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诸位还是再等等吧,明日就是第四天了,过了今晚,明日我们去一起去找郡守赴宴。诸位看,我拜访函都写好了。”
    辛滕从怀中拿出一封拜访函,神色从容。
    高濛吞咽了下口水,只能不甘愿地坐回位置上。可越坐他越难受,这时间实在过得太慢了。
    高濛努力去看旁边的王邑,昏暗的油灯下,王邑手紧张地捏成拳头,面色都有些苍白了。
    王邑向来胆小,估计现在有些后悔参与到这件事中了。
    其实新郡守的命令下来之后,他们就已经在做准备了。之前还拜访过原郡守,可原郡守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之前他就秉持好好好的老好人角色,谁也不得罪,什么事都主打一个拖延。现在也一样,拖了他们两天竟然直接带着钱财跟心腹跑路了。
    之后他们就想试探新郡守的态度,过年那几天,他们是送了拜礼去陇县的,可礼物都收下了,但对方却一句话都没给他们。
    送出去的那些钱财全跟打了水漂似的,打水漂还有声音呢,这钱进了李府是一点声都没有啊。之后他们又开始事无巨细地打听新郡守的一切动静,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原先的李复在读书人中有些名望,这主要还是他年轻时在外求学时的毅力跟态度受到的别人夸赞。可毅力跟态度就是比不上天赋,最终他也不是什么大儒名士,只能做一地县长。
    然后就是他平平无奇的为官生涯,谁知道这几年他哪根筋不对,一下发迹了起来。当然这之中他们也听到了李复小儿子李昀的各项事迹,据说是李氏的麒麟子,但对此他们也没多想,实在是这小孩太小了。
    倒是这李复似乎是有大志的人,可是他都快五十的人了。再有大志,人老了也该认命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郡守府衙中,昀哥儿三人都还没睡,甚至一点困意都没有。
    这是第四盘五子棋了。
    昀哥儿还没落子,然后就听到外面出现了嘈杂之音,随后就是乡勇兵行走之间的铠甲之音,再之后是弓箭开弓之声。
    “来了。”骞珪低声道。
    昀哥儿托着下巴,“他们是真的敢。”
    旁边的李复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巴,之前昀哥儿说他们敢派人来行刺,而且不止一波。
    李复是还有些怀疑的。
    没想到现在看来,这些人的胆子真的这么大,敢对郡守出手。
    为了以防万一,昀哥儿甚至在郡守府四周配备了大量的救火设施,他甚至都担心他们狗急跳墙放火烧人。
    李复心有余悸地放下笔,“还好陇县李府那儿还留下的乡勇兵,有范公坐镇,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范旭办事十分小心,未战先算,所以这次才没带他,让他带人留守陇县护佑李府还有郑左生等人。
    动静持续了半刻钟都不到,倒是出乎了昀哥儿的预料之外。
    很快邓羌就走了进来。
    他一身铠甲,这会儿带着深夜的寒气,手持长枪腰跨大刀,行走之间虎虎生风。
    “这么快?”
    邓羌行礼道:“主公,有人先我们一步动手了。行刺者一共十人,全被人一剑抹了脖子或者刺中要害,尸体被丢在了府衙门口。”
    骞珪奇道:“是谁?”
    “姜叔查看了下,从伤口看,应该是有人也隐没在暗处对刺杀之人下的手。丢下尸体的人虽然躲避我们,但也闹出了一点动静。从身形判断,姜叔说是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的赵越。”
    第90章 汉阳郡轰轰烈烈大建设
    “是他啊。”昀哥儿嘀咕。
    “主公,要把赵越找出来吗?”邓羌询问。
    这个赵越毕竟之前行刺过昀哥儿,现在又去而复返。虽然他帮着杀了第一批刺客,但他却还是隐没在暗处不肯出来,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在邓羌看来,这是一个不安分者,还是小心为上。
    想了会儿昀哥儿才道:“算了,我想他不出来也是考虑安全问题。现在凉州牧到处在找凶手,要是知道他就是刺客,他是一定要死的。
    再说他要是光明正大地活着,还出现在陇县,恐怕无食教也不会放过他。在并州他还有老母亲在,别到时候连累他家人了。”
    “喏。”既然昀哥儿这么说了,邓羌也不反驳。
    等出后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后,外面又吵嚷了起来。这次时间有些久,等邓羌来回禀的时候说这次刺客多,赵越也只能杀了一半。但他发出了警示,最后早就准备的乡勇兵直接一轮弓箭齐射,那些刺客全部倒地而亡。
    两拨之后,冬日再长的夜终究也会过去。
    天色渐明,郡守府衙外的刺客尸体、血迹以及散落的兵器都被快速清理掉,等天色大亮,邓羌立即就来回禀说辛滕送来了请柬。
    崭新的请柬被昀哥儿放在棋盘上。
    经过一个晚上的惊吓,李复也冷静了下来。看着这请柬,他更是嗤笑了声。
    昨晚是试探也是下马威啊。
    有些当地豪族就是这样,如果外乡人去做官。遇到点子扎手的,那就先吓一吓,之后再服软求饶,又送上好处。
    如果不想两败俱伤,那双方就握手言和,之后就皆大欢喜。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请柬之后,随后竟然又来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厮,说是王家的仆人。他也送来了一封请柬,可伴随请柬一起的还有一封告罪函跟三千亩的田地地契。
    “不知道这人是聪明还是胆小,姜叔可是说王邑也是连夜去了辛府,昨晚密谋刺杀的事他也是参与的。今天一大早又来送这些东西,看来这个王邑为人不够果决又是个墙头草。”
    昀哥儿话音一落,骞珪已经将棋盘棋子都收好了。
    “主公,天亮该动手了。”
    昀哥儿点点头,把请柬交到了李复手中,“阿爹,该去赴宴了。”
    辛府中,坐了一个晚上的辛滕看着大亮的天色,原本一直保持冷静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急躁。
    不知道李复会不会来。
    会客厅已经准备好了酒席、美人与银两,只要这位新郡守来,那么一切都好说。要是不来,恐怕他们就要斗上一斗了。
    “辛公,我想起家中幼子这几天有些不舒服,恐怕得先回去了。”王邑吐出一口气,压着心中的紧张之色忽然道。
    他一开口,其他几家也跃跃欲试想走了。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们多少有些后悔了。
    “想走!?”辛滕忽然将昨晚倾倒在桌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我告诉你们,事到如今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早几天你们干嘛去了,早几天不是你们哭到我面前说不愿意把屯田交出去吗?不愿意把以前私吞的那些粮税吐出来吗?
