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能讨到什么好?”卢栎恨恨道,“你们和我才是一样的!”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哪怕是侍奉人,他也和那小娘子不同,他和这两个小倌儿才是同道中人。
    听他这话,小倌儿顿住了。
    是啊。
    他们才是一路的。
    那苏轲摆明了要踹开他们,来传话的那管事也说得很清楚,人家小娘子是一顶轿子抬进去,他们几个是最后“再热闹热闹”。
    他们来燕子巷,既是不敢违抗苏轲,也是想给小娘子深刻的教训。
    现在,有人先发疯了,他们要如何做?
    他定定看着卢栎,看着他手上的烛台,火光在他的眼底里摇曳着,他的心也跟着摇了起来。
    谁也别想好过!
    烧!烧得再厉害些!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引着他,他下意识回头看去。
    那小娘子也从烧着的床上下来了,哆哆嗦嗦地拿地上的衣裳往身上套。
    动作快过思考,他朝着小娘子扑了过去。
    卢栎见状,也跟上前,把还没有燃起来的不知道是苏轲的还是那两个小倌儿的衣物又点了个透。
    苏轲前脚在骂小倌儿倒戈,后脚见卢栎烧衣,气急败坏地要去救,却被另一个小倌儿缠住。
    两人扭打在一块,小倌儿力气不比苏轲,眼看着苏轲要挣脱,他顾不上旁的,对着苏轲的屁股就是一口狠的。
    苏轲吃痛,“嗷”得大叫一声,翻身抬脚一踹,把人踹翻在地。
    ……
    屋子外头,赶到的廖子与陈桂嘀咕了两句,估算着何时点个烟,闹点动静起来又不至于真连累邻里,就见到那厢屋子里窜出来一股子烧东西的味道。
    而后,里头叮铃哐啷一通,好不激烈。
    陈桂忙招呼廖子:“他们自己就点上了!快快,照安排好的来,警醒些,烧这一间就行了,别一个不小心弄得跟老实巷似的全完了。”
    交代完了,陈桂立刻离开。
    廖子也被弄懵了。
    里头那几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本事。
    没等哥几个动手,他们自己就把戏台上的铜锣鼓敲了个震天响!
    没一个省油的灯!
    眼看着里头火又大了些,廖子站在巷子里,扯了一嗓子:“走水了!走水了!”
    得救火啊。
    东家说得对,不能害了左邻右舍,也别真搞出人命来。
    扮作轿夫的人亦没有走远,散开在巷子里,听廖子喊了,忙此起彼伏地附和。
    很快,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
    明火还没有瞧见,但空气里确实有焦味。
    一时间,不管男女老幼都出动了。
    这厢屋子里,自然也听到了外头的叫喊声。
    房内只一盆擦脸的清水,在先前的争吵中已然打翻在地,眼瞅着火烧开去,浓烟刺眼,苏轲害怕了。
    再不走,恐是要被烧死在里头。
    可他怎么走?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布!
    衣服烧着救不回,小娘子这里倒也有一两套预备的衣衫,偏混乱间根本无处找寻。
    夏日那薄毯无法覆体,幔帐也烧了。
    这个当口,他无暇与这几个疯子算账,更顾不上合适不合适,拉开了另一侧没有烧着的衣柜,胡乱把里头衣料往身上套。
    入夜了,又是乱哄哄的,谁还顾得上谁……
    哪里想得到,下一瞬就有几人从门外冲了进来,他们嘴上喊着“走水”、“救人”、“救火”,动作格外粗鲁,跟提溜鸡仔似的,把屋里的人往外头架。
    苏轲被撞得脑门子直冒金星,稀里糊涂出了大门。
    不宽的巷子里,男人们提着桶子来救火,女人们收拾了值钱东西牵着老人孩子往胡同外避。
    苏轲等人被围在中间,涌着涌着,终是涌到了宽敞处。
    围着他们的人手很是机灵地散开了,苏轲立在中央,茫然看着这一片灯火通明。
    这是西大街。
    因着左右多是客栈、酒楼,不远处还有一赌坊、花楼,每日生意兴隆,明明此刻入了夜,也依旧人来人往。
    他们五人突兀地站在这儿,有男有女,还有一身光净的,一下子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哎呦我的娘!”有人惊叫一声,“大晚上的吓鬼啊!”
