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不会死?她不要他死,她要他好好活着,陪她聊天,听她诉苦。
    东诗的哭喊之声令慕清颦本已混沌的神志渐渐清醒。感觉到身体里忽冷忽热,万般难受。似乎有千万条冰龙与上万条火龙在激烈地搏斗,折磨得他痛苦不堪,难以支撑。
    朦胧中看见东诗哭得肝肠寸断的小脸,心中有一丝欣慰,她愿意为他流泪,就算死也值得了。
    “颦儿,你怎么这么傻?”鬼母悲痛地重复这句话,紧紧地抱着他,跪倒在地上。
    听见师父的低吟,慕清颦缓缓将目光移向鬼母。心紧紧地揪痛起来,没想到,自己要死了,师父竟然这么悲痛,这恩情让他如何报答?看着鬼母泪湿的双眼,没有了慑人的煞气。心中开始担忧,若是自己死了,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东诗。他再不能保护她了,让他如何放心得下?
    “师……父,师父。”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似乎嗓音已经被寒冰凝结,无法出声。
    鬼母悲痛迷乱中似乎听见慕清颦的呼唤,激灵灵回过神来,惊喜地看着他:“颦儿,颦儿,你醒了?你不会有事的,师父一定会救你。”激动得语无伦次,不知如何是好。颦儿中了她紫毓指的毒,居然能够转醒,他身体里一定有抵抗紫毓指毒的另一种毒,是那种毒救了他一命,她一定要救他,不管用什么方法。
    “师父,清颦求您一件事,……”慕清颦几不可闻地出声,眼中全是临死之前的恳求之意,令人心碎。
    鬼母已经激动得失去理智,连连点头:“颦儿,只要你能好起来,师父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哽咽着点头,又流下清泪。从来不知道,颦儿在她生命中这么重要,只要他活着,她便任由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现在,他就要永远离开她了,才知道,那份感情竟是如此割舍不下。她不能再次失去她的颦儿,绝对不能。
    慕清颦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周身的痛楚令他说不出话来。身体里那条冰龙已经占了上风,火龙被压在脚下,做最后的挣扎,渐渐没了抵抗的力量。全身如掉进万年寒冰之中,冷到骨髓里,痛到每一根神经。
    强压下周身的冰寒,低声恳求:“师父,请你不要伤害东诗,放她走吧。她是徒儿的救命恩人,徒儿还没有,还没有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想到雨夜破庙里的初遇,想到她不介意自己是采花贼,甘愿用自己的清白骗走追捕的官差,慕清颦心中柔软似水,为了这样一个女子,他甘愿放弃一切。
    “师父答应你,你一定要坚持住,师父这就为你解毒。”鬼母不住地点头,不住地摇着他的身体。
    听见师父的承诺,慕清颦终于可以放心。嘴角微微翘起,眼光转向一边。看着不住抽泣的东诗,心中一痛。好想拉住她的手,为她拭去泪水。
    艰难地伸出手,却只伸出寸许。身体里最后的温度消失不见,瞬间掉入彻骨的寒冰之中,失去了所有知觉。
    感觉到怀中的颦儿再也没有了动静,鬼母睁着空洞的眼睛,失态地尖叫:“颦儿,颦儿,你不要走,师父一定能救活你,一定会救活你。”神志恍惚,抱着慕清颦发疯一般冲出月华殿,消失在珠帘后。
    东诗早已哭得神志不清,见鬼母抱走慕清颦,起身疯一般追了上去:“你把他还给我,不要带走他。……”双腿一软,哭倒在地上。自己唯一的亲人永远离开了,心像刀割一样的痛。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他在自己心里是多么重要。在一起的时候,安心地接受着他的关爱,他的宠溺,从来没想过这关怀和宠溺也有消失的一天。梅花盗走了,她该怎么办?
    这边的卫府里,已经乱做一团。卫子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知如何是好。凌羽走的时候,把东诗托付给他。自己却没能照顾好她,让人把她劫走了。凌羽回来,让他如何向他交代?
