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灵的确不是个安分的,我好几次看她从外面回来都不对劲,一脸的……”小阿嫂嫌话羞人,她做个表情让人猜,“估摸着那时候就勾搭上了。”
    “人家也有能耐,我住这儿三四年了都不知道胡都尉长啥样,她来了不到一年,愣是勾搭上了都尉。”有人啧啧其声,话里暗讽隋灵骨子里都是招摇放荡的,臭肉招苍蝇。
    “我听说胡都尉就好这一口,也是个爱勾搭年轻小媳妇的。”男人压低声音。
    “……”
    佟花儿一觉睡醒就听说隋灵被胡都尉带走了,她气得肚子疼,这该死的东西,真是好命,偷情都没被人打死。
    老牛叔看她捂肚子,他走出门强行扶人进来,警告说:“玩归玩闹归闹,你伤着我儿了,你得不了好。”
    佟花儿垂眼温顺地点头,“好,我只是觉得老天不公。”
    “老天的事老天管,你少操他的心。”老牛叔摸摸她的肚子,说:“再有两三个月,我儿就出来了。”
    佟花儿面露复杂,她摸了下肚子,想起了路上冻死的女儿。
    老天真不公,她暗念一句。
    ……
    隋慧是在第三天知道这事的,胡都尉打发管家去迁户籍,隋灵的户籍是胡大人亲自去办的,户籍迁走后就有人跟他通气。他傍晚下值了去隋慧的院子里,落座就说:“你那个妹妹是个有本事的,竟然进了胡都尉的后院。”
    隋慧心生不妙,她诧异道:“隋灵不是在钱家?”
    胡大人嗤笑一声,来龙去脉他派人去打听清楚了,他含蓄地说:“她跟胡都尉一见钟情,两人情不自禁的在钱家夜会,被人抓个正着。”
    隋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妹妹,她顿感没脸。
    隔了几日,隋慧收到隋灵送来的信,她看都没看,直接让丫鬟拿去当柴烧。
    至于隋文安,隋灵压根不知道他住在哪儿,故而她置席邀请娘家人的那天没有一个人来。
    ……
    隋文安终于养好了身上的伤,六月二十,他换上仅有的一套新衣,提上下套逮的两只野鸡出门。
    “文安,你这是要去哪儿?”邻居问。
    “去看我妹子。”隋文安老实交代,他这个月才发现,他的行动是受监视的,每逢出门必有人打听,若是回来晚了,村长会上门发问。
    他离开筑长城的营队后,当天就被胡大人的手下送到田卒所住的村落里,分得一个小院,日日出门跟应募士一起下地干活。
    依村长平日待他的态度,隋文安判定村长不知他的底细,显而易见,下令监视他的人应该就是那位胡大人。
    隋文安这次去找隋慧,他不着痕迹地询问,发现这不是她的意思。他琢磨着,胡大人让村长留意他行踪的原因,大概与新铸的户籍有关,可能怕他跑了,或是怕他闹事?他还想不明白。
    “孩子什么时候能生?”隋文安问。
    “大概会在腊月。”隋慧摸摸肚子,三个月了,平坦的小腹没一点弧度,若不是大夫摸到喜脉,她甚至怀疑肚里没有孩子。
    “大哥,隋灵离开了钱家,她跟胡都尉勾搭到一起,弃妻从妾了。”隋慧面带漠然,话却带厌恶。
    隋文安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摇头说:“随她,人各有命,你好好养身子。”
    “嗯。”隋慧支吾了一会儿,问:“你见过玉妹妹吗?”
    “去过一次,她不愿跟我见面。”隋文安起身,说:“就这样吧,不去打扰她的清净,你好好养身体,我回了。”
    出了胡府,隋文安提走放在门房那里的一只野鸡,他去了集市,用这两三个月来卖野物赚的钱去粮铺买五斗米五斗面,连着罐子一起送到十三屯。
    隋玉牵着骆驼打水回来,就见院子里放的罐子和扑棱的野鸡,她讶然,问:“谁送来的?老牛叔?”
    隋良摇头,他伸手比划,又蹦又跳的,隋玉看不明白。
    “你做口型,你说是谁,我看你口型。”
    堂兄——
    隋玉模仿他的口型发音:“堂兄?”
