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见夏干脆让闲下来的不周山往这个方向探查,看看能不能发现有用的线索。
    他们没在这里浪费时间,而是去了一处星际港口,和之前猜测的差不多,里面破破烂烂,基本找不到有价值的东西。
    从星际港口出来,时见夏烙饼似的平摊在飞行器上,望着白茫茫一片的天空,难得唉声叹气:“庄处行不行啊?怎么还不来解救我们?”
    公冶既望听着她的抱怨,知道她只是发发牢骚,低声笑道:“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星际飞船失事,肯定会引起全联邦范围的关注,但是星际飞船坠毁小寒星之前,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并切断了和塔台的联系,想要确定失联的具体位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突然,时见夏翻身坐起来。
    公冶既望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说,虫族能通过虫涡来到这片宇宙,也能通过虫涡在不同的星球之间穿行,我们能不能也通过虫涡离开这里?”
    时见夏双眼发亮,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公冶既望若有所思道:“理论上应该可以。”
    “联邦有人做过这个测试吗?”时见夏兴致勃勃道。
    公冶既望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虫涡形成后会出现两种状态,一种活跃期,一种休眠期。”
    “处于活跃期中的虫涡就像畅通无阻的交通道路,会有源源不断的虫族从里面出来,但另一端到底通向哪里,没人知道,也没有人敢去试验。”
    虫族把人类当成食物,人类只要靠近活跃期的虫涡,就会被附近乃至从里面出来的虫族围攻,能不能进入虫涡都是个问题,更别提尝试穿越虫涡去往另一端的出口。
    抛开以上的难点不提,虫涡这种跨星球、跨宇宙的通道,有可能对人体造成强力压迫,且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或许是一整窝虫族,进去之后直接被群起而攻之。
    “至于休眠期的虫涡,它是封闭的,虫族似乎也无法开——”
    说到这里,公冶既望的话音突然顿住,一条线在他的大脑里串了起来。
    他立即抬头,神情间竟然出现了些许无措。
    时见夏第一次看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心里也跟着紧张了几分,不由道:“你想到什么了?”
    “我……好像可能猜到南迟校长所谓的‘猜想’指的是什么了。”公冶既望局促道。
    时见夏当即坐直了,迫不及待道:“是什么?”
    “你记不记得我们发现南迟校长的时候,他的智脑和空间手环都损坏了。”公冶既望把拇指压向食指指腹,这样的动作似乎能稍微缓解他此时不安的情绪。
    时见夏点点头,等他继续往下说。
    “空间手环的载物技术已经十分成熟,除非外力对整只手环进行破坏,或者受到空间风暴影响导致内部结构崩溃,否则不会损坏。”
    “南迟校长的空间手环并未遭受外部力量破坏,说明是受到空间风暴影响。”
    空间风暴常见于不稳定的宇宙通道内,偶尔穿越虫洞的时候会遇上,但概率不高。
    “结合南迟校长内伤致死的情况,我猜测他可能穿越了不稳定的空间通道,受到扭曲空间的挤压,智脑和空间手环一并损坏,肉体因无法承受空间扭曲的力量,造成粉碎性伤害。”
    “但他的拟态足够强,离开扭曲空间后没有立即死亡,而是在手册上留下了那句遗言。”
    听到这里,时见夏已经猜到他想要表达的内容,微微加重了呼吸,“你的意思是,他是穿越虫涡来到小寒星的。”
    公冶既望轻点了下头,“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最高,否则无法解释他身上出现的种种迹象。”
    “而且他留下的第一句话,是要发现他的人把他和手册一起交给江元帅,说明他的身上留下了他死亡的线索,江元帅看到就能知道真相。”
    时见夏想起之前回到彼岸花,博士对她说的话。
    博士发现爸爸的时候,他身受重伤,拟态破碎。
    她之前还猜想博士是不是在小寒星发现的爸爸,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按照公冶既望给出的猜测,爸爸和南迟校长一起执行任务,又都因为穿越虫涡身受重伤,但爸爸的运气好一点,被博士发现并带回了彼岸花,留下了一条命。
    “猜想指的又是什么?”时见夏低声呢喃。
    什么猜想需要穿越虫涡进行验证?是人类可以穿越虫涡这件事本身吗?
    不,这不足以让南迟校长留下‘联邦恐有大难’这么一句话。
    虫族能随意穿梭于虫涡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
    大胆猜想的话——
    忽然,她的指甲掐进了手心,“南迟校长有没有可能去了虫族所在的宇宙,还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只有这个可能性才能解释他留下的那句话。
    只有这个猜测才能解释任务的保密级别为什么那么高,让南迟到死也不能将明确的任务内容留在手册上。
    他无法确定自己会被发现,如果他真的那么幸运,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同样无法确定发现他的人是好是坏,若是后者,反而有可能给联邦带来灭顶之灾。
    公冶既望未料她会有这么大胆的猜测,一时沉默无言。
    呼啸的风雪中,两人四目相望,也不知过了多久,监测巨型寄生体的不周山突然传来信息。
    有发现!
