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晚接不上话题,原本正老实低着头喝汤,此时有些意外地抬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林白这么不讲礼貌的样子,他向来很尊重裴家的人,这次居然直接打断了裴母说话。
    林白的爷爷和裴老爷子是旧识好友,以前住的很近,林白和裴执年岁相差不大,又都是家里独子,自然而然也时常一起玩,说裴家是林白另一个家还真没夸张。
    林家世代都是做医药生意的,家里有一儿一女,林老爷子退休后大儿子一家早早接手家中事业,大儿子家里育有一独子林白,林老爷子从小手把手教他医药知识。
    林家本打算把家中生意对半分给两儿女,但小女儿对这些不感兴趣,一门心思只想嫁给一个穷小子,林家人阻拦不及最后选择狠心断交,想让小女儿早日醒悟。
    谁知再听到消息居然是女儿抑郁过世,林家大受打击,林白祖母一病不起,林老爷子万念俱灰之下不许小辈再发展医药事业。
    林白因此半路改学了金融,出国深造几年后回来进了寰亚,成为了裴执的得力助手。
    这几年林家生意不温不火,林白爷爷奶奶提起这个就会伤心,林白父母既要照顾家里爸妈,生意只能偷偷兼顾,十来年里被竞争对手吞食掉了不少市场,但也无力扭转。
    林家早逝的小女儿也就是林白的小姑,婚后生有一个女儿,林家人当时大悲之际也并没有忘了这个小外孙女,想着渣男女婿肯定不会好好照顾,说什么也要接回去,结果一家老小气势汹汹去接人,最后却灰头土脸地回了家。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回去后林白祖母又大病了一场,从那之后林家人再也不会提起此事,变成了他们无法触碰的伤疤。
    林家小女儿意外早逝的事京中不少人都知道,圈子就这么大,想藏也藏不了,更何况那渣男女婿十分嚣张,明明靠着发妻起家,却在妻子抑郁过世不到半年就新娶了下一任进门,还大张旗鼓办了酒宴。
    此事被不少人诟病,还有人猜测,这么着急就娶下一任,那发妻怕是死得有蹊跷,但万事讲凭证据,吃瓜看客们最多也就嘴上说一说,更何况那渣男后来居然生意越做越大了,想交好他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事也就渐渐被掩埋。
    林家逐渐衰落的事京海市豪门圈里其他人都只知道个大概,个中细由只有林家和一直交好的裴家知道,因此徐青晚见林白突然变了脸色,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莫非林白不喜欢人提起他祖母?可最开始裴老爷子问的时候他也没表现出不高兴啊。
    裴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裴老爷子也不赞同地看着她,裴父给裴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转移话题,同时拍了拍妻子的手。
    裴母内疚,她只是有些想念老友而已,一时没注意就说多了两句,但此时显然触及了林白的伤痛事,她不知如何补救只能闭嘴,求助地望向自己儿子。
    裴执接收到信号,默默把刚剥好的虾放林白盘子里:“明天上午我回淮海,之后得你一直待在总部,积压的文件太多了,我就不看了,你全部整理完发给我吧。”
    林白盯着盘子里多出的白灼虾无语,他上一秒还在旧事的烦闷中,下一秒就被裴执拉回堆积如山的工作:“……是。”
    裴父裴母也无语了,哪有拿安排工作来安慰人的,裴老爷子哭笑不得:“小执,你也不要太压榨人家小白了,当老板要恩威并施,你这么压榨到时人家员工都跑路了。”
    “是,爷爷。”
    “这是休闲聚餐,聚餐就不许说工作了。”
    “好的,爷爷。”
    裴执像个小机器人一样一问一答,多的话一概不讲,裴老爷子笑得想拿拐杖杵他。
    经过爷孙俩这么打岔,气氛又松活不少,徐青晚心中也轻松了点,今晚这场饭吃得她如坐针毡,真是不知道该不该来。
    她原本就已经和裴母混熟了,这次来也是想试试看能不能给裴父和裴老爷子也刷点好感,但目前看来他们对自己的到来没有很感兴趣,除了最开始见面礼貌热情了一下,之后就像忘了有她这个客人一般。
    好在徐青晚并不会因为这些就气馁,裴老爷子和裴父作为寰亚的两代掌门人,自然见过不少讨好他们的人,现在估计对她也有一些考验的意思,她只要之后也好好表现就是了。
    在之前的吃饭过程中她并没有主动攀谈刷存在感,事实上她也不准备这么做,裴家在京中向来高冷,很少有人能被迎为座上宾,她能来老宅吃晚饭已经算是胜出了。虽然没有更多的长辈,但裴执父母和爷爷都在,这就足够了。
    之前她没开口也是在观察熟悉环境,想看看裴家人平时是怎么相处的,怎么开口才最合适,结果没想到裴家人居然都挺沉默的,最爱说话的人竟然是裴执的爷爷,对方的逻辑天马行空,她一直也没找到开口机会。
    此番气氛终于再度松活起来,徐青晚也赶紧开口:“裴总之后也要继续待在剧组吗,对暑期档这么上心,看来是一定要打赢这场比赛了。”
    裴老爷子好奇地哦了一声,看了过去:“比赛,你们俩吗?”
