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洗身体时纪舒在温暖的水流里开始昏昏沉沉,等擦干身子被阎律抱上床,她已经彻底睡死过去。
    只有累到精疲力竭的时候,纪舒睡觉才会像现在这样丝毫不乱动,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像个瓷娃娃。
    阎律开始思索每晚把纪舒肏昏过去的可能性。
    嗯。
    还是……算了吧。
    轻轻拍着纪舒的背,卧室微弱昏黄的夜灯的照映下,纪舒朦胧的眉眼更显得柔美,看得阎律心底一片柔软。
    他想起了他的母亲。
    那本锁在保险柜里的相册,有着母亲年轻时的黑白照片,穿着波点连衣长裙,打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在大学校园里手捧鲜花,笑得灿烂。
    他父亲极少提及他与母亲相遇前的过往,但阎律从种种蛛丝马迹中猜测,在跟他父亲在一起之前,母亲或许跟纪舒一样。
    单纯柔软,美好善良。
    只是,她与父亲的结合终究是不幸的,自己也成为了二人不幸婚姻的牺牲品,让自己的童年,自己的前半生都陷入极度的矛盾与分裂中。
    儿时,他还是对母亲有天然依赖的年纪,父亲对他十分苛刻冷漠,甚至在周末去庄园探望母亲前,会故意虐打他,试图以此激起母亲的怜惜。
    他随父亲来到庄园时经常会看到房间内母亲跟着一个或数个赤条条的男人缠在一起,见到他们,便冲着父亲点头示意,妩媚又得意地笑。
    这时候父亲会让当时还很年轻的岑管家将他抱走,自己则很自然地推门进去,加入他们。
    小小的阎律在岑管家替他上完药后,百无聊赖地在花园数蚂蚁,趴在树边听刺耳的蝉鸣,等到数个小时后被管家带回房间时,母亲穿着浴袍倚在窗边,一边流泪,一边抽烟。
    她将烟圈吐在他脸上,呛得他直咳嗽。
    她说:“宝贝,疼不疼?”
    她说:“怎么没打死你呢?小畜生。”
    她说:“妈妈爱你,但是保护不了你,长大了打倒坏爸爸救妈妈出去好不好?”
    母亲精神不太稳定,人格分裂般有时叫他小畜生,骂他流着父亲一样肮脏的血,洗脑他,给他灌输仇恨,有时却又抱着他,说他是这个世界上与她血脉相连的唯一的亲人,说自己不想离开他。
    小孩是天然亲近母亲的,母亲稍微给予他一丝母爱,阎律就甘之如饴,高兴地贴上去喊她“妈妈”。
    他那时不懂,只是本能地觉得纠缠的肉体很恶心,他还是喜欢洗完澡后干干净净的母亲,就算生气发火也很美丽的母亲。
    后来长大了一些,他也逐渐明白了一切。
    父亲的亲弟弟阎洪年,也是他小叔,杀了于母亲有再造之恩,资助她上学的一家五口,强奸了她的义妹。
    她怪自己没有能力报仇,也怪父亲在她想杀掉仇人时选择袒护了自己的亲弟弟。
    她知道父亲有多爱她,所以尽管被囚禁在庄园里,她也利用父亲的愧疚不停地折磨父亲,一步步试探父亲的底线。
    他在父母的纠葛中不断撕扯。
    直到五年前,或许是终于崩溃,或许是下定决心,他的母亲终于开始不顾一切的复仇,其中的对象甚至包括……他  。
    只是,母亲失败了。
    她死去,父亲殉情。
    他和阎洪年却活了下来。
    彼时在大陆与东南亚交界处谈生意的阎律,被母亲聘请的杀手以母亲的名义骗回大陆赴约,虽然他或者逃了出来,但浑身是伤的滚下山坡,躺在糜烂的枯枝败叶间,满身血迹,脏污不堪。
    他觉得厌烦极了。
    母亲爱他,恨他,折磨他,现在还想杀掉他,父亲把他当成禁锢母亲与接手家业的工具,从小便用狼性法则和精英教育培养他,周围所有人都是唯利是图的疯子。
    他放逐自己,一身泥泞与血污躺在山坳间,岭南地区,春夏相交的季节湿热无比,虫蚁无数,吞噬血肉的幼虫寄居在他的伤口上,催人腐烂的细菌腐蚀着他的性命。
    他本该想死的。
    他本该要死的。
    但他遇见了纪舒。
    他遇见了外出野采的纪舒。
    他活了下来。
    他活了下来,下定决心将整个阎家洗白。
    后来他终于给母亲复了仇,以退为进,在国外筹谋两年内多  ,铲除了阎洪年的势力,一发克洛克的子弹直接射爆了阎洪年的大脑。
    他找人作法,将阎洪年的尸体镇在深井中,据说这样,他的灵魂便会永世不得超生,永远承受锥心蚀骨之痛。
    阎律静静在他母亲的坟前坐了一下午,想问问她是否满意这个结局,想问问她他是否达成了她的期望。
    但那个恨他又爱他,疯疯癫癫的母亲早就不在了。
    床头柜上嗡嗡作响的手机打破了阎律的思绪。
    他伸手拿过来,是一个虚拟电话号码的来电。
    阎律起身走到浴室,拉上门,接通。
    “阎律。”
    电话那头是阎冀的声音,很虚弱,还透着浓浓的倦意。
    “两天后的博物展,我等着你。”
    “哦?这么笃定我会去?”
