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生意,连经验丰富的镖师们也不敢接,他若成功把货品送到,再平安带着货款回来,必能让娘子仰慕他几分。
    高泩学问好又如何?他要让梅泠香看到,世道不好的时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百无一用,只有他这样孔武有力的,才有能力保护她。
    她当初选择嫁给他,是此生最不必后悔的决定。
    对上这样的眼神,梅泠香没办法说出灭他志气的话。
    况且,袁氏能同意,必是深思熟虑的决定。
    细想想,这两个月,他也帮着做了不少事,且她再没在他身上闻到过酒气。
    也许她该再相信他一次,相信他真的能立起来,扛起保护家小的责任。
    她总觉得他经不住事,可若什么冒险的事都不让他做,他又怎么可能成长起来?
    “好,我不拦着你。”梅泠香终于颔首轻应。
    只是,她并不放心,就在章鸣珂启程前的一日里,她千叮咛万嘱咐,要他路上多打听,随机应变,千万避开那些犯上作乱的起义军。
    且这几车货品价值不菲,千万不能大意,给弄丢了。
    直到货品都装上车,拿油布包好,章鸣珂牵扯缰绳,过来将梅泠香拥入怀中的时候,她仍忍不住又叮嘱一遍。
    那些重复许多遍的话,听得章鸣珂几乎倒背如流,耳朵要起茧子了。
    分别在即,他心中很是不舍,耐性也比平日里多些,含笑听她事无巨细叮嘱,什么都答应,实则左耳进右耳出。
    待她说完,章鸣珂忍不住抬指捏了一下她小巧鼻尖:“小爷这么大的人了,你怎么像管小娃娃似的管着我?”
    说着,他俯低身形,贴在她面颊,轻而急地吐出一句:“这么爱管人,等我回来,往你肚子里塞个小娃娃,可好?”
    “你……”梅泠香又羞又恼,恨不得捶他。
    她同他说着要紧事,他却这般不正经。
    就他这副吊儿郎当,行事不稳重,让人无法信任依赖的模样,谁会愿意给他生小娃娃?!
    怎奈,大少爷身手极是利落,早已翻身上马躲远了,正坐在马背上,扭头璨笑,动作幅度极大地冲她挥手告别。
    朝阳中,马背上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了,梅泠香和袁氏才转身回去。
    “希望六哥儿此行能长进些。”袁氏轻叹。
    梅泠香听得出,其实袁氏也不放心。
    叮嘱那么多遍,梅泠香料想他应当不会忘,且他有武艺傍身,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她没有不放心,倒是有一股她意料之外的情绪涌上心口。
    明知他此去,至多两个月便能回来,梅泠香也想不到,她内心里,竟然也会有一丝不舍,忽而空落落的。
    他明明不是能令她放在心上,牵肠挂肚的郎君,可许多个日夜的相处,仍是让她渐渐习惯有他在身边惹人恼的日子。
    第42章 病重
    此去路途遥远,变数也多,章鸣珂再自大,也不敢一个人领着家丁送货。
    他特意带上罗师父,既能让梅泠香安心些,也更能保证货品万无一失。
    罗师父早年当过镖师,是他们一行人里,经验最老道的一位。
    前一段路途安全,他们脚程须得快些。
    可经过第二个县城时,章鸣珂没着急赶路,而是让罗师父带着家丁们先走,他办完事再骑马追上他们。
    罗师父不疑有他,便依照他的话,领着家丁们先出了城。
    这处陌生的县城里,并没有他们章家的铺子,也没有章鸣珂要买的东西,他短暂停留,只为了身上带了几天的一包药渣。
    先前梅泠香借口身子不舒服,时常服用这副“调理身子”的药,章鸣珂心有疑虑,想查清她喝的到底是什么药,却不敢拿去问闻音县里的郎中。
    他在闻音县里也算有名,他怕万一被人认出来,让梅泠香知道,便不好了。
    这包药渣他早就晾干藏好,只等着找机会拿到闻音县以外的地方问。
    是以,此番启程前,他特意将药渣带在身上。
    但这是他与梅泠香夫妻之间的事,并不想让旁人知晓,连罗师父也不可以,他才把人逗支走。
    章鸣珂拴好马,走进一间不小的医馆,先拿出十两银子朝掌柜的晃晃,才将药渣放到台面上:“帮小爷好好看看这里头都有些什么药,治什么病的?若你能看得出来,小爷便把这五两银子赏你。”
    进来之前,他特意打听过,医馆掌柜是旁人雇来的,一个月也就能挣五两。
    动动嘴皮子,行个方便,就能挣到辛苦两个月才能挣到的银子,掌柜的哪会不愿意?
    当即起身,笑脸相迎,请章鸣珂落座,掌柜的这才打开油纸包,细细检查里头的药渣。
    不多时,掌柜的脸上露出笑意:“公子是替家中女眷问的吧?放心,这药没什么问题。”
    章鸣珂挑挑眉。
    掌柜的以为章鸣珂是在怀疑他的眼力,当即把药渣中几味药一一找出来,分类摆放在台面上,指给章鸣珂看,还一一说出药材名字。
    章鸣珂不通药理,听得脑仁疼:“你就告诉小爷,这会不会让女子生不出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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