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父赵母这时也走过来了,二老还拎着一捆柴,他们一路边走边捡,不仅捡了柴还捡了粪。
    客商们都吃上饭了,主家人和帮工仆从也端上碗,没卖完的粥和干食随便大家吃。赵父赵母看仆从和帮工吃的多,他们心疼地搓牙花子。但顾忌那个贼儿子是个犟头子,儿媳妇也是把他们的话当耳旁风,老两口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埋头多吃,自家人多吃点就少亏点。
    第145章 买卖上门
    赵西平牵走一头骆驼回城,在他走后,隋玉拿上钱匣子,她将仓房里吵闹的小孩赶走,关上门一个人在屋里数铜板串钱,顺带记账。
    赵母吃撑了,她坐了会儿出去消食,绕着客舍走一圈,进来看仓房的门开着,她探头进去看一眼,没有人。
    “老三媳妇呢?”她问老头子。
    赵父不清楚,他也刚回来。
    “她还给我们买布裁衣裳吗?”赵母犯愁,“老三也不知道跟她说没说。”
    赵父拍拍身上的灰,说:“这身衣裳又没烂,买什么买,还债要紧。”
    赵母不吭声。
    甘大拿着扁担进来挑泔水,她问:“看见隋玉了?”
    “掌柜娘子在东边练箭。”
    赵母颠着脚找过去,正好看见一支羽箭射中天上飞的一只鸟,黑鸟砸在地上,那只黑狗子跟三五个孩子一起跑去抢。
    “玉掌柜,一起出城打猎啊。”牵骆驼的镖师吆喝。
    “对,一起过去,你跟赵千户之前是在哪个地方打到黄羊的?”另有人问。
    隋玉接住小黑狗叼过来的鸟,抽走鸟身上的箭,出声说:“黄羊在城南发现的,靠近沙山。你们过去再看看,我就不去了。”
    镖师们三五成群走了,隋玉将藤弓递给隋良,嘱咐说:“只能用木箭练手,练箭的时候走远点,不能对着人。”
    隋良点头,他挎着弓往北走,阿水想跟上,他赶她走。
    “去问你爹给你买不买新衣裳,你跟我们上街玩。”隋玉冲阿水招手,她这才转身看向牲畜圈边上站的人,说:“娘,喊上爹,我带你们去街上买衣鞋。”
    赵母立马就高兴了。
    阿水也跑回去找她爹,不一会儿握着十个铜板跑来,稚声稚气地说:“嫂嫂,我爹说不买衣裳,他给我钱买糖。”
    “行,你跟我走。”隋玉牵住她,又看向另外五个侄子侄女,问:“你们吃不吃糖?”
    以赵大郎为首的五个小儿连连点头。
    “昨天吃了我打回来的羊肉,今天又想吃我的糖,可是我都没听过你们喊过我。”
    “三婶。”
    “三婶——”
    “三婶!”
    “三婶——”
    “三婶!”
    一声比一声大,惊得吃草的骆驼回头看。
    隋玉揉了揉耳朵,说:“走吧,去喊上你们的娘,我们一起进城。”
    人多,骆驼不够用,一行人又走着进城,隋玉领着人直奔她熟悉的布铺,之前的十二匹布都是在这家布铺买的,已经跟店家混熟了。
    “玉掌柜,这次又买多少匹布?”掌柜娘子迎出来。
    “给我爹娘各做一身夹衣,你拿几个合适的颜色出来瞅瞅。”隋玉说。
    掌柜娘子打量一眼,她走进去拿布,声音从隔间传出来:“你家赵千户的爹娘?”
    “对。”隋玉低头看看,说:“长得像?”
