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人家是麒麟子,他是地痞流氓呢。
    他这样混迹乡里的勇武之人,平时不着家不种田,好一点的称呼是侠客,是能喊一句乘风破浪会有时的人。差一点,那就是地痞流氓,后面还变成了在逃杀人犯。
    往事不可追啊。
    张玉于是压下敷衍跟哄小孩的神色,认真道:“昀哥儿说得对,因为这样所以我耽误了一段时间。等我弄明白了事情我就抓紧回来了,只是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处理。
    我看白马氐的人在驻马地也熬不了多久了,人吃马嚼的,他们带的粮食不够。加上羌族虎视眈眈,情绪也到达临界点了。”
    说着说着,张玉又道:“对了,回来的时候我还抓了几个羌族跟白马氐的探子,现在都关在县衙牢里了。”
    白马氐等不到人,肯定得派人来查看找马义的。
    羌族联合部落也得确认白马氐的人交易到哪里一步了,这几天白马氐的人一直不动弹,他们也焦急。所以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想法,也派了人盯着白马氐。
    然后,全被张玉带着人给敲了闷棍。
    “还抓了人?”
    “那当然,昀哥儿要瞧瞧吗?其实外族人也跟咱们一眼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就是他们说话昀哥儿你可能听不懂。”张玉还带点献宝的炫耀意思。
    他们的土语很多,内部都不怎么通用,大概有十几种。
    张玉大概会个七八种,剩下的只能大致听懂,讲是不太会了。不过他熟悉的那七八种讲起来就跟当地土著没什么差别,贼溜。
    昀哥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笑道:“看就不看了,不过阿爹咱们想办法别让他们耗着了,让他们打起来吧。”
    这群人本来就是各自为政,也都打着歪心思。
    要是最后发现白马氐交易不成功,可能羌族联合部落发现没有抢得东西,可能就放弃攻击他们了。甚至他们要是互通有无一下信息,说不好还以为是梁国人耍他们呢。
    到时候他们联手就不好了。
    所以一定要让他们打起来,没有大批粮草做诱饵也得打起来。
    “什么方法什么方法,我要做什么吗?”张玉这种游侠地痞,最喜欢刺激的事了。
    “有。”昀哥儿嘿嘿笑道,“你要扮羌人也要扮氐人,而阿爹则要写两封信。”
    这叫古有曹操抹书间韩遂,今有他昀哥儿抹书间外族。
    ……
    县衙牢房。
    马义还没死,现在正鼻青脸肿地被关在其中一间牢房中。他刚刚被揍了一顿,告诉他别乱说话,不然直接咔嚓了。
    马义可没什么勇气,他就是个靠脸跟靠脑子吃饭的骗子,那必然连连点头,只求打脸的时候轻一点。
    而他的另外一边关着的,赫然是张玉抓来的白马氐的探子。
    之前马义去过白马氐做客,那个白马氐的探子还认识他。可惜马义被揍惨了,半昏不昏地躺在那儿也没动静。
    这个探子急得不行,心说怪不得他们等不到人,原来马大人被抓了。他得赶紧回去告诉部落酋长,这里面有诈。
    探子急得不行的时候,远远听到有铁链拉扯的动静。
    他赶紧躺下继续装晕。
    然后他透过眼缝,他就看到一个梁国人打扮的中年文士跟一个蒙着脸的人走了进来。他们还很细心,尤其那个蒙着脸的人,还专门看了下他是否还在昏迷。
    确认他昏迷之后,那个蒙脸人压低声音开口了。
    可他即便压低了声音,探子还是立马听了出来,这是地道的羌族白狗部落的土语!
    该死,羌族的人跟梁国人合作了。
    而且那个羌族人还跟梁国人讨价还价,白马氐这次的马他们可以便宜一些,但必须要比去年价格高。
    梁国人又说了些什么探子听不懂,过来会儿,他就看到梁国人给了那个羌族人一封信!随后他们指了指探子,羌族人就说杀掉他,梁国人同意了。
    探子感觉自己心跳都快停止了。
    该死该死!
    很快大牢的门被打开,探子努力压制住自己反抗的念头,幸好梁国人把他拖了起来。
    大概是要拉到外面去杀。
    好机会!
    然后探子就发现那个羌族人也跟了出去,应该是要确认他死了,不然不放心。
    于是一直外出走了一段距离,探子悍然出手。那个羌族人果然急了,不顾暴露的风险要置他于死地。
    但最后探子棋高一着,甚至那个羌族人怀里的信还掉了下来,探子手一抓就跑。
    他为什么是探子,因为他跑得真的特别快!
    探子跑掉之后,李复立刻按照昀哥儿说的开始全县通缉外族人,当然都是做做表面功夫。
    白马氐探子之后,羌族探子也同样被关了进来,不过他就不关在马义隔壁了。
    这回梁国人是带着白马氐人的进来的,俩人开始密谋交谈。白马氐马匹卖得便宜一点,梁国人就帮助白马氐的人反截杀羌族一波,以后让白马氐成为最强部落。
    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最后还是一样,一封信被掏出。
    李府中,昀哥儿逗着翊哥儿玩儿,顺带还教邓羌写字。心里还嘀咕着,嗯嗯,不知道这次的线下真实沙盘最终效果怎么样。
    第50章 天下将乱,明主如光辉
    李复跟张玉是在傍晚时分回来的,一来就让人把昀哥儿从后宅那儿抱了出来。
    张玉是个急性子,立马兴奋道:“昀哥儿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做戏紧张死了,就怕自己讲得不好被他们看出了破绽。要说还得是李大人,不愧是读书人,这表演得跟真事儿似的!”
    昀哥儿古怪地看了张玉一眼。
    这是夸他爹吗?
