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今晚是不是有同窗聚会,我也要去。”
    “你又不认识,去了做甚。”
    “你们这些读书人,最会挑地方,嘴也叼,我要去,我就要去。”
    “那先说好,他们不知道你是谁,不准摆臭架子。”
    “好说好说,地点在哪里?”
    温言庆幸自己跟着来了,这群读书人,果真会玩。
    郊外的小溪边,搭建了一处舞台,隔着河流的岸地草坪上,布置了矮桌垫子,周遭有竖立起来的花草造型挂灯。
    舞台的左右和背面,挂满了灯笼,倒映着水面亮彤彤一片。
    每个人手里有一串手铃,为上台表演的人欢呼。
    傅明庭曾经的同窗们,来自天南地北,有十来人约在今日相聚,身边带伴或不带的,总共坐了近三十人。
    温言被问是傅明庭的什么人,她回是亲戚阿妹,于是就有人来跟她打听他的情况。
    从他们嘴里算是知道了,傅明庭当初有多受欢迎,还得知了一个陈年老八卦,据说曾经好几个女同窗为他争风吃醋打群架。
    温言听得乐,傅明庭以前的事他从来不说,如今被他的同窗们一个个说出来。
    等傅明庭和好友叙完旧过来,瞧见温言对他笑得坏兮兮,
    “怎么了?”
    “瞧不出来啊,你当年魅力这么大。”
    傅明庭失算,忘了一群大嘴巴,
    “你待会儿早点回去。”
    “不要。”
    温言摇头拒绝,手拨开他,让他别挡住视线,溪水对岸的舞台上有人上去了。
    没想到,上台的竟然是长乐坊的琵琶大家,白洛洛。
    有名气的大家都有些傲气,只给知音弹奏,不为权贵附庸风雅。
    晚风吹拂来,温言惬意的背靠在矮桌上,她的目光看着灯火处,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日看到傅明庭执扇跳舞。
    他们十来个同窗,一起换上了当初的学子服,在白洛洛的琵琶声,以及笛声鼓声中,表演了纸扇舞。
    已经不是少年郎的他们,全部都看起来风度翩翩,一齐单手撑地的翻跃,引来欢呼声。
    温言不停摇着手中铃,笑得毫不矜持,和她一样笑得欢的,还有其他人带来的家眷同伴,各个在鼓掌摇铃。
    就好像看到了他们的青春年少。
    同窗聚会到了深夜才结束,回去的路上,温言叭叭叭个不停,傅明庭被她问得烦死,什么收到情诗,什么当初说他和谁谁走得近,还有什么他差点和谁定亲等等一系列的过去旧情。
    傅明庭生气了,说后悔带她出来,
    “可是,很不公平啊,你知道我的所有,我却对你一点也不了解。”
    “你想了解,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傅明庭对温言露出了不耐,马车里,安静了下来,温言望着车窗外,不再出声。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回到傅宅,温言和傅明庭气氛很冷淡,当值的下人们你瞧我我瞧你,隔天,全府知道了温言和傅明庭闹不愉快。
    温言特别早的离开去早朝,都没和傅明庭打一声招呼。
    午膳的时候,她对着苏沉抱怨傅明庭脾气大,谁知苏沉却是反过来说她,说傅明庭涵养很好,肯定是她惹了人。
    温言很不开心,
    “今晚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要留在你那里,不想看见那张脸。”
    “你自己没地方吗。”
    “我也想有,可爹不放心我开府。”
    “我有点晚的。”
    “没事,我可以先回你府上。”
    “想的美,陪我一起。”
    温言让马夫先回去,她今晚不回傅宅。
    彩娥从马夫那里知道了温言今日不回来,她立即去后厨,让今日采买回来的好东西留到明日再做。
    晚膳的时候,傅明庭独坐在空落落的大厅里,彩娥几次都想开口劝他,但都没能张开嘴。
    “彩娥,记得留夜宵。”