    “老三长得随我。”赵母笑眯了眼,说:“其实更像他大舅。”
    隋玉不知真假,她没见过这个大舅,认真观察婆婆两眼,母子二人不怎么相像,赵西平身上有股悍气,让他整个人看着有些凶,好在长得周正,五官大气,不是阴森的长相。
    掌柜娘子拿出来三叠布,说:“人老了穿黑色不好看,这儿有灰青色,靛蓝色和石绿色,你们看看,喜欢哪个颜色。”
    “裤子做黑色。”隋玉说。
    “那我待会儿给你裁五六尺就够了。”
    隋玉让赵父赵母选色,赵母看中了石绿色,又觉得这个色不稳重,最后选了灰青色,给赵父选靛蓝色。
    买了布又称三斤芦花,走出布铺,隋玉领着六个孩子去买饴糖,五文钱两个,她直接买一百文的。
    “还有我。”阿水踮脚,“阿叔,钱给你,我买、我买……嫂嫂,我能买几个?”
    “我给你买了。”隋玉递给她一个饴糖。
    阿水不要,她爹嘱咐了,只吃自己买的。
    伙计接过去,递她四块儿饴糖。
    阿水看向隋玉,隋玉点头,是这个数,她这才高高兴兴接过糖。
    隋玉给五个侄子侄女一人两块儿糖,又拿出去分给两个嫂子和公婆吃,这四人都不吃,不吃就算了,她多吃两个。
    “那老头子牙都掉光了,还能生出个这么精神的丫头?”赵母盯着阿水,问:“她娘呢?”
    “回娘家去了,娘家出事了。”隋玉再一次递过饴糖,说:“各拿一个甜甜嘴,一年到头也尝不到几次。”
    “我还是当姑娘的时候吃过一次。”赵二嫂没忍住,她捏一坨糖喂嘴里,说:“估计兑水了,没我之前吃过的甜。”
    赵大嫂也捏一坨,不过她咬了一半,另一半喂给她小女儿了。
    赵父赵母则是死活都不肯吃,隋玉不再勉强,这二老就是拿了估计也是塞给孙辈。
    走回客舍,隋玉将剩下的饴糖递给赵小米,让她拿去分。
    一来一回,时间又近晌了,厨房的烟囱冒起炊烟,殷婆子在炒馅。
    一些镖师坐在背风处晒太阳,也有给骆驼刷毛的,更多的是在晒货,从西域带回来的皮毛摊开晾晒,防止虫蛀。
    赵母带着大儿媳和二儿媳坐在厨院里裁布缝衣,隋玉从仓房里拿出晒干的鸡毛和鞣制好的鼠皮兔皮,说:“娘,这些你拿去,用兔皮鼠皮缝两个坎肩,裁剪下来的碎皮子絮在鞋子里,鸡毛和鸟毛剪掉硬根,跟芦花一起填充夹衣。”
    赵母接过一兜东西翻看,嘟囔说:“都是好皮子,我跟你爹穿糟蹋了,我俩又不在外跑,有袄就不冷。”说罢塞给另外两个儿媳,说:“给老大和老二缝坎肩,他俩闲不住,天天往外跑,别把身子骨冻坏了。”
    赵大嫂脸色爆红,她推拒道:“这是三弟妹孝顺你跟我爹的,哪能穿到他们兄弟俩身上。”
    赵二嫂脸上挂着悻悻的笑,却捏着布兜子舍不得丢。
    隋玉转身往柴房走,说:“反正我们心意尽到了,娘爱给谁给谁,冻到了别怪我跟西平就行了。”
    她从柴房拖出一张带血的羊皮,拿个盆坐太阳底下刮羊皮上的碎肉。
    “这张羊皮能卖多少钱?”赵母问。
    “不卖钱,你小儿子要出城巡逻,我给他做条羊皮裤子。”隋玉心想赵西平不讨爹娘喜欢,她来喜欢他,老爹老娘不惦记,她来惦记。
    赵母总觉得隋玉话里有话,还不等她想明白,有客上门了。
    “哎呀,隋老板啊,你们的铺子搬走了,我们想吃口卤水汤饼都难了。”三个男人走进来,为首的说:“不在你这儿住,能过来吃吧?”
