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往后一纵,飞出一腿狠狠踢在自己刀背上,他那刀原本刀刃朝外拄在地上,吃这一踢,呼的一下,自下而上反劈出去!
    这一下连躲带攻,精彩至极,周围群盗看了,齐齐喝彩,无不觉得叹为观止!
    灭劫脚下踏个四象步,轻轻一转身,避过斩马刀,抢至呼延杰身前,呼延杰还未曾落地,便被她以精妙步法抢入,心中大惊,怪叫一声,拧身硬抽刀,灭劫左掌截出,先断了他拧身之势,右剑轻轻一递,刺入呼延杰咽喉。
    群盗喝彩之声未消,“斩神刀”尸骸已然落地,便仿佛躁动的鸡鸭被一把扯住了喉咙,顷刻间鸦雀无声。
    灭劫看向那老头,微微一笑:“老丈如何称呼?”
    老头愣愣道:“好说,老夫徐金龙,江湖朋友称我一声‘鬼龙’。”
    灭劫笑道:“好!”
    身形一晃,转到徐金龙身前,左掌右剑齐出,徐金龙大惊,叫道:“有话好说!”一面出手抵挡。
    然而灭劫攻势如潮,眨眼间便攻出七八招去,奋力一掌拍开徐金龙功架,转身一剑抹过他喉头。
    看也不看便走到下一人身前,点头道:“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肝胆俱裂,忽想起灭劫所说“不斩无名之辈”,连忙摇头陪笑道:“我、在下只是无名鼠辈……”
    灭劫看他一眼,果然离开,走向另外一人:“不知阁下又是哪位豪杰?”
    那人满面虬髯,大怒道:“小尼姑,你当俺怕你不成?听好了,人称俺‘一刀断岳’钱正罡!看刀!”
    说罢大吼一声,一刀力劈华山,抢先使出,灭劫侧身让过,顺手一剑刺入颈侧。
    如此问一人,杀一人,余者又惊又怒,剩下八个汉子,齐声自报名号,分从四面杀上。
    灭劫以一敌八,剑光璀璨,若雪纷飞,斗到酣处,忽然清啸一声,立定脚步不动,全凭一口剑,便将四面八方诸般攻击尽数挡下!
    这时先前那自称无名鼠辈被灭劫放过的汉子,眼珠一转,小碎步绕开战团,把手一招:“峨眉掌门吃众当家困住了,兄弟们,随我去捉了其他人,逼这尼姑投降!”
    那千余喽啰,自然不乏悍勇之辈,当即有数百人涌出,便随“无名鼠辈”冲向车队,宋夫人惊叫道:“这怎生好!”
    方文、方武一迭声大叫:“哇呀呀呀呀,抬我兄弟金瓜锤来!”
    叶孤鸿嘻嘻一笑,翻身下马,抽出汝阳王府赠他的二尺利剑,快步迎将上来。
    那“无名鼠辈”手持朴刀,冲在头一个,见叶孤鸿人小剑短,心中暗道:“我这口刀,学的乃是当年梁山好汉戴宗的杀法,这个小子纵是名门大派弟子,这般小小年纪,又有什么真才实学?我拿下他,去逼贼尼投降!”
    打定主意,大喝一声,举刀横劈,这却是个虚招,关键在他后续一记踢腿,要趁叶孤鸿慌忙避让,一脚踢翻,然后一鼓成擒。
    他哪知叶孤鸿这些天把紫芝当茶喝,一身内力,实打实的有两年火候,这还不是一般的内功,而是正经的上乘功法峨眉九阳功,此刻见对方拦腰劈来,不躲不闪,径直一跃三尺来高,凌空一剑,自额头扎入,脑后没出,当即要了性命。
    后面一众喽啰,见这位当家一个照面便死在叶孤鸿手上,前扑之势齐齐一停,叶孤鸿哈哈一笑,足不点地卷入人群,一套越女剑,施展的淋漓尽致!
    要知这套越女剑,来历其实不浅!
