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们的牺牲,就不会有能让大齐天下看到耀眼希望的今天!”
    “我,赵七月,在此拜谢诸位!”
    说到这里,赵七月俯身而拜,庄重到近乎虔诚。
    校场上万千将士,包括范子清在内,纷纷再度以拳击胸,齐声大吼三声:“保家卫国,死不旋踵!”
    “保家卫国,死不旋踵!”
    “保家卫国,死不旋踵!”
    赵七月站直身,环顾众将士,接着道:“从乾符十三年开始,汴梁就一直在全力防守,北胡来了我们便战,北胡退了我们也不能追击。
    “纵然我们的手足兄弟死伤无数,也只能看着他们全军而退,无论我们心中有多少悲愤,都只能等待他们下一次进攻。
    “这样的战争,不是属于英雄好汉的战争。真正的精锐之师,就该出动出击,我们要敌军败,他们就得败,我们要敌军亡,他们就得亡!
    “将士们,大齐的脊梁们,今日,我们终于等到了今日,等到了我们兵强马壮、战力卓绝的今日!
    “现在,本宫命令你们,命令十五万骁勇,全军出击!去主动寻找北胡大军,去主动进攻北胡大军,去主动歼灭一切你们看到的北胡蛮贼!
    “将士们,此战必尽全力,此战必竞全功!去收复万胜城,去收复匡城县,去收复酸枣县,去把你们的手足同胞、乡亲父老,从北胡的铁骑下解救出来!
    “众将士,本宫将与你们一同出征,此战,不胜不还,不死不休!”
    万千将士将胸甲轰击得砰砰作响,这声音汇聚成洪流潮浪,远传何止十里,这些个大齐好汉无不是双目如狼,气势如虎,意志如铁,嘶声大吼:
    “不胜不还,不死不休!”
    “不胜不还,不死不休!”
    “不胜不还,不死不休!”
    ......
    翌日,范子清率部汇同友军,在陈安之的带领下,作为左路军直取万胜城。
    乾符十三年秋,汴梁只有皇后的三万扈从军,虽战力不俗,到底兵少将寡,难以有所作为。
    后来北胡大军渡河南下,数个节度使的藩镇被攻陷、兵马被打散,靠着陈安之、蒋飞燕等人率领精骑,四处救援、接应、聚拢残军,这才让汴梁北面西面的齐军,一股一股汇聚到汴梁城。
    在北胡集结重兵围攻汴梁,兵临城下的时候,城中青壮在赵七月的亲自号召下,大批大批或上城助战或直接从军入伍。
    凡此种种,才让汴梁没有被攻陷。
    这一年多来,汴梁一直在养精蓄锐、恢复生气。
    因为一年前孔严华的死,皇帝对赵七月十分不满,始终不肯让汴梁军出战建功,还试图将汴梁驻军分散派往别镇。
    如若不然,汴梁军早已出动。
    有了乾符十三年的教训,这回汴梁上下空前团结,加之汴梁这几年的处境、作用,让陈询等人有了据理力争的口实,宋治分化赵七月麾下兵马、驾空赵七月的意图未能实现。
    宋治虽然忌惮赵七月,但国战还没分出明显胜负,他还不至于妨害大局,不供应汴梁军的粮饷。
    这回出征,其实是赵七月、陈询等人纵览形势,密切商议,在得到赵宁的支持后,自作主张的行为。
    汴梁军,包括军中的陈氏、蒋氏子弟,还有诸多将士,需要建功立业。
    ......
    率军来到万胜城前,范子清举目眺望,但见城头甲士林立,防备森严。
    乾符十三年,他从这里被陈安之救走时,万胜城已是残破不堪,许多将士的尸体刚刚收敛,来不及挖坑掩埋,只能一把火草草烧了了事。
    现如今,万胜城被北胡将士修缮得比之前更加厚实、高峻,仿佛一座不可登临不可跨越的雄山。
    范子清望着那些北胡甲士,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昔日自己在守城时,身边那些同样严阵以待的同袍。
    他们风华正茂,他们战意坚决,他们为了保护家园,甘愿以命相搏。
    那一战,数日间,近万将士战死太半,最后只活下来八百人。
    那在最后一战之前,曾经站在城楼上,背对着绚烂秋阳光辉的主将,举刀高吼着跟他们说,都给我站直了腰握紧了刀,血战不退!
    没有人退。
    主将也没退。
    他跟绝大部分人一样,战死了。
    从万胜城退走时,范子清都不知道主将的名字,只知道对方姓齐。
    而今,三年过去了,百战余生的范子清,已经不是当初的御气境校尉,他成了统领一营将士的元神境主将。
    他带着五万同袍,回到了万胜城!