    “少爷,温大人说今夜不回来。”
    傅明庭皱眉,
    “不回来,她去哪里了。”
    不等彩娥回答,他自己接着道,
    “随便她,把大门锁上。”
    彩娥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陪着苏沉一起值夜差的温言,从宫中御膳房那里拿来了好东西,兴奋道,
    “表哥,快来。”
    温言抱着一个食盒,放在桌上,苏沉抬起头,看到她从食盒里拿出了一个砂锅,还有两个碗两双筷子。
    “你先吃,我很快就好。”
    苏沉加紧了手里头的批复。
    温言揭开砂锅盖子,三鲜豆腐煲出现,香味扑了出来,温言把御厨自己要吃的东西给要过来了。
    虾仁,白菜,香菇,豆腐,还有番薯面,满满一锅。
    温言给自己盛了一碗,不停吹起,就是烫也吃下一口,味道特别好,温言催苏沉快来吃。
    苏沉检查了一遍,没问题后合上,然后把桌上的东西锁在抽屉里。
    他盛了一碗后,先是喝了口汤,确实鲜美,里头的东西他也都爱吃,和温言两人把一整锅都给吃了。
    两人一起回到苏宅,已经是亥时初了,热夏每日都要沐浴,等全部弄好,半个时辰过去了。
    温言睡不着,散着发坐在院子里看月亮,玉尘问她还有其他事没,若是没有,他要去睡了。
    温言问他和寒酥是不是吵架了,寒酥把给他做的衣全撕了。
    玉尘干脆利落走了,一点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温言有些挫败的叹气,好像都嫌她烦。
    可是,许久没和人好好说话,她真的很闷,找傅明庭聊天,他不会说些无聊事,只会说她的公务事。
    找苏沉,他很忙,听她一两句牢骚很不错了。
    给季应祈写信,每次都很厚一叠,可这也不够她的倾诉欲。
    温言性子活泼,为官后压抑自己了很多,很多事不能说只能关在肚子里。
    可能说的,她真的很想与人交流,但无人愿意听她说废话。
    入睡的夜里,皎月洒下光辉,温言觉得自己很孤独。
    蛙鸣虫叫的声音,怎么也停不了,夏日是生命力最热烈的一季,噪音,也是活力。
    不能要求一个人开朗却又要她保持静淑,太阳与月亮不能并存,温言知道,身边人都喜欢她带来热闹。
    可又有谁能理解她对着一群寡言沉稳的人,是多么的感到无趣。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被各种冷色调包围,要她成熟,要她少言,要她安分。
    苏沉等了她半天,还在月下自影自怜,他出去,双手横抱起她回屋,
    “你再看月亮,也不会变嫦娥。”
    “人家嫦娥有后羿,我有啥呀。”
    “那你下来自己走。”
    温言抱紧了苏沉的脖颈,不要自己走路,享受被抱待遇,
    “表哥,你现在变得好沉默,以前你话也挺多。”
    “祸从口出,你以后管着点自己嘴。”
    “我都快憋死了,也没个人能说话。”
    “傅先生不是一直在。”
    “嘁,他只是我先生。”
    “真的?”
    “不然呢,表哥,你困不困,我们再聊会儿天。”
    “你给我按按,我听着。”
    只点着一盏灯的屋内,光线昏黄柔和,温言在给苏沉按揉肩背,嘴巴不停。
    苏沉偶尔插几句,然后问她是不是和傅明庭闹不开心了,温言趴在他背上,把之前不开心的事说了出来。
    苏沉换了姿势,把她抱在怀里,
    “绵绵,就如你所说,傅先生只是你先生,他已经做到了先生的本分,你不能再要求他用私事来与你分享,是你没分寸了。”
    “可是我把他当朋友。”
    “就是朋友,也要有界限,私事,只有亲密的人才可以分享,你们是那种关系吗?”
    “不是啊。”
    “那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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