    当初吴越结仇,吴国有大将伍子胥,秉承孙武遗策,所练士兵精锐无比,越军难敌,勾践因此烦恼,幸好忠臣范蠡长了一张俊脸,引来一个剑法如神的美貌少女,越军三千剑士,只得这少女剑影一丝,便从此横扫天下,这门剑法,也因此在军中流传。
    到了多年之后,有位武术名家,觉得此剑斩将刺马、撞阵杀敌,固然不凡,但若是江湖争斗,却嫌不够轻灵,于是据其本旨,又加创新,这便是后来的越女剑。
    叶孤鸿自穿越后,天赋高绝,学了此剑未久,便深深感受到这剑法的潜力,因此不断琢磨钻研,灭劫几次欲传授他新的武功,都被婉言谢绝,到了如今,他不仅能施展出灭劫所传的越女剑,更能把之前那位高手所作的创新尽数分辨、摘除,使出军中流传的杀伐版本。
    这套剑法,虽不如经改创后变化多端,却是直来直往、凌厉使用,以之虐菜,效率倍增,几个呼吸间,已杀翻三十余喽啰!
    宋夫人几乎惊得呆了:她以习惯了自家小姑子动辄变身修罗,却不曾料到,平素一副乖宝宝模样的叶孤鸿,竟然也能如妖魔般肆意收割人命!
    方文、方武则羡慕的口水都滴了下来,兄弟二人嘀嘀咕咕,决定给这个新结交的小兄弟,送上一个“铁剑妖童”的雅号。
    师徒二人,正自大开杀戒,忽听有人大喝道:“哼,汝宁府三山六寨好大的脸面,凭你们几张狗皮膏药,也敢号称中州群雄?如今被人一口剑挑了,岂不是把我们中州绿林的脸面尽数丢了?”
    第42章 血海观音,魔剑金童
    这一声大喝,声浪滚滚如潮,显然来人内力着实了得。
    此时同灭劫对战八人,已吃她杀了六个,只剩孪生兄弟二人,一使左手刀,一使右手刀,仗着彼此心意相通,勉强还在支撑。
    那人又喝道:“灭劫师太,你一人一剑,挑了汝宁府三山六寨十位寨主、当家,威风已然足够,‘左右双凶’素无大恶,看和尚面上,饶他兄弟一回如何?”
    灭劫冷笑道:“既无大恶,如何叫做‘双凶’?贫尼要杀谁,不杀谁,又岂轮得着你管?藏头露尾之辈,若要挡我,且现身来!”
    说罢,手下剑法又快三分。
    那人怒道:“你道我阻不得你么!”
    便听风声劲鼓,林叶惊飞,片刻间,一人从浮光山山脚林木间掠出,却是个三十余岁的黑衣和尚,身形瘦高,眉浓眼大,神气极为豪迈。
    这和尚掠出林子,足不点地般扑向灭劫,双掌此起彼伏攻来,掌势如云,声威浩大。
    灭劫眼见来者当真不凡,不敢轻敌,望后一跃,避开对方锋锐,随即复又扑回,手中长剑,光华大绽,顿时将对方笼罩在剑影里。
    那黑衣和尚一心要救“左右双凶”,因此甫一出手,便是全力,浑不知灭劫性情古怪,杀不杀什么‘左右双凶’只是一念之间,轻易便自放弃,黑衣和尚大招放空,灭劫随即反扑,正卡在他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点上,顿时便落了下风。
    黑衣和尚咬牙抵挡十余合,吃灭劫快剑相逼,一口气始终回不上来,急得叫道:“你兄弟二人,还不快来助我?只消挡他片刻,中州各府豪杰,便要齐至此地!”
    然而左右双凶方才险些死在灭劫剑下,早已杀破了胆,此刻哪里还敢上前?
    这兄弟二人也是狠的,对视一眼,心意相通,齐声狞喝道:“三山六寨兄弟们何在?谁能砍这贼尼一刀,刺这贼尼一枪,我兄弟二人指天为誓,同他结为生死兄弟,劫下财货,单独分他一万金子!”
    黑衣和尚心中一震,惊呼道:“不可!”
    然而哪里来得及?这真正是财帛动人心!
    那各家的喽罗们闻言,眼珠子都红了!
    方才他们看灭劫放手大杀他们的寨主、当家,只觉这尼姑仿佛比猛虎巨蛇还要可怖,然而此刻再看,哪还有什么猛虎巨蛇?分明是一座金山!
