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灼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松开了被揉搓到小翅膀都变形的企鹅,双手放在膝盖,维持乖巧端正的仪态,第一时间问道:“婚书是真的吗?”
    男人沉敛从容的嗓音徐徐传来:“是真的。”
    紧接着,他从茶几下方拿出婚书的另一份,不紧不慢地推到檀灼面前,“你可以看看。”
    就着明亮炽白的灯光,檀灼也拿出随身手包里塞着的婚书铺在茶几上,两份婚书摆在一起,明显可见,是同一年份的薄绢纸。
    字迹与印章皆一模一样。
    婚书果然是真的!
    峰回、路转?
    就在檀灼迟疑着要说什么时。
    朝徊渡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直奔主题:“檀小姐,结婚吗?”
    “啊?”
    檀灼愣了下,吃惊之余低呼出声,“结婚?”
    这下是真被吓得酒彻底醒了。
    她起初真没野心勃勃到成为朝怀渡的合法妻子。
    方才试探着自荐给他当老婆,也仅仅是为了落定‘朝徊渡未婚妻’的身份!
    根据让步效应——首先提出一个大要求,然后提出一个同类性质的小要求,这时小要求更有可能被接受。
    所以她率先提出给他当老婆,按照传闻中朝徊渡的行事作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自己。
    这样她再顺理成章退让一步,拿出那封婚书,不要求对方履行婚约,只要让她暂时顶着未婚妻名头行事就行。
    计划非常完美。
    然而第一环就出了意外……
    檀灼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试图捋清这团乱麻。
    不得不说,朝徊渡这个提议,与她而言,跟天上掉馅饼没区别。
    朝徊渡没催促她。
    气定神闲地在对面坐下,开始煮茶。
    男人动作极为优雅,是那种真正名门世家浸润出来的出众气质与礼仪修养,像是画中人一样。
    在檀灼细品朝徊渡时,朝徊渡也在欣赏她。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此时歪着小脑袋,用那双眼尾泛粉的桃花眸打量人,天鹅颈纤细脆弱,似一碰即折的娇花儿,漂亮珍稀。
    檀灼有点不明白。
    她向来不是那种弯弯绕绕的性子,沉吟片刻,还是问出口:“你为什么娶我?”
    反正不可能一见钟情。
    倒不是檀灼妄自菲薄,而是这男人看她的眼神,根本没有情爱,无波无澜,浑身上下写满神圣不可侵犯矜贵气场……
    朝徊渡偏冷的音质淡而平静:“我刚好缺个肤白貌美,温柔体贴的老婆。”
    听到这话,少女极为蛊人的眼尾忽而低垂下去,试图掩住眸底的心虚。
    有时候个人简历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艺术性美化,这是职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作为集团掌权人的朝总,应该会理解吧?
    那、她应该不算骗婚?
    朝徊渡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气定神闲地将冒着白色热雾的茶水推过去,“醒醒酒,考虑清楚明天再决定。”
    望着男人冷白修长的指节,檀灼眼睫微动,其实她酒早醒了。
    迟疑片刻,她抿了口热茶,湿润红唇溢出极轻的一个字音:“好。”
    梁颂给檀灼安排的贵宾舱也在六楼,虽没有朝徊渡那个讲究奢靡,但也算豪华。
    不知有意无意。
    仅一墙之隔。
    回到房间,檀灼先去洗了个澡。
    花洒喷出温热水流,冲刷着少女泛着淡淡粉色的肌肤,热气逐渐弥漫在整个浴室。
    檀灼半搭着湿漉漉的眼睫,脑子却越发清明。
    虽然她一开始的目的是未婚妻,但如果是朝太太,有了这个名头,简直就是横行圈内的护身符,日后谁还敢烦她、辱她、用权势压她。
    工作室那日日不断的玫瑰,肯定也消停了。
    不过……她现在更担心的是,万一朝徊渡明天后悔了?
    也没个凭据。
    也没个证明。
    她手里那份婚书,还被朝徊渡收走了。
    檀灼猝然抬眸。
    等等,我靠!
    朝徊渡不会是在钓鱼执法吧??!!
    她冷静下来一想:朝徊渡这身份,跟谁结婚都是扶贫,不至于蒙骗她这朵柔弱无助又可怜的小娇花。
    但不管是不是,必须得给这件事盖个章,上个保险。
    朝太太这个身份,她要定了!
    浴室炽亮光线下,热雾散开,清晰可见少女桃花眸有种摄人心魄的清明,哪有半点无助小可怜的模样。
    零点时分,舞会已经结束,整个邮轮陷入长久的安静。
    朝徊渡披着黑色真丝睡袍,即便自己在床上,也穿得严丝合缝。
    此时斜倚在床头看文件,往日这个点,原本该是他休息的时间。
    他向来自我要求严格到近乎苛刻,今晚与檀灼的谈话,是行程之外,工作没处理完。
    忽而。
    敲门声响起。
    很轻,似幼猫用粉色肉垫在外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挠门。
    朝徊渡打开门。
    少女慵懒地倚在门口,像是趁夜来蛊惑人心的美艳妖精。
    微凉海风卷起她如绸缎的乌发,摇曳间,仿佛下一秒就会剥开她身上烟粉色的睡裙,露出里面白生生的肌肤。
    “朝总,我有点不放心。”
    朝徊渡:“嗯?”
    檀灼:“无凭无据,怕你骗我。”
    “听说越厉害的资本家,越喜欢欺骗我这样的单纯少女。”
    朝徊渡似笑非笑:“是吗?”
    檀灼轻轻踮起脚,扶着他的手臂,吐气如兰地在男人耳畔最后落下一句,“让我盖个章。”
    直白的要命,胆子也大得要命。
    夜黑风高。
    成年男女。
    朝徊渡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暗示,薄唇溢出低沉的音色:“檀小姐,我是比较传统的男人。”
    男人真丝睡袍都能穿得一丝不苟,不露分毫肌肤,俊美面上温润从容,像极了圣贤古籍堆砌而成的圣人君子。
    然而。
    即便逆着光,依旧可分辨出这位圣人君子黑色睡袍下原本蛰伏的凶兽,正慢吞吞地开始变换成伺机而动的巨兽形态。
    相当明显。
    相当坦诚。
    他传统……传统个毛线呀!
    檀灼顿了下,提醒道:“你硬了。”
    朝徊渡从不觉得有反应是一种羞于启齿的事情,况且,这本就是他的地盘。他毫无遮掩的意思,勾着慵懒不羁的声线,漫不经心问:
    “所以?”
    还,还在变化?!
    檀灼没想到他长了张无欲无求的性冷淡脸,那里……那里居然这么……惊人。
    她没忘记自己的目的,自我安慰:吓人是吓人了点……但书上说这样的男人,才是顶级神品,再加上朝徊渡这个身材长相,顶级里的超顶。
    总之。
    紧要关头,绝不能退缩!
    檀灼压住内心羞耻和退缩,假装冷静地上前一步,几乎完全侵进了男人的私人领域:“所以……”
    “做吗?”
    她眼睫撩起,语调无辜,说出来的话却比朝徊渡的身体还要露骨。
    离得近了,朝徊渡微微垂眸。
    少女薄而细腻的肌肤,是不曾经受过风雨洗礼的脆弱娇贵,像他收藏的甜白釉瓷。
    甜白瓷釉质细滑,薄而莹润,需要反复烧制,才能呈现出最美的色泽。
    朝徊渡想——
    她的色泽可以更精美。
    朝徊渡从不是真正坐怀不乱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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