    隋良惊喜点头,他又张嘴无声说话:我不要,他放下就走了,什么都没说。
    “隋玉,刚刚有个男人来你家,好像还提着野鸡,是谁来了?”邻居好奇地问,她大步走进来看看地上的东西,又打量隋玉的脸蛋,这是个比隋灵长得还好看的美人,容貌艳丽大方,像是一朵开得正艳的花,任谁路过都想看一看,闻一闻。
    “我堂兄,不是我奸夫。”
    邻居噎住,解释说:“我不是那意思。”
    “没那意思更好。”隋玉招手,说:“来,搭把手,帮我把罐子抬进去。”
    第64章 牧羊猪
    前有老牛叔送来的一石粮,后有隋文安送来的一石米面,隋玉琢磨着再有两天官府也要发粮,到时候家里的粮缸要塞得满满当当。
    院子里鸡叫一声,隋玉盖上粮缸走出去,猫官正在扑地上的野鸡,她过去提起鸡,鸡腿受伤,翅膀也剪了,她琢磨着给宰了了事,免得再养瘦了。
    “良哥儿,你来帮我烧火,我把鸡杀了,以后每顿跟萝卜炒一块儿,能吃好几天。”隋玉说。
    隋良高兴地点头,他跑进灶房去捂火烧灶。
    隋玉舀盆水进去倒锅里,她掂刀拿碗,拽掉鸡脖子上的毛,刀刃一剌,鸡血落进碗里。
    “喵——”猫官闻到血腥味,它急得粗着嗓子大叫,院子里的石头都要被它拖着走。
    鸡血流尽,隋玉扔掉野鸡,她端碗进灶房,鸡血碗里撒一小撮盐,等墙根下的野鸡彻底咽气,碗里的鸡血也凝固了。
    “喵——”猫官大叫。
    “知道知道,待会儿鸡屁股给你吃。”隋玉念叨,她进屋拿剪刀剪鸡毛,这是只野公鸡,尾羽长,毛色也好看,她打算剪下来洗干净了做个毽子。
    隋良拿棍敲门,告诉隋玉水开了。
    隋玉提起野鸡扔盆里,她进屋舀开水淋鸡身上,有感而发道:“有一技之长的人,哪怕是落难了,也比寻常百姓挣钱的路子广。我再寻摸寻摸,在你姐夫回来之前,如果能得到点什么牛皮羊皮,我再去做个弓,我们姐弟俩也学着拉弓射箭,哪怕不为保命,出去打猎也能省不少钱。”
    隋文安销了奴籍就指望地里的收成吃饭,现在庄稼还没收,他吃的粮食估计还是胡大人给的或是村里人借给他的,哪有余钱再买大米灰面,只能是他在外打猎卖猎物攒的钱。
    想到他能自由买卖,隋玉叹口气,她割下鸡屁股扔给猫官,说:“你姐夫离家近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咋样了。”
    鸡毛拔尽,天色黑透了,隋玉收拾收拾地上的鸡毛,连水带毛一起倒粪桶里。她舀水洗净鸡内脏,鸡肠子、鸡胗、鸡心包、鸡肝和鸡血兑干菜炒一碗,另外再煮两碗疙瘩汤,这就是她跟隋良的晚饭。
    饭后,隋玉将沥尽水分的野鸡抹上盐拿到屋里挂起来,给猫官松了绳子让它在灶房里守粮。忙完这些,她点灯坐在油盏下缝鸡毛毽子,一边轻声跟隋良说:“晚上早点睡,明天早点起,醒了我们在院子里踢毽子。”
    隋良点头,他记得他姐踢毽子很厉害的。
    姐弟俩睡下,油盏吹灭,小院沉入无尽的夜色中。
    隋玉刚睡下不久,猛然惊醒,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大门外有人,有男人在笑。
    猪圈里的猪哼哼叫,羊羔也叫了两声。
    猫官从灶房出来,它悄无声息地走到大门口,突然尖叫一声,吓得门外的人后退一步,紧接着大门被暴力拍响。
    隋玉穿衣坐起来,她摸黑开门出去,站在院子里敞着嗓子骂:“你爹死了?大半夜来拍门报丧,滚你娘的犊子。”
    一声叫醒半条巷子,附近几家响起开门声,巷子里的几个小贼吓得落荒而逃。
    右边邻居开了大门,借着月色看巷子里没人,男人拎着棒槌在巷子里走个来回,边走边骂:“他娘的小臊皮,活腻歪了跑到俺们巷子做贼,有胆来你他娘的别跑,我们老少爷们揍死你们个瘪犊子。”
    走到赵家门前,他冲里面喊:“赵家媳妇,再有动静你就喊,你也别怕,我们巷子里都是正经人,容不得小臊皮来偷鸡摸狗。”
    “哎,多谢大哥。”隋玉没害怕,一条巷子密密麻麻住了三四十家人,只要不是特意开门引贼,贼就是有万般本事也不能无声无息地爬上她的床。今晚来敲门的八成是那心痒的骚男人故意来试探的,试探她有没有红杏出墙的心,借他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硬闯。
