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一想,又觉得有几分古怪起来,他从前也触碰过顾甚微的脑袋,可没有这回这般癫痴,当时他只觉得那种香气格外的好闻。
    “手啊!”顾甚微重复了一遍。
    这几日他一直都同韩时宴在一块儿,之前也没有听他提及这事,看来十有八九是刚刚沾上不久,且她方才无意识弄了头发,才将那香气沾染到了头上。
    顾甚微突然之间脑中划过那黑白棋子,忍不住冷笑出声。
    “我们去寻林毒婆,我觉得我们两个可能都中毒了,中的还是毒死了康裕的那种毒。”
    顾甚微说着,站起身来,她认真地看向了韩时宴,“若是我们没有发现的话,我怕是会直接被老贼毒死,你一直同我在一块儿,就算不被毒死,也得大病一场。”
    “那毒是哪里来的,十有八九是在那棋子上。屋子里当时熏了香,将这味道给掩盖住了。我拿白子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
    “还有那五谷茶,老贼给我倒了,一直劝我喝,但是我瞧着他虚情假意的,并没有入口。”
    “是我大意了!”
    韩时宴亦是跟着站了起来,他的手紧了紧,眼神越发的冷冽,“不是你的问题,是你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胆大包天,丧心病狂!”
    “如今我们手中有康裕的手札日志,上头有提到姜太师做下的恶事。”
    “虽然没有宋雨手中的账册,但是有这个东西,再加上我们手中掌握的其他证据,足够让开封府召姜太师上公堂!”
    “你去寻林毒婆,带着他去开封府!我去找王一和,让他直接开堂审案!”
    顾甚微一愣,她蹙了蹙眉头,“会不会太早了一些?王一和老奸巨猾,他可敢提姜太师?”
    不是她小看了那位开封府尹。
    实在是姜太师乃是文官之首,不管是谁想要动他,那都是得斟酌一番的!
    今日早朝,他们两个剑指姜太师同李太保,那还有二人平衡,如今这堂一开,那便是直接指名道姓的对上了!
    韩时宴摇了摇头,“王一和便是不敢,我也会让他不得不开公堂,寻姜太师来问话!
    “而且”,韩时宴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们若是去寻那宋雨,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他有意避开不见,我们想要找一个不知道高矮胖瘦,不知道任何身份的人谈何容易?”
    韩时宴说着,目光幽深地看向了眼前的顾甚微。
    若这真是毒的话,那么姜太师便已经对顾甚微动了杀心,虽然她武功已经恢复了,但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谁都会有疏忽的时候……
    这个疏忽,他完全不敢想!
    所以必须快刀斩乱麻。
    “是以,我这般做,有两个用意。”
    “宋雨为何不敢出现寻御史台交账本?十有八九因为她信不过,信不过这世上有人可以告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姜太师!”
    “他为何信不过?”
    顾甚微听到这里,瞬间懂了韩时宴的意思,“他上京告状,皇城司却是拦截……是个人都会认为官家根本不想要调查此事。”
    顾甚微顿了顿,不客气地说道,“不过这也是事实。若不是我们狠狠逼迫了一把,官家只想和稀泥。”
    她之前就真接到了这样的来自宫中的命令。
    “没错!”韩时宴说道,“早朝的事情,老百姓未必知晓。可若是开封府开堂,便可以立即引爆整个汴京。”
    “我们要告诉宋雨,我们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那东风,便是他手中的那本账册。只差那本账册便可以定罪,便可以让宋雨完成义兄的生死之托了。“
    顾甚微听着,心中不由得激荡起来。
    她冲着韩时宴竖起了大拇指,“所以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等着宋雨自己上门就好了。”
    韩时宴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错!这是上上的结果,这个若是不成,我们也有第二个益处。
    “直接将姜太师推到众人面前来,排除李太保的嫌疑。这样不光是你还是我,但凡有任何的闪失,那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是姜太师所为。”
    “他投鼠忌器,定是不敢再轻举妄动派人动手。”
    顾甚微说着,举起了手,她突然浅浅一笑,“分头行动!我知道上哪里可以找到更多证据!务必让那宋雨瞧见我们真的只差他手中的那本账册了!”
    韩时宴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甚微脚轻点地朝着门外飞去,却是听到身后的韩时宴认真地说道,“待案子了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顾甚微脚步微滞,她嘴唇动了动,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声“好”,然后轻身一跃瞬间消失了。
    韩时宴仰着头看着天,许久等到砰砰跳的心恢复了平静,这才将那粉色的手札塞入了玉枕当中,然后又用那方白帕子包了起来,重新放进了这箱笼中。
    “张大人,我可以向你证明,我对顾甚微的真心。”
    韩时宴说着,神色平静地朝着门口的身影看了过去。
    门口那人嗤笑了一声,“是么?”
    第394章 震惊的开封府尹
    “你又不是要求娶我,何须向我证明?”
    “韩御史从一出生便顺风顺水,莫不是真当你心悦人,人便要心悦你?”