    “你也可以选择不去。”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当年的事我调查了七七八八。”
    “我知道的。”
    “纪舒的父母你可以保护得很好,但她社团的同学,她同学的家人,她身边与之亲近的所有人呢?你不可能保护得了全部,要是她知道这些无辜的人因你而死,你觉得,她会怎么看你?会不会像你母亲一样,承受不住自我道德的谴责,选择发疯变成疯子?”
    “阎冀,你这是子承父业了么?真不愧流着阎洪年一样的血,威胁人的手段都一样下作。”
    阎律垂着眼,右手垂在身侧,拇指指腹摩挲着食指直接,神色阴沉。
    “没必要激怒我  ,阎律,这对我没用。”
    “说实话,我也不希望牵连无辜的人,要是可以,我希望我们能互相合作,一起摧毁阎家。”
    “只可惜……”电话那头的阎冀重重叹了口气:“你选择了洗刷掩埋罪恶,那我只好负责审判了。”
    “这只是执行正义路上的必要牺牲而已。”
    “你知道的,我做得出来。”
    阎律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劝你收手吧,过段时间港城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从前在阎洪年麾下做事的二个组的人我可以全权交由你处理。”
    “他们?这么多年分分合合,人事变动,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当年办事的人?当年的事要不是有阎家上下打点,毁尸灭迹,不然母亲怎么会申诉无门?你觉得,阎家有谁是无辜的?”
    “要是如你所愿又能怎样?我带着家族洗白,底下混的人跟着我,只要从此老老实实就不缺他们一口饭吃,但是阎家垮了,他们就会选择到另一条道上的势力接着混,为了生计,这些曾混迹街头的人只会更疯狂。”
    “这浅显的道理你不是不懂。”
    “阎冀,你这是打着正义审判的旗号以泄私愤,将母亲对自己的折磨转换成对整个阎家的仇恨。”
    “你只是一直活在过去没能走出来罢了。”
    “无所谓了,立场不同,不必对我说教,这没有用。”
    阎冀咳嗽两声,呵呵笑着:“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但死之前我会竭尽全力向整个阎家复仇,不管用上什么手段。”
    “不希望牵扯无辜的人下水的话,两天后,就过来吧。”
    “我们两人间,只能活一个。”
    ***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鹤云的肺炎明显好多了。
    通过徐阡野联系鹤家,却被告知阎律上下打点过关系,此次事件严惩不贷,鹤云想逃脱责罚,只能躲起来,或者跑到国外,等五年后追诉期过了,再回来。
    这也是家族没有完全放弃他的原因。
    “好东西啊。”
    鹤云与徐阡野参观他手底下雇佣的退伍军人送来的东西,打开一个锦盒,摸了摸面前的金属大家伙感概道。
    “这么个玩意你怎么搞来的?海关能过?”
    二人面前的盒内装着的是一把全长一米多的巴雷特狙击步枪  。
    “3d塑料打印出的零件,小批量地运输进来,再找工匠照着零件用金属仿制出的仿品。”
    “造价高的很呢,大头都用来堵那些工匠的嘴了。”徐阡野回答道,拿起枪颠了颠:“比正品重一些,射击精度也不够,但在中等距离狙击也足够了。”
    “还得是你啊。”
    鹤云有些意犹未尽:“你还搞出了什么厉害的东西?我感觉真是……绝对火力面前,再聪明的脑瓜也只是一枪爆头的事。”
    “没了。”
    “我觉得帅就搞了一些武器的高仿品,但真枪实弹的家伙就这一个,剩下的全是不中用的土枪。”
    徐阡野双手执着枪做了个瞄准射击的动作。
    “你想用就当是我借你,别把我供出来就行。”
    “当然不会。”
    “不过供出来也没用,你没证据的。”
    徐阡野呵呵一笑,将手中的枪抛向鹤云。
    叁十多斤的枪身压得鹤云差点站不稳。
    “这玩意十多年前的阎家可能搞得到,现在就不一定了。”
    鹤云摸了摸手中的枪,道:“阎叁少估计喜欢得紧呢。”
    ***
    ***
    作者好像卡文了,删删改改好久好久才把这章打出来/(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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