    隋玉进屋睡下了,不等天亮自然而然就醒了,她惦记着踢毽子锻炼身体,没有试图再入睡,直接掀开褥子起床开门。
    隋良也跟着一起起床。
    灶里烧着火,锅里添上米,隋玉带着隋良站在院子里一来一往踢毽子,不时跑进灶房往灶洞里塞两把柴。
    天光大亮,锅里的黍米粥煮好了,隋玉开门带隋良去菜园拔菜,打算回来了再炒盘素菜。
    “隋玉,昨晚是咋回事?”抱柴的妇人问。
    “几个骚男人管不住裤裆里的二两臭肉,大半夜的来敲门撩骚。”显而易见的事,隋玉没含糊其辞,她越是大大方方说,背后议论的人越少。她美目一扫,叉着腰趾高气扬地骂:“再有那不知死活的来敲门,我把他祖坟骂得冒黑烟,一个个不要脸的狗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嘴脸,长了一身骚肉就到处卖弄,骚气冲天。”
    抱柴的妇人被逗得咯咯笑,她是看走眼了,之前以为隋玉是个本分人,没想到她是个泼辣的性子。
    “还不是你那个堂姐闹的,她不检点,让我们这附近住的人跟着丢脸,论起来,你最倒霉。”
    隋玉嗤了一声,说:“我跟她不一样,谁敢凑到我面前来,我一巴掌扇他脸上。行了,不说了,我去菜园拔点菜,你家也在做饭了?”
    “刚烧着火。”
    “那你忙。”隋玉牵着隋良离开,半条巷子的人都听到她刚刚的一番骂,没人出来再旁敲侧击地打听。
    到了菜园,隋玉让隋良去挖嫩苦菜,她捡老荠菜挖半筐,又去挖半筐萝卜,打算回去煮熟喂猪。
    “害不害怕?今晚要是还有人来敲门,你怕不怕?”隋玉笑着问隋良。
    隋良摇头,昨晚是怕的,以后就不怕了,他就是想说话,他也想在生气的时候开口骂。
    回去的路上,隋良一蹦一蹦的,他走在前面,看见蝴蝶,他张嘴无声念一句,看见花又张嘴无声念一句。
    吃过饭喂了猪,隋玉牵骆驼拽羊出门,门刚锁上,她看见老牛叔拐进了巷子。
    “我听说昨晚有不要脸的来敲门?”老牛叔问。
    “是有,我骂了一顿,巷子里的邻居一有动静他们就吓跑了。”隋玉说。
    “对,就该这样。”老牛叔点头,说:“有动静你就喊,只要不开门,人就进不去。”
    隋玉点头,昨晚的事在她这里已经掀篇了,转口说起明天领粮的事,她嘱咐老牛叔别忘了她家的粮。
    本该月头发的粮,一直拖到月尾才发。
    说罢,隋玉跟隋良牵羊的牵羊,牵猪的牵猪,姐弟俩带猪羊骆驼去吃草。
    骆驼丢了绳子由它随便跑,两只羊羔拴在小树上吃草,黑皮猪是个懒汉,吃饱了就睡,到地方了趴在沙坑里晒太阳睡觉,猫官钻进草丛逮虫子和□□加餐。隋玉跟隋良去附近捡柴,被牛羊蹭断的枝丫、虫蛀的树根、河里飘下来的湿木,隋玉看见什么捡什么。
    “丫头,那是不是你家的羊?羊跑了。”河对岸,放羊的羊倌喊。
    隋玉回头,她家的两只羊挣断小树,拖着带根的树苗跑了。她忙丢下柴,交代隋良在这边守着,她跑去追羊。
    黑皮猪被惊醒,它抖抖身上的沙站起来,看了一会儿,它咬断绳子,在隋良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两只羊分开跑,隋玉撵上一只,对另一只逃窜的山羊无可奈何,羊羔子长大了,跑起来人追不上。她大声咩咩叫,试图唤回逃窜的羊,下一瞬就看见一只猪追着羊跑,黑皮猪边跑边叫,它后面还挂着隋良,一人一猪隔了不短的距离。
    隋玉拽着手上的这只羊换棵树拴,安顿好这只,她也撸起袖子继续去追,跑了一圈看猪追着羊朝她跑来,隋玉张开手拦。
    前有人,后有猪,逃窜的山羊放缓速度,隋玉趁机跑过去抓住绳子,就在想要去抓猪的时候,黑皮猪停下了,它哼哼几声走到人脚边。
    隋玉打量它几眼,又回顾刚刚的事,这只猪似乎一直是追着羊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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