    醒过神的苏轲几乎跳了起来,满脑子都只有一个“跑”字。
    可他怎么可能跑得掉。
    那两个小倌儿直接把人困住了。
    事到如今,他们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没脸没皮,也让高高在上的苏三公子尝尝丢人的滋味。
    有人缠、有人挣、有人闹。
    顷刻间,人群围了过来,便是两侧铺面的二三楼,临街的窗户也大开着,客人们纷纷探头往下看。
    “怎么连衣裳都没有穿?”
    “哪家勾栏打架打街上来了?小倌儿打花娘?”
    议论声中,苏轲被踹倒在地上。
    离得近的人一看,惊道:“这个套裙子的是个男的?”
    人群里挤进来一个小童,指着苏轲回头喊道:“爹,他屁股还被咬了,有牙印哩!”
    童言童语、没有门牙漏大风,偏声调亮,喊得远近都听到了。
    下一刻,哄堂大笑。
    苏轲浑身烫得厉害,他苏三公子何时遭过这种状况?
    此刻顾头不顾尾,恨不能把脸埋到地底下去。
    混在人群里的轿夫可不会让他如愿,瓮声瓮气道:“这、这不是刀子胡同那唐寡妇的姘头吗?”
    另一人接了话去:“唐寡妇有个屁的姘头,来者都是客!”
    意思明明白白,又惹了一圈大笑。
    苏轲急得不行。
    他自己的两小厮,往日这时候都在附近吃酒。
    现在动静闹得这么大,怎么也不赶紧来救他!
    “嗐!我认得他,许国公府的三公子!苏三公子的屁股是我们小老百姓能看的?快散了散了,当心人家国公老爷把你们都抓起来!”
    身份被喊破了,苏轲一口气哽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直直昏了过去。
    第32章 真是有碍观瞻
    此处太过热闹,巡至附近的京城守备闻讯而至,挤进人群里,他们架起苏轲,又拘了另四人。
    “让一让,且让一让。”领头的喊着。
    边上人不满意,又不敢与官差争辩,只嘀嘀咕咕抱怨。
    “咋的了,俺难道没腚?”
    “他光着屁股乱跑,又不是我们让他上街的。”
    “又是小娘子,又是小倌儿,还有那什么寡妇,啧!国公儿子真了不起。”
    守备们观这几人状况,尤其是苏轲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也很想笑,只因职务在身,胡乱发笑怕被许国公府记上一笔、没事找事,只能硬绷着个脸,快步往前走。
    围观的百姓有些散了,有些意犹未尽,跟着守备要往衙门去。
    街角,不起眼的角落里,廖子跟在陈桂身边,看着那厢浩浩荡荡离开。
    “东家,还是您厉害,这样的法子都想出来了,”廖子竖起了大拇指,“太妙了!”
    除了那唐寡妇,其他人全都串在了一根绳子上。
    有这么一出热闹好戏,唐寡妇本人在不在场,也没那么要紧了。
    反正看客们都知道,这苏三公子生冷不忌,前后皆行。
    陈桂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厉害什么?
    这些都是郡主教的!
    也不知道郡主这么个年轻小姑娘,怎么教起这些来一套一套的。
    真是吓死个人!
    要不是他脸皮子够厚,眼观鼻、鼻观心,干脆把郡主当成了说故事的茶博士,他都要臊得钻地去。
    这么想来,苏轲昏得不冤。
    当然,陈桂不能把郡主“出卖”了。
    他含糊收下了赞许,又为自己辩解两句,毕竟,他也不想要这种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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