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甚微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直接宣之于口,“齐王方才说,那袁惑同他说可以用陶大人家祖传的,连官家那里都没有的不死药救走他的女儿云珠。”
    “陶大人怎么出了这么汗,还这般害怕?陶大人若是想不起来,不如请府中管家或者陶夫人来说一二?”
    陶然张了张嘴,他的脑子转得飞快。
    随即眸光一动正欲要开口,又听到顾甚微幽幽地说道,“大人该不会因为袁惑随口一说,齐王便信了吧?”
    陶然惊惧地看向了顾甚微,这个人就像是住在了他的脑子里,完全看穿了他的想法。
    他知晓这个问题是一个陷阱,顾甚微就是想要他承认他同袁惑是一党的,所以袁惑才能用假死药来换取齐王的认罪书。
    他不能说自己送了许多出去,这药已经被顾甚微打上了诸多要命的猜想,他便是在公堂上交代不清楚去向,一会儿出了门也得左拐去皇城司遭受李三思的鞭挞。
    第405章 李铭方来了
    他原想着袁惑死了,死无对证,他便随便编排一个理由糊弄过去。
    可是顾甚微的话提醒了他。
    齐王此人,性格犹疑。去年三月决定的事情,到明年三月能做便不错了。
    到底是什么才可以让他听完袁惑的话立即上吊写认罪书?当然是他见了兔子才撒鹰。
    袁惑会不会已经将不死药给他了,亦或者是已经给那云珠郡主服用了?若是如此……那他先前想的说辞就不能用了。他不能说没有给过袁惑药,不知道袁惑是从哪里听来有不死药……
    不然……就要像姜二郎一般,立即被打脸了!
    陶然嘴巴张得大大的,他头一回羡慕起了文官们,他多想此刻有一个能转成大风车的脑袋。
    可是他没有。
    “陶大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不如请管家来替你回答,我听闻你府中管家出身豪族,府中事务一由交给他打理,便没有他不知晓的事情。”
    陶然心中破了一个洞。
    顾甚微这个人,看他第一回 没有想明白这个暗示,第二回“好心”的特意亮了明牌,点明了管家的身份。还当真是个“好人”!
    他府中的管家是副都检点王珅府上的管家。
    他出身寒微,父母都是泥腿子,一家子人行为都十分的不得体,是以这才在做了京官之后,收了许多旁的府中放出来的旧仆。他何尝不知这样鱼龙混杂会有风险?
    但是没有根基没有家族底蕴的人,谁不是这般过来的呢?
    若换做寻常事,他自是相信那王管家不会背主,可今日顾甚微是在干什么?是在替那老仆的旧主王珅翻案啊!
    陶然想着,心中一沉,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屏风后头的人拜了下去。
    “官……袁惑的不死药,确……确实……”
    陶然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的身子颤抖着,就听到旁边的“好心人”顾甚微特意的蹲在了他的面前,凑近了说道,“确实什么?陶大人说不清楚么?”
    陶然双目猩红的看了顾甚微一眼,他握着刀的手在抖。
    他在想,若是立即拔刀……可他只是这般想想,又放弃了。
    他的脑子比不过顾甚微,斗嘴也斗不赢她,就是暴起杀人功夫也不如她……
    简直就是……
    陶然想着,抬掌朝着自己的脑门拍了过去,可手刚刚抬到半空中却是被顾甚微给抓住了。
    连死都不能死。
    陶然颓唐地叹了一口气,“袁惑的那一枚药,的确是从我这里拿到的。我改一次药方,只会练两颗药,一颗自己服用,一颗留做记录。但是最近的那一枚,练了三颗。”
    “有一颗我吃了,还有一个放在家中的药匣子里,另外一颗给了袁惑。”
    顾甚微啧啧了两声,得意的看了姜太师一眼。
    姜太师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他根本就不认识陶然一般。
    为什么?他不担心陶然将他供出来吗?
    顾甚微想着,抓紧机会继续问道,“你为何要给药给袁惑?你同袁惑同为殿前司副都检点,只有一个人可以去掉那个副字。你就不怕他将那假死药拿去呈交给官家。”
    “我可还清晰的记得,陶大人你说想要拿药进献官家换取前程的。”
    陶然将那句“我同袁惑是挚友”的话咽了回去,“好心人”再一次预判了他。
    他们二人平日里为了避嫌素无往来,且还在争同一个位置……他会将自己祖传的丹药随便交给袁惑才有鬼。
    “我……”
    陶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说道,“袁惑的确是替人同齐王做交易,我欠那人天大的恩情,所以袁惑寻我要假死丹,我没有办法推脱,便交给他了。”
    “陶某言尽于此,顾大人不用在我心上花心思了。我虽然长于乡野,但也知晓什么叫做恩情大过天。”
    顾甚微挑了挑眉,“大过天?比官家还大么?”