    张春庭靠着门框,认真地朝着韩时宴看了过去,“若是想要仗势欺人,那韩御史可以掂量掂量够不够斤两。”
    韩时宴毫不气短地直视着张春庭的眼眸,“嗯,就我这斤两,不够顾甚微一个巴掌。”
    明明只有顾甚微欺负他的份,张春庭从哪只眼睛看得出他敢狂妄自大的仗势欺人。
    张春庭一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韩时宴,一脸的无语。
    “没有想到御史嘴如刀片,脸皮却是厚若城墙,你这人当真是能屈能伸,好不要脸!”
    韩时宴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多谢张大人夸韩某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张春庭定了定地看着韩时宴,想了想说道,“我那小师妹,就像是自由的风,翱翔的鸟。她从前被困于四方天地,好不容易出了笼,这一生都不会再想要回去了。”
    “而你们韩家,比起顾家,不过是个更古老更华丽的鸟笼罢了。”
    “甚至这汴京城都太小,装不下她。”
    “韩御史你,何必扰人清净,给人徒增麻烦……”
    张春庭说着,站直了朝着韩时宴伸出了手,韩时宴将这库房的钥匙拿了出来,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张春庭生得极美,像是话本子中跳出来的可以摄人心魄的海妖。
    不过韩时宴瞧他,却只瞧见了一张刻薄地可剜人心肺的嘴。
    正所谓天道好轮回!
    “张大人所虑,吾皆已有所解。多说无异,来日方长,昭昭日月可见吾心。”
    韩时宴说着,将那玉枕抱在怀中朝着门外走去,待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看着张春庭道,“表兄。”
    张春庭陡然一惊,神色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他目光幽深地看着韩时宴,随即又是一声嗤笑,“我姓张,当不得韩御史一声表兄。”
    韩时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抱着怀中的证据,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
    开封府。
    王一和从半人高的卷宗中探出头来,眯着眼睛有些烦躁地看向了堂下之人,“吴江!你不是已经瞧见死人不打嗝了么?你阿爹怎么还不将你接回边关去?”
    “你姓吴,我姓王,怎么你还要赖在舅父的头上抱一辈子窝吗?”
    “成日里上蹿下跳的,便是那峨眉山的野猴子,都没有你这般烦人。我瞧这卷宗上的字,都生出重影来了!”
    吴江有些焦躁地挠了挠头。
    “舅父你这话便不对了!就我这体格,若是蹲你头上,还不得直接将你踩进土里!哪里能抱窝?”
    “你瞧这天都黑了,不光是红英不见我;便是顾亲人同时宴兄都不带我一块儿查案了!”
    “我思前想去……舅父,你该不会……”
    王一和瞧着吴江那惊骇的小眼神,瞬间气得心肝肺都疼,“你不会查案,就不要胡乱推测!该不会什么?该不会我同那幕后之人同流合污,也是飞雀案的凶手之一?”
    “我这就去信,让你阿爹接你回边关去!”
    王一和想着,抬起眸来,一眼便瞧见了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了门口站着的捕头,“堂下何人?这里是开封府,又不是坊市!怎么乌泱泱的一片!”
    他朝着外头的天色看了过去,惊觉这会儿竟是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了。
    开封府又不是饭堂子,还来这么多赶晚食的人不成?
    捕头声音洪亮,“大人,都是韩御史同顾亲事送来的证人……”
    王一和腾的一下站了起身,他这般居高临下一看,好家伙!当真是好家伙!谁家审案这证人多得能堵门!
    他想着,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早朝之时方才剑指姜太师同李太保,天一擦黑那二人便要同犯人当堂对峙了么?这才一天,他甚至到现在都还一头雾水,连要抓谁都不知道!
    王一和想着,神色复杂万分。
    他感觉自己头顶上的官帽正在飘,也不知道是福星送喜更上一层楼,还是瘟神送灾要他掉脑袋。
    他想着,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地朝着门口看了过去,果不其然那乌泱泱的证人当中分出了道儿来!韩时宴同顾甚微那两张官家见了都犯愁的脸,一并露了出来……
    在他们身后,在那乌泱泱的证人身后,还跟着一群又一群看热闹的群众。
    其中站在最前头的那个壮汉,手中还端着一个大海碗,那碗中的饭扒了一半,用鼻子一闻就知晓是梅菜扣肉。
    在他的肩头,骑着一个小孩儿,那小孩儿手中端着一个小木碗,拿着勺子往嘴里送饭,一双黑黝黝的葡萄眼睛,正亮晶晶地看着他。
    王一和头皮一麻。
    这两个不要脸的家伙戏台子都搭好了!这是提防着他不敢提太师太保来问话,将他直接架起来了呢!铜锣都已经敲响了,若是那角儿还不扮上上台,他还不得被汴京城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们生吞了!
    “王大人!还请让吴推官去捉拿飞雀案、税银案真凶姜伯余归案!”
    王一和听着韩时宴的话,瞳孔猛地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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