惜了。”
    花锦知道他莽,见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嘴角下意识就扬了上去,韩嘉鸿也瞥过来,竟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皇后脸色铁青:“你还配不上一个户部尚书的嫡女吗?”
    韩嘉鸿摆摆手:“姑母也知我的脾性,娶正妻为时尚早。”
    韩嘉鸿起身:“既然燕王妃在,侄儿不便继续待着,先行告退,明日再来探望姑母。”
    皇后被他气的直捂胸口。
    斜眼瞥见花锦,气不打一处来,她得知太子退婚的消息,传谁都说在病中,连陛下也不想见她。
    皇后治不了别人,治花锦还是绰绰有余的,她看向花锦:“你既来侍疾,不若给母后讲讲,你家中阿姊犯了什么过错,让太子退了婚?”
    花锦:“妾身不知。此番前来也想问问母后,太子殿下为何执意退婚?”
    花锦说着,想着花瑟以前捂帕的动作,拿帕子也掩面,硬是挤出两滴生泪:“家中爹娘忧心忡忡,妾身寝食难安,还望母后仁慈,给妾身个准信儿。”
    花锦呜咽起来,皇后近来最听不得哭声,头痛欲裂地打断花锦的话:“好了,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皇后忽然提起:“春搜时想要你为母后抄书,你说记挂家中阿姊,无法分心。如今闲下来了,就为母后抄几本罢。”
    花锦刚想拒绝,皇后就捂着胸口唤人,几个婢女围着花锦,硬是把她请到了偏殿。
    偏殿寂静,还有几个婢女守着门。
    花锦已经不怕皇后这一出了,她撂下笔,将柔软的纸垫在桌上,倒头就睡。
    是有人轻声唤她:“窈,不是,燕王妃,也不是,花锦,醒醒。”
    花锦撑着爬起来,只见韩嘉鸿圆润明亮的眼睛,她吓了一跳:“放肆!”
    韩嘉鸿被她一吼,也吓得退后两步,连忙解释:“我不是,我在外面等你,等不上,别怕,婢女已被我支走了。”
    花锦这才看向门口,刚刚守门的几个婢女确实不见了,可是天色都暗了下来,她与韩嘉鸿这个外男待在一处,实在是不合适。
    韩嘉鸿脸都憋红了:“对不住。”
    花锦蹙眉:“小将军是有什么事吗?妾身与您身份有别,若是给人撞见了,小将军想过后果吗?”
    韩嘉鸿连连摇头:“我知道,你放心,门外的婢女不会折回来。”
    见花锦是真的烦他,韩嘉鸿心中歉疚,又后退几步,指了指另一个桌案,见花锦一动不动,韩嘉鸿拾起那里的纸,他不敢靠花锦太近,将那些纸抛了过去。
    韩嘉鸿低下头:“别恼,对不住,天色晚了,我该走了,明日再给你赔罪。”
    韩嘉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花锦是真的头痛,她真怕自己小心谨慎,被韩嘉鸿给害死了。
    她看着韩嘉鸿抛过来的纸,捻起一张,上面是清隽有力的字体。
    花锦恍惚间,能从字中看出行笔人的洒脱自在。
    她从桌上爬起来,拾起皇后说的书本,看着看着,花锦瞪圆了眼睛,她沉默地坐了回去。
    所以他这个见到诗文就想发疯的莽夫,一笔一划,为她抄了书?
    花锦看着那些纸张,有些出神地想,韩嘉鸿瞧着是个武状元,可字也写的不赖。
    他大抵是真的才来没多久,只是为了给她送抄好的书,恰巧婢女又折了回来,寒声说:“皇后娘娘让奴婢们来领王妃抄的书。”
    窗外月牙尖尖,她睡了一觉,被婆娑月光一照,才咬牙想,自己好像真的误会他了。
    婢女从花锦手中接过纸张,瞧着厚厚一沓,露出笑意:“时辰不早了,王妃早些歇息。”
    白蓉见花锦回来的时候,花锦眉眼间都是惆怅,白蓉失笑:“怎么了?”
    花锦摇摇头。
    她记得上一世明明与韩嘉鸿没有更多的交集了,他娶了房七娘,还传出一段佳话。
    花锦知道自己不该多想,可韩嘉鸿太简单了,简单到一眼就能看穿。
    白蓉:“莲嬷嬷来过一趟,说明日要你早些起来。”
    花锦没想到莲嬷嬷口中的早些,是天还没亮就来敲她的房门。
    花锦从白蓉怀里爬起来,心想昨夜应该直接绊死莲嬷嬷了事,她恨恨地爬起来,被莲嬷嬷叫出去端药,侍奉皇后晨起用药。
    莲嬷嬷一路谨慎,时不时侧眸回头看,生怕花锦再使昨天的招数。
    花锦不曾为人侍疾过。
    不过瞧见过上官夫人为祖母侍疾,上官夫人时时跪在下面,侍候祖母吃穿用度,祖母挑剔,并不喜欢上官夫人,刻意刁难,上官夫人侍疾一阵子,肉眼可见的消瘦。
    花锦曾发誓,若未来的公婆敢这么磋磨她,她一定会把药碗丢在公婆头上。
    但她只能跪在皇后榻下,恹恹地喂药。
    皇后有时刻意偏过头去,让她端着勺子,花锦也不惯着,皇后不喝,她就顺势倒在榻边,从来不累着自己的手。
    皇后:“昨日抄的书,你可喜欢?”
    花锦:“妾身只顾着抄,没有仔细看,母后喜欢那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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