    一时之间,这些喽罗满面都是狰狞、贪婪,发疯一般狂冲向灭劫。
    灭劫冷笑一声,长剑洒出道道光幕,杀人如割草一般。
    这些喽罗,虽然见过血腥,但毕竟不是真正战卒,乱哄哄一拥而上,连灭劫影子都难摸着。
    灭劫身法展开,浑如鬼魅一般,忽焉在前,忽焉在后,一剑出手,必杀一人,出剑又快,杀人愈多,一道道扬起的血幕尚不及落下,新的一道道血幕又已飙起。
    一时之间,空中鲜血横飞,接二连三的尸骸不断倒地,灭劫青袍长剑,出没其中,面色淡然,甚至隐隐流露出一丝庄严宝相。
    那和尚打个寒战,怒喝道:“灭劫师太,他们不是鞑子!他们亦是汉人,你如何竟下得这般毒手?”
    说起来这和尚也是杀人如麻之辈,灭劫若是杀个十余人、数十人,他全然都不放在眼中,但是灭劫剑随身走,杀人便如割草一般,不大工夫,地上伏尸已逾二百,血流如河,而灭劫丝毫没有手软之态,真正把和尚惊得呆了。
    灭劫神色不变,淡淡道:“贪婪狂妄之辈,死尽亦不足惜!这些人若不想杀贫尼,如何会死在贫尼剑下?再说汉人又如何?鞑子该杀,是因为鞑子做了坏事,难道做坏事的汉人,便不该杀了么?”
    她这一番话,隐隐流露出着些因果相报、众生平等的禅机,和尚本要拼死上前缠住她,但话音入耳,心头一震,竟是不由痴住了。
    这时忽听左右双凶大骂之声,黑衣和尚扭头看去,却见那二人带了数十个心腹,趁机去抢夺大车,却被一个小小孩子拦住,一口二尺剑,使得精湛无比,左右二凶刀都舞成了两团光,兀自难进一步。
    又过不知多久,忽然一声号角呜呜吹响!
    灭劫师太眉头微皱,凝步望去,却见三十一伙,五十一队,无数人马从浮光山左右开出,来到山脚下扎住,其势源源不绝。
    她这里一停,一干侥幸未死的喽啰如逢大赦,齐刷刷打个冷战,看着遍布四下的尸体,感受着被血水浸透的鞋袜,胆子大些的丢了兵器,鬼叫着四下逃生,胆子小些的,就势软倒在尸山血海中,浑身克制不住的剧颤。
    灭劫快步回身,一剑一个,将同叶孤鸿恶斗的左右双凶刺死,伸手拉住因剧斗而喘息不止的徒弟,暗暗传去一道内力,替他调理气机。
    师徒二人并肩立在车队前五六丈的距离,都是一身血染,神态却格外淡然
    新来众人中,二三十个首脑模样人物走出,持着各种兵刃,纷纷走到那黑衣和尚身后,面露惊骇地打量着眼前场景,以及行若无事的一对师徒。
    灭劫下巴微扬,淡淡道:“贫尼峨眉山掌门人,灭劫师太是也!携我爱徒叶孤鸿,特意前往开封,接我俗家的嫂子、侄儿去峨眉左近定居,沿途宵小无数,见钱眼开,徒送性命,伱们这些人,也是为此而来的么?”
    一个手持铁棍的大汉喝道:“我等听说有个尼姑带了十万黄金,不料竟是峨眉掌门。若是早知道,无论如何也要卖你峨眉一个面子。”
    灭劫摇头道:“我峨嵋的面子,不需要别人卖,只靠自己挣。十万黄金乃是谣言,十万白银,倒也差不多,你若想要,胜了我掌中宝剑,只顾拿走。”
    那大汉神情微动,黑衣和尚一惊,发怒道:“胡老二,这位师太,我尚且不是对手,你多大本事,敢去讨死?会宁府三山六寨,十二位寨主、当家,死在她一人之手……”
    “错了!”灭劫忽然一皱眉,回身在地上尸体里找了找,弯腰提起一具尸体:“这个人,乃是我徒儿所杀,我只杀了十一个罢了。”
    便听对面传来一阵嘈杂:“真的假的?这小孩儿杀了‘邪心眼’王基?”“扯吧,王基那刀法,我见了尚且喝彩,岂会败给一个小孩儿?必是这尼姑要替徒弟扬名……”
    黑衣和尚喝道:“胡扯什么!堂堂峨眉掌门,自然言出如山,方才峨眉这位小弟子,和‘左右双凶’恶斗三十余合,是和尚我亲眼所见!这般武艺,杀不得区区王基么?”
