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总算是来了!”
    曹髦一手抓住一个人。
    这两位官员,正是那张华和魏舒。
    张华看起来有些惊讶,不知道曹髦是如何一眼就分出他们两人身份的,而魏舒只是呆滞的看着皇帝,一言不发。
    魏舒为人很是高大,甚至比满长武还要高大一些,容貌秀美,体型伟岸,他的年龄要比张华大了很多,他留着很好看的胡须,已经有四十多岁。
    只是,他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反应有些迟钝,眼神略微呆滞。
    事实上,在使者前往尚书台,要带走这个尚书郎的时候,他的同僚们都很惊讶,不知道这人哪里能被太后所看得上。
    想来想去,最后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很能饮酒。
    他在朝中没有朋友,甚至都没有什么人重视他,都觉得此人不够聪慧。
    可曹髦心里却很清楚,此人是那种外表上看不出才能,但是实际上什么事都能做的人,历史上,他参与庙堂的朝议,一个人就能压住整个朝臣,众人聚在一起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弄得司马昭都为之惊叹,最后甚至达到了朝议结束后主动起身目送他离开的地步。
    司马昭对群臣说:魏舒容貌堂堂,是群臣的领袖。
    可惜,这位才不外显的大才,并没有在司马炎的手里做出太多的事情来,他几次上奏,都没有通过,后来就说自己年迈,想要请辞离开,司马炎就是不同意,两人来回拉扯了很久,方才无奈的放他离开。
    曹髦拉着两人的手,直接就朝着西堂走去。
    两人也不敢拒绝,就这么一路被曹髦带着返回了屋内,曹髦让他们两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看向他们的眼神格外的明亮。
    “朕期待许久,终于是将你们两人给请到太极殿里来了!”
    曹髦笑着问道:“你们两人还不相识吧?”
    他不给两人开口的机会,就指着张华,对魏舒说道:“此人乃是朕的留侯!张茂先!”
    张华瞪圆了双眼。
    随即,曹髦又指着魏舒,对张华说道:“此人乃是朕的酂侯!魏阳元!”
    “陛下,臣不敢当!”
    张华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开口说道。
    曹髦却摇着头,“何来什么不敢当,朕知道茂先乃是留侯之后,难道你就没有复先祖之名望的志向吗?”
    “臣才疏学浅”
    “茂先勿要谦逊,朕可是知道茂先的才能,茂先之能,不弱其先祖!”
    这还真不是曹髦吹捧,这人确实是能臣,大晋最后一个能臣,堪称大晋裱糊匠,这还是在司马炎司马衷这样的君王手下,若是放在自己手里
    曹髦眼里亮起了光芒。
    张华有些懵,他以为,陛下让自己前来,是因为自己的文采,可听陛下这意思,好像有点不对啊?
    曹髦又看向了魏舒,魏舒愣了一下,说道:“陛下,臣非酂侯之后。”
    “哈哈哈,朕知道,不过没有关系,假以时日,您就是我大魏之酂侯!”
    “来人啊,准备酒菜!朕要款待这两位大贤!”
    这两人都没有想到,皇帝会是如此的热情,曹髦没有跟他们聊什么文学经典,也没有大肆的饮酒,吃着饭菜,喝着小酒,曹髦却谈论起了庙堂的大臣。
    曹髦的点评非常的毒辣,对每个大臣都入木三分,有着很深的认知。
    这并不像一个沉迷在宴会之中,整日跟名士们游玩的少年皇帝。
    “朕一直都觉得身边无人可用,哈哈,没想到,满朝文武里最出色的那几个人,此刻都在朕的身边了!”
    第184章 陛下之过也
    大将军府。
    前院最西侧的院落是府内最特殊的一处地方,院落四周都是甲士日夜坚守,值守力度比司马师的院落还要大。
    院落内并不是很大,只有面对院门的两座房屋,仓房溷藩都省下了,空荡荡的院落内,站着七八个甲士,全副武装,此刻,他们的神色也颇为尴尬。
    就看到对面的房门敞开着,一人就坐在门内,手持书籍,大声的朗读了起来。
    “万乘之君无备,必有千乘之家在其侧,以徙其威而倾其国!是以奸臣蕃息,主道衰亡!是故诸侯之博大,天子之害也!群臣之太富,君主之败”
    甲士们面面相觑,又不敢多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人推开了门,走进了院落内。
    来人正是钟会。
    看到钟会,甲士们也不敢阻拦,赶忙退到了两旁。
    钟会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院落内,抬起头看向了毌丘甸,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好,好!不亏是毌丘君,如此处境,尚且这般中气,声音洪亮,便是在大将军寝屋,也能听到您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啊!”