    这不是在说他爹是读书人,而读书人其实都脸厚心黑,骗人的时候还披着一层文化的皮。
    不过李复也不跟他计较,而是说道:“昀哥儿,那两个探子现在应该想办法出城了,咱们也该准备准备去坐收渔翁之利了。”
    李复跟昀哥儿商定,明天一大早上带上民壮出发。
    陇县是一个小县,虽然有县尉专管兵事,但其实没有梁国的正规军队。不过这也不代表县尉没人了,他下面是有三班衙役的。
    一部分是皂隶,是负责保护县长的,也是在李复审犯人的时候帮着带犯人上来或者下去的那些人。另外一部分就是牌头,这些牌头的主要作用就是发生了案件,负责在外缉捕犯人、审讯等。
    最后一部分就是民壮了,不是正规军,梁国不会配备给他们军服武器等,一般是每个县有一定的招收民壮份额,然后以县衙的名义出资招募。主要是用来看管粮仓、牢房、陇县城门守门等作用。
    陇县这儿的民壮一共有50人,外加牌头8人,皂隶16人。这次要外出李复就只打算留下必要的几个民壮,其他人全发一副轻甲跟配备武器一起出发。
    轻甲其实县衙是有的,只是平常用不到。
    这些民壮的作用也是一旦有起战事,他们稍微训练一下就能变成士兵,所以县衙有专门的武器库。不过李复来之前,县衙的武器库早就一塌糊涂了,剩下一点破甲锈刀装点一下而已。
    李复一心要造反,未雨绸缪把武器库也补上了,这不今天不就用上了么。
    不只是这些衙役,还有就是马义的那些逃兵。那些逃兵零零散散几乎全部抓了,一共也接近两百人了。在那两天的大建设商议中,昀哥儿跟李复也谈论过这些俘虏逃兵该怎么处理。
    昀哥儿之前分村,基本还是把相熟或者原本就是同地区的人尽可能归在一村,这样更便于团结。
    可这些逃兵不行。
    他们就算是逃兵也是上过战场的,面对正规官兵或者衙役他们是害怕,因为他们都还是戴罪之身。
    按照梁国的律法,逃兵是当斩的。
    可要是他们放在新建的村里呢?这些逃兵害怕上者,却敢欺负下者。他们是见过血甚至杀过人的,混迹在普通人之中,很可能形成一帮hei社会了。
    因此这些逃兵昀哥儿跟姜叔都挑选过,把那些没斩杀过人也确实胆小不敢惹事地编入村中,而一看是见过血气的人则是直接编制进了乡勇队,最后大概有一百二十几个人。
    这些乡勇队的人这些天他们不用负责建村,而是在磨他们的性子。
    怎么磨?
    跑步、列队、鸭子跳等。
    昀哥儿几乎把大学生昀哥儿军训那点东西全拿出来了。
    每天晚上,昀哥儿让他们一个个上来讲讲自己的故事,怎么被征召入伍,又是怎么做了逃兵,最后又怎么浑浑噩噩跟了马义。
    本来这些人还不愿意说,但后来也有人起了头。
    第一个人说时昀哥儿特意到场的,那会儿是傍晚,训练了一天的逃兵一个个都累得瘫倒在地上。大冬天他们热得浑身冒热气,然后就把衣服脱得到处都是,当然嘴里也骂骂咧咧的。
    然后姜光手中大刀出鞘,目光中浮现出愤怒之色。他是真生气,有点怒发冲冠的味道。
    昀哥儿还吓了一跳。
    之后他才想通,这个时代的‘打工者’很多有种独有理念的忠心,就像是之前的姜叔看到那么多金银财宝跟粮草第一个反应不是独吞或者一起发现的,这得有我一半,他是保护昀哥儿的安全。
    反正要是昀哥儿,他跟着别人打工的理念就是我给你办事你给我拿钱,卖命不可能。我创造了多少价值,你给我多少东西。干得不爽,我走人。
    昀哥儿也知道这是因为他受到大学生昀哥儿记忆的影响,所以让他变得跟姜叔一样是不可能了。
    姜叔生气就很简单,那就是这个时代理念的主辱臣死,这些逃兵怎么敢脱衣解带还对昀哥儿骂骂咧咧!
    那些逃兵对姜光这些狠人是很发怵的,看他大刀出鞘,一个个赶紧穿好了衣服,神色也变得惴惴不安了起来。
    然后昀哥儿就玩了一处当时跟堎底下乡乡民拉近距离一样的方式——那就是埋锅造饭,一起干饭。
    还拉着姜光坐下一起吃。
    姜光干巴巴地坐在昀哥儿旁边,可面色还是有怒气,一只手一直牢牢压着大刀刀把。
    晚上宰杀了一头羊,还有一锅锅地干饭。
    对这些人来说,不用吃花里胡哨的东西,干饭就是最好的东西。况且还有撒了足量盐花的大块羊肉,那已经美上天了。
    吃起来了,这些人才重新放松下了心情,甚至还生出了一些感恩。这种莫名其妙的训练苦点又怎么样,之前还以为是故意折磨他们,可现在给这么好的吃食,那能是折磨吗?
    看来之前李大人派人来说,这样做是让他们强身健体是真的,还真是为他们好。反正跟着马义,除开马义特别看重的一些逃兵看守粮食才吃好喝好外,其他人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地。
    吃到一半,昀哥儿就笑着让人上去讲讲自己的经历。
    还是在姜光脸色越来越恼怒,昀哥儿都折节下交了,这些临战场做了逃兵的无耻之徒还如此不识好歹的目光中,终于有人硬着头皮上去了。
    开始他说的时候脸都红了,说得磕磕绊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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