    杀人诛心。
    陶然心神一晃,惊骇地朝着那屏风后头的人看了过去,他整个人深深地趴在了地上,再也不肯抬头。
    原来姜太师之所以不慌,是因为他知晓陶然根本就不会出卖他。
    这就是为何袁惑要死,而陶然不用死。
    “顾大人已经咄咄逼人一个晚上了。老夫精力不济,实在是听不下去年轻人唱念做打。”
    “你若是有什么证据,证明老夫拿了国库的钱粮,亦或者是指使李畅行刺官家……就全部都一次性拿出来好了。那颗玉珠,不知道顾大人如何能够证明那就是老夫所有呢?”
    “前两年京中掀起了一股水仙风潮,汴京城中用这种花珠点缀玉佩之人不知凡凡。据老夫所知,老夫可从来都没有丢过玉珠。”
    “再有就是那本沧浪山洪氏手中的账册,残页姑且算它是真的,那么老夫请问完整的账册在哪里呢?”
    “老夫若当真犯了什么天杀的大错,定是不会推诿。”
    姜太师说着,面上满是被无端羞辱的痛心,看上去摇摇欲坠像是要破碎开来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顾甚微都觉得她同韩时宴还有吴江,就像是在这里欺辱朝廷贤良的大奸臣一般。
    老桩子茶叶果真是不同凡响。
    她就说姜太师先前一直只接招,现在也该到了出招的时候了。
    没有想到这老贼一直就在默默的观察着他们,并且精准地发现了她同韩时宴就是纸老虎,在那玉珠同账册上头,他们的确是底气不足。
    顾甚微心中微微发虚,面上却是不显。
    “姜太师莫要着急,眼下我们不是抓到了姜二郎同陶副都检点吗?很快就轮到你了。”
    顾甚微说着,朝着王一和拱了拱手,“大人,我请求再传证人……”
    顾甚微的话音还没有落,门口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我是证人。”
    顾甚微瞳孔猛地一缩,不敢置信地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只见堂前围观的百姓硬生生的挤出了一条路来,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艰难地挪动着步子,朝着堂上走来。
    她在一众膀大腰圆的闲人中间显得格外的清瘦,好似随时都会被压瘪一般,可饶是如此,她的目光却是格外的坚定。
    “你疯了吗?李铭方!”
    第406章 我最好的朋友
    姜家大郎一声爆喝,直接狠狠钳制住了李铭方的手腕。
    他甚至都没有唤上一声四弟妹,而是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李铭方原本整个人便微微颤抖着,像是一根紧绷着的弦,被他这般一抓,一个趔趄直接朝前栽倒去,眼瞅着那小腹便要撞到门槛上去。
    顾甚微大骇,弹跳而起,像是一只离弦的箭,几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着李铭方飞奔而去。
    她还清楚的记得,之前姜太师同她说过,说李铭方已经怀有身孕……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李铭方的一瞬间,便瞧见那瘦弱的身躯,已经直接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顾甚微呼吸一滞,她收回手来,站定了身子。
    抱着李铭方那人的手不住的颤抖着,他的头低垂着埋进了李铭方的脖颈间。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遭的人一颗心全都跟着七上八下的,惊呼声连连。
    呼吸之间,那男子抬起头来,将李铭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大哥……”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喉咙里像是卡了痰一般说不出话来。
    姜家大郎此刻已经双目猩红,整个人都处于暴怒之中,“姜四郎,你听到你的好娘子在说什么了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休妻吗?原本我就告诫过你,门不当户不对,李铭方不是良配。”
    “你看看你宁愿跪祠堂,绝食娶进来了一个什么人?我们姜家还没有被定罪呢,这个女人就迫不及待的来落井下石了。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那姜家大郎眼中含泪,他死死的抓住了姜三郎的胳膊,像是要将手指掐进他的肉里去。
    “你对李铭方掏心掏肺,你看看她,但凡她对你有半点情谊,她今日都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姜四郎!”
    姜四郎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他的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依旧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他也没有挪动,只张开着手,牢牢地将李铭方护在了自己身后。
    “阿玦,让开吧,我没事的,这里是公堂,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李铭方的声音从姜四郎身后传了出来,她的声音十分地温柔,甚至还带着颤音。可却又格外的有力量,能够让所有人都听得清。
    “我正是因为有良心,所以才会站在这里。”
    李铭方说着,目光落到了顾甚微的身上,顾甚微鼻头一酸,冲着李铭方摇了摇头。
    李铭方却是冲着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她擦了擦眼角,从姜四郎身后走了出来,坚定地朝着堂上走去。
    路过顾甚微的时候,她的脚步微微一顿,“换做是十七娘你,也一定会站在这个公堂上。“
    “我李铭方虽然家世不显,但我们一族之人往上数十代,没有一人不是清清白白,铁骨铮铮。我阿爷自幼就教导我,说人活在这个世上,可以无肉无绸无官无利,可万不可无德。”
    “倘若谁做了那等有愧良心,有愧于列祖列宗之事,请自挂祠堂门前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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