    “能啊,再欢迎不过了。”隋玉笑着站起来,说:“怎么过来的?冷吧?坐仓房里,挨着厨灶,仓房暖和。”
    “走来的,不冷,给我们煮三碗卤水汤饼,都饿了。”
    隋玉领着人往饭堂走,她对这三人有印象,大概也是住在民巷那一片,不过不从商,家里地多,每年卖粮都要卖不少。
    “你们坐,我过去给你们煮。”她说。
    “行,有包子吧?先来几个垫垫肚子。”
    隋玉让殷婆送一碟包子过去,她洗手后扯面煮面,再浇上卤水和多多的卤菜,每碗多加一个卤蛋。
    “难为你们跑这么远,你们能找过来我高兴,多送你们三个卤蛋。”她端碗进去。
    “那可好,冬天地闲人也闲,我们明天还来。”三安挑面吃一口,说:“还是你这儿的味正,老秃隔壁新开的那家食铺不行,卤汤黑乎乎的,一看就是大酱兑多了,吃着齁咸。”
    “那边生意如何?”隋玉坐下问。
    “模仿你嘛,为了方便,还是有不少人过去吃的。”三安用包子沾卤汤,说:“我们过来的时候看见不少人,都是住你这边的?”
    隋玉点头。
    “今年客商多了还是怎么回事?民巷那边的客商也没比往年少多少。”
    隋玉没多说,她正打算出去做她的事,又被三安叫住了。
    “隋老板,我跟你谈个生意。”三安擦擦嘴,笑着说:“冬天的地闲着也是闲着,收了麦后我就种了五亩的冬萝卜,秋收后苗倒是长得不错,那时候要是舍得卖秧子就好了。”三安叹一声,无奈地说:“那时候没舍得拔,上个月下霜了,萝卜秧就黄了不少。之后又捱一个月,萝卜长得还没拳头大,眼瞅着又要下雪了,我就都给拔回来了。拿去街上卖不出去,喂猪又糟蹋了,想到你这边用萝卜的量大,我来问问你能不能给我收了,一文钱三斤,萝卜秧子也都送给你。”
    “带的有萝卜吗?我要尝尝味。”隋玉说。
    三安没带,他端碗喝完面汤,说:“我这就回去拿,我不跟你说虚的,我那萝卜丑归丑,个头也小点,但味是真不差。”
    没见到实物,隋玉不给任何承诺,她笑笑,说:“你得空给我送几个过来。”
    “行。”三安掏一把铜板结账,说:“还是十二文?对了,隋老板,我这两个兄弟也各种了三亩萝卜,你看看……”
    隋玉笑了,说:“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萝卜。”
    “萝卜秧子都给你,你这边商队多,骆驼多,你能卖给他们。”另一个人说。
    入冬前各个商队都囤足了粮草,这时候对湿草的需求不多,不过隋玉养的有猪,她需要,不仅萝卜秧,还有萝卜,她都要,猪越大吃的越多。
    “你们先拿来,我尝尝味道。”隋玉说。
    “行,我们下午再来。”三安带头往外走,说:“不打扰了。”
    “慢走。”隋玉送出门。
    下午,三安跟另外两人又来了,三人拎了一筐萝卜,个个像石头蛋,大的有拳头那么大,小的像个鸡蛋。
    隋玉削一个尝尝,萝卜清甜,打过霜受过冻的萝卜没有辛辣味,这种萝卜卤煮或是炖汤好吃,不似夏天的萝卜,煮熟了一股冲鼻子的味。
    “如何?我没说假话吧?我这萝卜生吃都行。”三安说。
    隋玉点头,“味道不差,没有萝卜的生味。”
    三安高兴,她能坦诚,而不是为了压价说他的萝卜不好吃,哪怕她不买他都高兴。
    “你们大概还剩多少萝卜?”隋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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