    “初融,别傻愣着了,快去给秦王捎信,说东诗出事了,让他马上回来。”卫子霄清理了一下脑子,清晰地指挥着心里不安纷乱的初融。现在这种状况,还有什么比秦王妃的安危更重要的事情?南坪的情可以缓一阵子再说,何况,还有南风将军主持着。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凌羽拉回来,想办法把东诗救出来。
    初融不敢怠慢,大步迈出门,快马加鞭往南坪方向赶去。
    拍马狂奔了两天,人马早已疲惫不堪,初融却不敢休息,只想尽快见到殿下。这件事情,是自己一时大意造成的,他万死难辞其咎。如果当时他没有遣走云幕,雷霆,说不定……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如果王妃出了什么事,他一万个脑袋也抵不上,只能……
    身心俱疲,两眼朦胧中,忽然看见远处几匹快马飞奔而来。定睛一看,心中大喜。是殿下,殿下回来了。心中一阵狂喜,拍马便冲了上去。
    凌羽骑马前行,眉头紧蹙,神色凝重。他刚刚部署了南坪的事情,便察觉自己的另两个护卫暗中跟在自己身边。心中恼怒,初融居然不听从他的命令,把云幕和雷霆遣到南坪来了。东诗那边只有初融一人保护着,让人怎么放心。不知怎地,近日总感到莫名心慌,似乎东诗出了什么事端。
    不敢在南坪逗留太久,既然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该查办的也已经办妥了,便急匆匆带着风行三人往秀峰赶回。
    离秀峰还有两日路程,远远便看见初融骑马飞奔而来。凌羽心里一紧,知道定是东诗出事了。
    急忙拍马迎上去:“出了什么事?”厉声问。
    初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殿下,王妃被拜月宫劫走,已经三天了。”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凌羽的眼神。跪在地上,等待责罚。
    凌羽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初融的自责。大喝一声,拍马绝尘而去。
    两日的路程并作一日赶回来,人已经累得筋疲力尽。顾不得休息,将卫子霄和初融叫到身边,仔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形。
    初融如实相告。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后,凌羽坐在椅子上,一脸寒霜。手紧紧地握成拳,无从发泄心中的愤怒。仙姿终于有所动作了,在他身边蛰伏了这么久,终于开始了她的目的。她是拜月宫的人?拜月宫又为什么要掳走东诗?
    想到东诗可能受到的惊吓,想到她那惊慌失措的眼神,凌羽的心狠狠地揪紧,挥手一拳击在桌子上,大声喊道:“初融,去把仙姿带来见我。”
    仙姿被带进来,看见凌羽冰冷的面孔,脸上一闪而逝的错愕:“公子找仙姿何事?”眼神恍惚,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凌羽抬头瞟了她一眼,眼中寒光隐现:“说吧,拜月宫在哪里?晨玥又在哪里?”
    仙姿心中一惊,没想到他上来就这么直接地审问,不容一点余地。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什么时候知道的?
    扯动了一下嘴角,仙姿柔声说:“公子在说什么?仙姿不明白。拜月宫是什么?晨玥又是谁?”她岂会轻易认输?就算他早已知道自己接近他存了心思,她也不能出卖拜月宫,出卖自己。
    凌羽冷冷地盯着她,声音冷若寒冰:“你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吗?从红楼里第一眼见到你,本王就知道你存了心思。你早就知道本王的身份,却伺机接近,难道不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仙姿默不作声,神色依旧平静。注视着凌羽,嘴角微扬,不愠不怒。
    没有听见仙姿的回答,凌羽气得牙关紧咬:“若是东诗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会让拜月宫所有人偿命。六指鬼母怎么对付东诗本王不知,但本王会让她知道,得罪本王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听着凌羽狠绝的话,仙姿的心如刀割般疼痛。这就是那个双眼含情,陪她下棋赏景的人吗?原来他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布置好陷阱,任由她跳进去,无法自拔地爱上他。
    “殿下,你也是这么伤了晨玥姐姐的心吗?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竟会这么狠毒。难道你不知道晨玥姐姐有多伤心吗?”
    仙姿柔美地微笑,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目的。心仿佛失去了依靠,在空中悬浮,无力,无奈。自己为什么不听师姐的劝阻,一心跑出来,伺机接近秦王。打着为晨玥姐姐报仇的幌子,却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自己的敌人。现在,所有的泡影都破灭了,她该何去何从?
    听她提起晨玥,凌羽耳边似乎又想起嫣茹幽怨的声音。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这是我和晨玥的恩怨,我不希望外人插手。也不希望牵连到无辜的人。你带我去见她,我会给她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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