    这和尚威望显然甚高,话一出口,再无怀疑,众人都惊叹道:“峨嵋派一向少在江湖行走,不料武功这般了得?”亦有人不乐道:“号称名门正派,杀性却比我们还重!这对师徒,一个血海观音,一个魔剑金童,哪里还有正道人士的样子?”
    众人议论纷纷,都没料到此役之后,短短时间,这人随口说出的两个绰号,便传得江湖皆知。
    那黑衣和尚看看左右,喝道:“都不要争吵了,待我和尚来同峨眉掌门攀谈几句!”
    灭劫道:“你这厮看来人面倒广,且说说姓甚名谁,贫尼剑下,不杀无名之鬼。”
    一言既出,方才侥幸逃生的数百喽啰,望着眼前死在地上的几百人,齐齐露出悲愤的目光: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师太连鬼都骗!我们这些无名之辈,方才你杀来手软了不曾?
    第43章 莹玉和尚,大周公主
    那黑衣和尚见灭劫动问,抱拳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和尚姓彭,名讳上莹下玉,江湖上朋友,都称我一声彭和尚!”
    灭劫一听,微微色变,诧异道:“你便是彭和尚?你不是做了大周国的国师,在江西辅佐周子旺造元廷的反么,如何竟出现在此处?”
    彭和尚摇头叹息,自嘲道:“不怕师太见笑,姓彭的本事不济,没能挡住鞑子的骄兵悍将,几个月前,大周国已成昨日云烟。吾徒周子旺战死,我这没能耐的和尚,带着他刚出生的小女儿,好容易杀出重围,汇合了次徒况普天,辗转逃至淮西,正准备联络豪杰,再次起义!”
    灭劫神色一黯,喃喃道:“这般快便失败了吗?哎,真是皇天偏佑恶人。”
    彭和尚摇头叹道:“我等自己无能,不敢抱怨老天。说实话,若是单打独斗,我等谁也不惧鞑子,只是战阵冲杀,又不同江湖打斗,和尚我费尽全力所练兵马,做到令行禁止,已是为难,同鞑子铁骑对面交锋,着实不是对手。不过……”
    他忽现振奋神色,一指那持铁棍的大汉:“这位乃是胡老二,他嫡亲大哥,乃是‘铁棍猿王’胡闰儿,师太可听说过么?”
    灭劫神情一凛,庄肃道:“前岁二月,‘棒胡’率陈州好汉数百人,烧衙杀官,转战一年有余,被元军以数十倍兵力伏击,壮烈战死,乃我中原武林中一等一的好男儿,贫尼岂敢不识?只恨缘浅,不得当面拜会。”
    铁棍大汉胡老二闻言,双眼一红,抱拳大叫:“家兄在天有灵,听得峨眉掌门这般评价,必然引以为荣。”
    他把头一扭,恶狠狠对一众中州豪杰吼道:“峨嵋派的师太看得起我大哥,就是看得起我,谁敢抢他们的钱财,便是同我胡老二为难。”
    彭和尚笑道:“师太你看,‘棒胡’虽然战死,他的铁棍,如今却有他弟弟接在手中,再有轱辘李、胡山花、张铁柱、李扒头、项甲……”
    他说及一人,便由一名寨主、帮主模样的汉子,傲然挺胸,向前走出一步,片刻间,走出十余人来,皆是神情精悍,目光炯炯的汉子。
    彭和尚道:“这些兄弟,都曾随棒胡同鞑子周旋苦战,乃是中州武林中顶天立地人物,因此和尚我辗转奔来,便是要会合此处诸位,伺机再起。”
    灭劫奇道:“这一次,你就有把握了对付鞑子的铁骑了?”
    彭和尚摇头:“没有。这一次,说不定连我也会战死,但即使如此,自会有后来人再次起兵。唐朝有位大诗人写过一句诗,和尚我很是喜欢: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等屡败屡战,定能越挫越勇,直至有一日强过鞑子!”
    灭劫师太不由动容,点头道:“好一个春风吹又生!有此心志,难怪你彭和尚到处受人推崇。”
    彭和尚大笑道:“得峨眉掌门一赞,彭某堪慰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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