    我帮你们想办法,你们现在想跑?我告诉你们,我们之间来往的信件、账目,我都好好保留着。
    今天这事要是皆大欢喜,这些信件与账目我就当着所有人面的一起烧掉,以后这个汉阳郡还是我们几家跟郡守共治。但要是出了事,大家都一起去死!”
    昨天开始,这帮人就想让他去当出头鸟。
    高濛更是想送上这点田地就撇清关系,然后让辛氏去跟新郡守掰腕子。输了是辛氏倒霉,赢了他高家还是高家,真是做梦。
    辛滕忽然摔杯,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众人刚要说什么打个圆场,忽然就听到外面吵嚷起来,然后辛府的幕僚火急火燎跑了进来喊:“辛公不好了,郡守带人围了辛府,外面全是官兵跟弓箭手!”
    目前乡勇兵五百人,一百后备役,但有六七百人的治安队。
    陇县就留了一百乡勇兵,主要那里还有三班衙役、治安队可用,其余的乡勇兵全被带到了冀县。
    现在这个乡勇兵可都是能以一当三的精兵,这几百人把辛府一围,谁看了都胆战心惊。
    一听幕僚的话,孟氏孟喜直接炸了,“辛公,这是怎么回事!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王邑也是手抖得厉害,“不行,不能被困在里面,我得出去拜见郡守,我我…我不能死在这里。”
    说完,王邑再也不看辛滕,转身就往外走。
    “慌什么!”辛滕喝了一声,又大声叫来仆从,直接把王邑给捆了。他们是来密谋的,昨天还是悄悄从辛氏后门进来的。自己都来得小心,怎么还会带多余的人。
    所以这会儿被辛府的仆从捆住,他们办法都没有。
    辛滕一甩长袍,看着还冷静,其实胸口的心脏也跳得不行,整个人有种头重脚轻的味道。
    但还是强撑着精神,让人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随后就往门外走。
    晋国之后,辛氏就没出过什么像样的人才了,到了他这一辈也没人在朝中做官更没有功名在身,所以按照梁朝规矩是没法穿绫罗绸缎的。
    ——吱呀。
    辛府的大门被打开。
    辛滕率先看到那些弯弓挎刀的精兵,当时就再也维持不住昨日的冷静,脚更是一软差点跪下。
    真的好多年他没看到过这样的精兵了。
    这样的精兵令行禁止,浑身充斥血气跟煞气,绝对的是百闻不如一见。只有等见到了,只会觉得自己就仿佛被一头猛虎盯着,转瞬就会被撕得粉碎。
    “李大人。”辛滕的声音都有些在抖,多少有些后悔昨晚的激进,“您是来赴宴的吗?小人在家中已经备好了家宴,就等着您前来一叙。”
    李复牵着昀哥儿没说话,只是将那封请柬往他脚边一扔。随后骞珪上前几步一挥手,很快有人拖来二三十具尸体直接朝辛滕扔了过去。
    “辛滕你可认罪!”
    说罢骞珪拿出一张罪状纸,上面列数了辛滕的大量罪责。
    最关键的是有侵占乡民良田、用辛氏之人挂郡兵空饷,将朝廷屯田据为己有,甚至还资助山匪,用山匪保护自家人走商外,也用山匪抢劫屠杀他人,瓜分钱财。
    除开这些外,还有放高利贷、随意变更佃户粮租,让人家几乎白给他们家种一年地,另外还有一些倒卖妇女与流民给异族的烂事。
    三天时间给他们擦屁股的同时,昀哥儿也没闲着。
    甚至在李复上任汉阳郡郡守的命令收到的时候,昀哥儿就已经派人开始收集整个冀县的状况了。
    骞珪每念一条,辛滕就抖一下,一直等骞珪念完了,他才大声喊冤枉。
    “你要是冤枉,那才是最大的冤枉!辛滕,你现在束手就擒,郡守会秉公办理,但你要是糊涂了,可就说不好了。”
    辛滕抬头看,只见李复冷着脸一言不发,他手中牵着的小儿也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显然这个新郡守没打算放过他。
    是他低估了这位新郡守,他是真敢翻脸!
    辛滕忽然道:“大人稍等,等我回去跟家中人说一声,我相信清者自清。”
    说完,辛滕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后背出着冷汗慢慢往家里走去。但大概过了一刻钟,忽然从辛府冲出来四五十人,这些人竟然也都穿着轻甲,手中更是拿刀拿茅。
    在他们之后,则是辛滕跟他的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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