    回到了昔日近万同袍战死的地方。
    而今日,城头不见当年同袍,能看见的,都是敌人。
    同袍都已成了飞灰,再也看不到他们留下的痕迹。
    范子清下了马,只身向前。
    在他身后,百余名甲士一起下马,汇聚在一起,无声的跟着他向前。
    当年从万胜城被救走的八百壮士,还能走路的,眼下都在这里了。
    五十步后,范子清站定。
    他身后的百余甲士站定。
    而后,范子清摘下兜鍪,朝着落日余晖下的万胜城,单膝下跪。
    百余甲士沉默着,同时单膝下跪。
    在他们身后,五万将士看着这异常的一幕,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他们知道范子清等人跪的是谁,他们知道这一跪意味着什么,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一起向万胜城行注目礼。
    范子清拔刀出鞘,伸出左手,割开手掌,握成拳头,让鲜血滴落,滴在这处曾经被同袍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百余甲士无不如此。
    他抬起头,双目凌厉的盯着城头,一字字道:“齐将军,兄弟们,我,别部校尉范子清,带着一百多兄弟回来了!
    “你们要是在天有灵,接下来几天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了,看我灭了这股北胡蛮贼,看我重新站上城头!”
    他要收复这座城池,他要为当年的同伴报仇,他要在这座城池里,给当年的兄弟们建立一座丰碑!
    他要把战死者的名字都刻在丰碑上,让世人都记住他们当年血战的功绩,让天下齐人都知道,那近万条好汉,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慷慨赴死的英雄!
    第四六五章 我们是(下)
    万胜城的守城主将,是一名北胡万夫长,王极境。
    此刻,他正盯着范子清等人的异样举止。
    国战打到现在,两军将士伤亡不知凡几,王极境修行者的数量,相应也达到了空前规模。
    乾符十三年,博尔术麾下的王极境所剩无几,但到了现在,不仅又恢复到了十来人的规模,其中还有新的王极境中期。
    据说,察拉罕已经要成就王极境后期。
    万胜城的万夫长,虽然只有万余部曲,但仗着自己是王极境,完全没把城外五大大军放在眼里。至少,他认为对方不可能攻下城池。
    这一两年来,齐军在各地陆陆续续开始反攻。
    前期是败多胜少,后期虽然胜仗越打越多,收复的城池也不少了,但零星也有被北胡大军反攻得手,二度攻下城池的。
    总体来看,这一两年的战斗,两军算是胜负参半。
    “将军,齐军人数甚多,不下五万之众,来者不善,我们是不是该求援?”副将不无担忧的向万夫长提出建议。
    万夫长冷哼一声,微微抬着下巴,乜斜着城外齐军不屑道:“五万之众又如何?
    “当初我们攻打万胜城时,城里有万人防守,我们只有万人进攻,就这样,还在短短几日内,就攻下了城池,近乎全灭守城的齐军!
    “我们一万人,怎么都相当于十万齐军!现在来的只有五万人,我们又是守城方,他们拿什么攻下城池?
    “他们这不是来攻城,是来送死!等着吧,等我们灭了这股不自量力的齐军,就能反守为攻,直驱汴梁城下,夺下汴梁城!”
    副将见万夫长如此有信心,细细一想,也觉得对方说得不无道理。
    想当初,大军攻占河北,那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城中纵然有数万驻军,但凡看到一个北胡千人队,就会战战兢兢,望风而溃者不知多少。
    哪怕是到了中原,齐军仗着坚城处处防守,伤亡也是数倍于大军,还不断丢城失地。这样的齐军,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次日清晨,齐军四面围城,开始了对万胜城的进攻!
    战斗兀一开始,城头的万夫长,便觉得很不对劲——齐军强得很不对劲!
    那些直接跃上城头的元神境、御气境修行者,数量多得让他头皮发麻,粗略一看,不仅要多于城内守军,而且还是两三倍的差距!
    就算五万齐军中元神境、御气境修行者,整编成了陷阵营一起出动,这也让万夫长不能接受。
    北胡大军强的地方,最重要的就是军中修行者占比高,现在这个优势荡然无存不说,他们还陷入了巨大劣势!
    虽说五倍于己的齐军,只有不到三倍于己的元神境、御气境,整体来说修行者占比还是不如他们,但也足以让这场战斗失去悬念。
    万夫长大惊之下,连忙亲自出手。
    不出意外,他被陈安之拦在了城楼上,无法身入战阵一步。
    万夫长早就看见了陈安之,当然也知道对方的身份与修为境界。之前之所以有信心,除了对自己的部曲战力有把握外,还因为他的副将,已经是准王极境。
    两人联手,要击败陈安之绝对是手到擒来。
    可事情并非如此。
    当万夫长带着副将,跟陈安之交上手的时候,他这才猛然发现,对方身后跟着的三个高手,竟然都是准王极境!
    当年围攻汴梁城的时候,万夫长也是参过战的,彼时汴梁军中有多少高手,大军的精锐修行者有几何,他都很清楚。
    简单来说,彼时汴梁城驻军的力量,也就只能勉强守住城池罢了。所以今天万夫长在看到五万汴梁军来攻打万胜城时,他才一点儿都不慌张。
    他笃信汴梁军没能力大规模攻城掠地。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才过去一两年,汴梁军竟已脱胎换骨,强到了这个地步。
    在修行者实力之外,万夫长还看到了,攻打城池的齐军将士,无不作战悍勇、章法有度,小到三人队五人阵背靠背的拼杀,大到百人千人的配合呼应,无不密切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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