    第118章 小寒星(10)元旦加更~
    皑皑白雪几乎笼罩了整个世界, 厚重的雪帘使得能见度不足十米,若不是时见夏在各处都留了崽子用作定位,肯定会在这样的环境中迷失方向。
    寒风呼啸而来, 世界萧瑟落魄,饶是时见夏和公冶既望不惧低温, 也有些厌烦这样的天气。
    飞行器一路疾驰,很快来到巨型寄生体所在的区域, 由于风雪阻挡了视线,时见夏不敢靠得太近, 只能通过不周山观察前面的情况。
    巨型寄生体一个小时前经过双子大楼, 它似乎对推倒高大的建筑不感兴趣,只是从双子大楼前边的广场碾压而过, 比较低矮的建筑全遭了秧,该塌的塌该碎的碎, 只剩一片瓦砾和地基。
    它来到一条河边,由于天气过于严寒, 河面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坚冰,也因为视线受阻,时见夏无法判断河面有多宽阔, 但从不周山的角度观察,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虚影, 河对岸似乎是一片山区,有好几座山包。
    山包……
    时见夏默念这两个字,心头忽然一惊。
    哪来那么多山包?不会全是巨型寄生体吧?
    她又看了看抵达河边后就趴下来静止不动的巨型寄生体,越看越觉得猜测可能是真的。
    巨型寄生体藏在雪层底下, 崽子们根本察觉不到它们的气息,自然无法确定对岸的情况。
    时见夏不打算猜来猜去, 派遣昆仑山飞向对岸,又让其他崽子散开,仔细检查河岸两侧。
    是山包还是巨型寄生体,凑近了看看就知道了。
    公冶既望帮不上忙,便耐心坐在飞行器上,但他也没闲着,从空间手环里取出两盒牛奶,再对窝在时见夏头发底下的毕方崽子招招手。
    毕方没少被他投喂虫晶,和他混的很熟了,尽管不喜欢这样的雪天,也还是扑棱着翅膀飞到他面前,按照他的指示吐出一口毕方之火,加热两盒牛奶。
    时见夏与昆仑山沟通结束,正准备和公冶既望说一说河对岸的情况,一盒热好的牛奶率先送到她面前。
    她愣了一下。
    公冶既望替她把吸管插好,声音温和又熨贴,“这种天气难熬的很,喝牛奶会很舒服。”
    时见夏接过牛奶,低声道了句谢谢,心头的焦躁和紧张突然缓解了不少。
    朏朏从公冶既望的制服下探出脑袋,真的只是个脑袋,一点脖子都不露,它很讨厌这样的大雪天,从刚才开始就钻进他怀里当暖宝宝。
    乘黄比它乖,像条围巾似的披在公冶既望的肩膀上,给他暖脖子。
    公冶既望见时见夏像发泄烦闷的情绪般,接过牛奶猛吸一口,唇角微微上扬,也低下头喝牛奶。
    两人安静的把牛奶喝完,时见夏在空间手环里翻翻找找,找到之前放进去的糖盒,取出来打开盒盖递到公冶既望面前,“吃糖吗?”
    是一颗颗滚圆的牛奶糖。
    完成日常训练的时候,体能消耗的速度快,时见夏不爱喝那些补充体能的药剂,就喜欢含一颗牛奶糖在嘴里,甜滋滋的味道散开,身体的疲惫仿佛也能被驱逐。
    “这算礼尚往来吗?”公冶既望笑着捏起一颗糖,剥了糖纸送进嘴里。
    无糖牛奶的味道立刻被甜滋滋的奶糖压下,他抬手接住一片雪花,任由它在指尖上融化,还自娱自乐般道:“其实,这样白茫茫的雪景挺漂亮的,我之前没见过。”
    时见夏也咬了颗糖,含含糊糊道:“我也没见过,不过昆仑山变大了也能下雪,就是它现在的等级太低,体型有限,没办法让我坐在山上赏雪。”
    公冶既望想了想时见夏召唤出昆仑山,命令它变大下雪给她看的情形,低声笑了起来:“那等它什么时候能变成一座真正的大山了,我也想看看它下雪时的场景。”
    时见夏应声,“到时候喊你,再弄点鞭炮和烟花,让朏朏放。”
    小东西爱凑热闹,肯定上蹿下跳,乐得没边儿。
    听着扑簌簌的下雪声,两人各自吃完了一颗糖。
    时见夏享受完几天以来少有的放松,伸了个懒腰,重新回归正题,“河对岸那边的雪包全是巨型寄生体。”
    一只只隔着一定的距离趴得整整齐齐,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搁这儿搞团建呢?
    公冶既望奇怪道:“寄生体的本能是互相吞噬,它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怎么能相安无事?”
    他之前还想找到第二只巨型寄生体,利用它们互相吞噬的本性让它们斗得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看来,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了。
    时见夏摇摇头,她也看不出这是为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片区域不同于其他地方,巨型寄生体们也不是来相亲的。
    两人皆是垂眸思索。
    突然,公冶既望说道:“不周山它们之前搜索过这片区域吗?”
    时见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摇了摇头:“这里距离双子大楼太远,它们还没来得及探索。”
    公冶既望抿了下唇,犹豫了几秒才说道:“那这附近有虫涡吗?”
    听到这话,时见夏的眼睫颤了颤。
    尽管公冶既望没有明说,但他的话已经是在隐晦的透露他知道崽子们能吞噬虫涡了。
    俩人天天一起外出寻找空间梭,每条路上都没看见虫涡,公冶既望心细敏锐,肯定早就察觉到了,始终心照不宣,没有把这个可能颠覆联邦的大秘密述之于口。
    时见夏此前做过心理准备,反应了一会儿后,坦然道:“没有,我们一路过来都没有虫涡。”
    它们是穿越一座城市过来的,即使城市被冰雪覆盖,依旧能看出寄生体肆虐的痕迹,子虫不会吞噬繁衍自己的母虫,但是不同种类的虫族会去吞噬其他种类的母虫,在此过程中也会形成虫涡。
    可他们身后的城市,一个虫涡都没有。
    这显然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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