    裴母也好奇地转过头看她,她并不关心生意上的事,只拿徐青晚当很合得来的小辈,没想到对方竟然和自己儿子也有生意上的往来,甚至还是竞争。
    徐青晚见成功吸引注意力,心满意足地点头,开始半开玩笑般和裴老爷子解释:“是啊,裴总第一次独立制作上星剧就选了我们青藤最拿手的暑期档呢,说起来裴总可真没拿我当朋友,入了这行居然都不联系和我合作,还直接跟我打擂台,也太不够意思了。”
    裴老爷子只知道裴执最近在发展娱乐业,但并不知道具体细节,自然也就不知道寰亚传媒和青藤其实已经算是打得头破血流,还乐呵呵笑道:“年轻人是得多合作,未来这些家业都是你们的,也算提前熟悉熟悉。”
    裴母也温柔笑笑:“是啊,既然有重叠项目那就合作一下,也算是熟人朋友嘛。”
    徐青晚开局顺利,得意地看向裴执,却听裴执淡淡开口:“徐总直接选了同一天定档,感觉青藤比寰亚更想直接打起来呢。”
    桌上其他人听不懂同天定档是什么意思,但是能听出裴执语气算不上友善,裴老爷子猜测大概是产品同一天上市的意思,看向徐青晚的眼神也带了点深意。
    徐青晚表情微僵,再次在心里吐槽裴执的不解风情,非要在这种时候不给她面子,不过好在她早就想好措辞:“好日子就那么多,定档日都是早就算好的,只能说裴总确实和我很有缘了。”
    娱乐圈迷信,开机杀青开播定档什么的都喜欢看看黄历算一算,选一个黄道吉日,虽然他们《剑雨江山》这次并不是早就算好的日子,确实是冲着《定尘诀》去的,但这事谁好说呢,不承认就行了。
    裴执轻轻扫了一眼徐青晚的发顶,唇角轻掀:“这样啊,那确实挺巧的。”
    “合作的事徐总不用着急,之前寰亚在内部整理,不方便合作,之后徐总要有什么想法随便提,寰亚别的没有钱倒是很多,要是青藤有资金压力,寰亚很乐意帮忙投资。”
    青藤作为现在业内知名的影视制作公司,每年的产量其实不算多,但是胜在他们选片眼光不多,一部顶别人好几部,走的是精品路线,之后还要发展综艺部门,想必也走的这种风格。
    青藤自身资金链足够自洽,也有不少友好合作方,投资就代表入局,不在他们那个圈内的很难被允许投资,若是徐青晚真的允许寰亚不入局单纯投资,那倒算是大方做善事了。
    徐青晚表情再次一僵,一抬眼正对上裴执没收起来的戏谑目光,心中了然对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一时语塞。
    她说要合作哪里是为了让寰亚投资,开玩笑哪有名额让给他们,青藤自己都嫌不够赚的,她这么说是为了让裴执识相一点,入局成为青藤那边的合伙人,两人站到同一边。
    其实对方刚刚入行没多久的时候她就提过这事了,甚至还下场逼迫过对方入局,但裴执就跟泥鳅一样总是抓不住,要不就是装傻听不懂。
    前一阵子金梅奖又出了事,圈子受影响不小,急需注入新鲜血液,像寰亚这样总部底蕴深、自身财力雄厚、但入行又没多久在圈内没什么根基的新资本最适合被纳入进去,缓解一下圈子里的压力让他们喘口气。
    更何况入局又不是只有他们一边有好处,寰亚也可以有很多好处啊,裴执摸不到的那些资源、不对他开放的奖项,入局后都会轻而易举得到,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偏偏对方就是不肯同意,哪怕到了此刻也依旧在坚持装傻,她就不信裴执真能听不懂她话里的隐藏含义。
    徐青晚看向裴执的眼神有些怨念,她不知道的是,裴执之所以一直装傻,是因为现在在收拾青藤,给青藤背后圈子制造麻烦的正是寰亚,他当然不可能允许合作。