    钟会拍着手,笑着走进了屋内。
    毌丘甸停止了朗读,缓缓收起了书籍,侧着头,很是无礼的看向了钟会。
    毌丘甸自从那天被“征辟”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大将军府,他被直接扣押在此处,不许出门,不过,司马昭对他倒也不算太坏,也是吩咐甲士,不许为难,若是他有什么要求,尽量去完成。
    毌丘甸整日待在这里不外出,也没有吃苦,整个人居然还胖了不少。
    他也是不客气,每日都要求一些上好的饭菜。
    其他时候,就是让甲士们给他拿书来,他就坐在府内读书。
    钟会笑着坐在了他的面前,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问道:“毌丘君,外头天寒地冻的,您怎么还把门给开了呢?”
    毌丘甸冷笑着说道:“倘若关上门来,定惹得小人生疑,故而敞开了大门,让他们能看的明白!”
    钟会看向了那些甲士,不悦的说道:“谁允许你们监视毌丘君的?不知道他是大将军的贵客吗?!”
    甲士们不敢言语,钟会冷哼了一声,叫道:“都给我出去!往后不许再来了!”
    甲士们大喜过望,他们也不想来盯着这個毌丘甸,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时不时对他们破口大骂,要求又多,能离开好啊,他们不敢耽误,急匆匆的离开了此处。
    毌丘甸有些惊愕,看着那些甲士们离开,又看了看面前的钟会。
    钟会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早已清楚。
    他为什么要让甲士们离开呢?
    这又是来耍什么诡计?
    毌丘甸冷笑了起来,他低声说道:“钟君,我敬您是名士,若是您是来为说客,劝说我去背叛父亲,劝他来降,那您最好还是离开吧,我不想侮辱您。”
    钟会眼前一亮,毌丘甸说了那么多,他却只听到了一句“敬您是名士”。
    他笑着说道:“毌丘君敬我是名士,我也敬您是刚烈的君子,怎么敢让君子去做小人的事情呢?”
    毌丘甸若有所思的问道:“庙堂给我父亲发了诏令,让他前来担任太尉,是这样的吗?”
    钟会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毌丘甸笑了起来,“那我父亲是怎么说的呢?”
    “还不得知,可他大肆囤积粮草。”
    毌丘甸浑身忽然放松了下来,就仿佛卸下了某种重任。
    钟会看到他笑了起来。
    “您何以发笑呢?”
    “大肆囤积粮草,看来大将军是命不久矣了啊,父亲这是准备转攻为守,跟大将军耗时日”
    毌丘甸看向了面前的钟会,“早在我被抓住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怕耽误父亲的大事,不敢赴死,今日终于撕破了脸,那我也不必再等待了。”
    “不要想着能通过我来要挟父亲,在父亲的眼里,我被抓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钟君!”
    “我听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我们父子甘愿为大义而死,愿行舍生取义之事!”
    “您的父亲也食魏禄,何以要坏自己一生之清名呢?!那司马师,篡国之贼也,无功德与社稷!司马昭更是不堪,为他爪牙,乃是自寻死路!”
    “我听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钟君高洁之士,还望能慎思,勿要遗臭万年!”
    毌丘甸大声说着,缓缓站起身来。
    “我不愿受辱,请赐我利剑!”
    钟会出神的看着他,正要伸出手解下腰间的佩剑,猛地想起了自己的来意,赶忙停了下来。
    “毌丘君且慢!我不是来杀你的!”
    毌丘甸一愣,“那阁下是为何而来?”
    “我是来放了您的。”
    钟会笑着说道:“方才您说的实在太令人动容,我险些都忘了来意,来,毌丘君且坐下来,听我详细跟您说”
    毌丘甸不太相信这番话,“来放我??”
    “这又是什么诡计?想诈称我已降?还是想坏我父亲的名誉!”
    看着如此警惕的毌丘甸,钟会苦笑了起来,“您就是不相信征西将军,也该相信我,且坐下来,听我与您说。”
    毌丘甸将信将疑的坐了下来。
    钟会便将最近所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
    “大将军病重,司马家分裂,已经是无力再与镇东大将军交战了”
    钟会说完,看向了毌丘甸。
    毌丘甸一脸的不屑,“我不信!”
    司马家的信誉实在太差,而且毌丘甸也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都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你现在跑进来说司马师有意跟自己父亲讲和?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恨不得将司马师拨皮抽筋?
    钟会也不生气,笑着说道:“若是不信,您可以与我一同去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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