    裴执感受着来自对面的审视目光,心底微嘲,寰亚怎么可能考虑合作,寰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取代。
    他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银色汤匙,状似不经意道:“最近圈里确实不太平静,金梅奖余波不小,行业内还比较动荡,寰亚内部也需要再肃清一下,徐总如果有正式合作的需求可能还得往后放放,等有合适时间再说,如果只有投资需求的话徐总直接联系林白就行。”
    提到金梅奖,徐青晚又变得严肃起来,狐疑地看了裴执一眼,怀疑对方知道些什么。
    一旁的林白突然开口:“徐小姐如果有哪个项目需要投资的话直接把方案发我邮箱就行,至于合作的话,我觉得寰亚和青藤目前毕竟是竞争对手,要不要合作还是得看暑期档结果出了再决定。”
    徐青晚觉得好笑,暑期档板上钉钉是青藤赢,寰亚目前宣发势头比他们弱不少,开播了差距只会拉得更大,但裴执和林白的姿态又让人紧张,她决定回去之后再多督促一下暑期档项目组,并且可以适当展开拉踩路线,寰亚不仅得败,还得惨败。
    晚饭结束,裴老爷子要求小辈们今晚就都宿在老宅看完介文加qq裙,幺五二二七五二爸以,反正房间多,也礼貌性邀请了徐青晚和林白留宿,天色已经很晚了。
    林白自然是立刻拒绝,他过了青春期后就再没在裴家留宿过,什么礼节应该遵守他记得很清楚。
    徐青晚也客气推拒,她知道裴老爷子想邀请的其实只有林白一个人,她不过是顺带的,而且她一个女孩子,第一次登门拜访就留宿也太不礼貌。
    裴母提出让裴执去送一下,结果裴执表示有公事要和裴父商议,直接上楼了,裴老爷子也把林白喊到他书房里说是要让他帮忙带什么东西回去,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了略显尴尬的裴母和徐青晚,还有一脸探索的程盼盼。
    徐青晚撩了下耳边侧发,对裴母笑了一下:“没事的廖阿姨,我带了司机来的,回去很方便,不需要专门送。”
    裴母见她体贴,心中尴尬减轻了些许,便拍了拍旁边发呆的外甥女:“那就让盼盼把你送到门口。”
    程盼盼对此没什么异议,她本来也认识徐青晚,虽然算不上多熟,但至少不是陌生,他们俩是豪门圈里同阶级的女生,平时参加圈里酒宴的时候也基本会坐在一起,她对徐青晚还挺有好感的。
    她是家里独女,爸妈感情就极好,对她也极宠爱,继承的问题根本不用担心,从小到大玩得很开心,所以对裴执和徐青晚这种优秀的同龄人总有一分敬佩。
    但徐青晚就不是那么看得上程盼盼了,觉得她没脑子只会玩,爱谈恋爱还不会辨认是非,要不是出身好,徐青晚根本不屑于和她打交道。
    因为目标是裴执和裴家,所以程盼盼也在徐青晚攻略范围内,于是她立刻换上一副惊喜的笑,十分热络地挽住程盼盼的右手:“那就麻烦盼盼送我了。”
    程盼盼对徐青晚的突然热情也有些意外,但她向来粗线条,根本懒得猜想背后深意,老老实实被拽着走出去。
    裴家老宅的花园很大,两个女生步子比较小,走到正门口也需要点时间,离开主宅后,徐青晚找程盼盼聊了好些有的没的,直到最后才假装不在意地说:“盼盼,你表哥是不是有交往对象了啊,感觉他最近神神秘秘的呢。”
    程盼盼茫然地摇摇头,她哪知道裴执的行踪,老实回答:“我不知道啊,我很少和表哥联系的。”随后又添了句,“但我感觉他应该没有谈恋爱,感觉没人能受得了他的性格。”
    徐青晚心下松动些许,虽然程盼盼说不了解,但毕竟是家人,裴执真要谈了肯定能看出些端倪,想来应该确实没谈。
    她略舒了口气,是她有些太在意了,可能真的是敏感过度。
    两人走到门口,徐青晚的司机已经打开门站在车旁,徐青晚松开挽着程盼盼的手,又笑盈盈地弯腰抱了她一下:“我走啦,对了。”她神秘兮兮凑近,“要是你表哥有什么动向的话记得帮我留意一下,我跟他比赛呢。”
    说罢转身上了车。
    程盼盼就那么呆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的门房大爷催促她才回过神,慢吞吞往回走。
    徐青晚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胡乱点了点头,但实际上她当时都没反应过来,等对方开走了才后知后觉回过味儿。
    这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她的生活和裴执毫不搭边啊!
    这个青晚姐怎么变奇怪了,哪怕做竞争对手也不用让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留意吧。
    她耸耸肩,撇着嘴走回主宅。
    -
    第二天,姜幼柠七点准时起床,赶在姜家所有人醒之前收拾洗漱好离开了姜家。
    冯美仪大早上接到她的电话非常诧异,疑惑她干嘛不多睡一会儿,但姜幼柠已经赶到了机场,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帮她搞定了改签。
    姜幼柠到达机场半小时后,胡桃和冯美仪也气喘吁吁赶到了,胡桃得跟着一起飞回去,冯美仪本来也需要的,但姜幼柠却说有事要让她办,她就又把自己的票取消了。
    冯美仪和胡桃在机场k记里找到正在喝豆浆的姜幼柠,一屁股坐她旁边开始喘气。
    幸好两人住的机场附近酒店,行李也不多,紧急收拾也来得及。
    “祖宗,什么事儿要我去办啊,百扬那边我已经谈好了,确定没有要履行的任务,之后等合约期结束就行。”冯美仪见姜幼柠吃得香,也拿了根她桌上的小油条开始吃。
    胡桃看得眼馋,姜幼柠点的餐不多,她又赶紧去点餐处多点了几样。
    姜幼柠慢条斯理吃完手上的小油条,用湿纸巾把手指擦干净,然后从小背包里取出两个小布袋递给冯美仪。
    “帮我送到鉴定机构,这两组都要鉴定。”
    冯美仪吃油条的动作顿住了,愣了几秒才飞快擦干净手接过那两个小布袋,布袋是米色,上面用黑色马克笔标了数字,她打开看了一眼,表情变得古怪。
    姜幼柠没有解释,只是摊了摊手:“之前我就有点怀疑,这次回去又发生了点事,所以还是鉴定一下吧,也好彻底安心。”
    她看向冯美仪,眉心带着一丝少见的疲惫:“冯姐,我没有其他信得过的人,拜托你了。”
    冯美仪顿时心下一酸,飞快收拾好两个布袋:“放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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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播出
    ◎提档了。◎
    回到剧组后, 姜幼柠去找徐导销了假,对方对她提前半天返回很惊讶,但也十分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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