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蓉闻言沉默了一会,道:“我明白的,这已是最好的了,是我们遇到了好人。”
    她向秦流西郑重地行了一礼。
    秦流西看齐骞已经注意到这边并走过来,便拿起腰间垂挂的玉葫芦,扒开瓶塞,道:“你们进来,今晚子时我开阴路送你们走。”
    “谢谢大师。”凌蓉抱着儿子咻的进了那玉葫芦。
    齐骞走上前,道:“秦大夫是在和谁说话?”
    “齐公子看差了,我身边岂有人?”
    齐骞心想没有人,但有那些东西吧,现在青天白日的,竟也能见光?
    他心里虽好奇,但看秦流西不愿多说,就道:“那谢启康死了,诚然秦大夫所言死无对证,若真害了人,尸骨倒是难寻,秦大夫不如指点一二?也算是还苦主一个公道!”
    秦流西深深地看着他,毫不掩饰的试探,你很能啊。
    齐骞毫不避让,说他背了人命是你说的,如今好人做到底呗。
    “善恶终有报,说不准他们自己就出现了呢?”秦流西淡淡地道。
    辉县城郊滕湖,一个刚下山的村民就蹲在湖边洗蹭了泥的脚,忽见一箱子浮上来,他好奇的拿了一条木棍勾了过来,破开一看,嗷的一声连滚带爬大喊死人了。
    而同时,山下一间被乞丐占据的破屋因为两个乞丐打架,其中一个乞丐摔倒在院子的一丛芭蕉树边,手摸到了什么,下意识勾起,待得他把那东西勾出来就要砸,低头一看,吓得甩了出去。
    一个白骨骷颅头,滚在二人脚边,空洞的眼眶看向天空。
    终,见天日。
    第八十六章 等我熬死了我师傅
    经了谢启康一事,陈皮明显感觉到齐骞队伍中的侍卫对秦流西多了敬畏和信服,甚至都能越过他们家主子了,好比现在。
    “秦大夫,这是属下从那边林子里一颗梨树上打来的秋梨,我尝过了,很甜,也洗过了的。”那叫应北的侍卫撞开自己的弟弟,把一个梨子呈给秦流西,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应南气炸了,大哥知不知道谁才是主子,没看主子的脸都黑了?
    可他看向秦流西时,却是一声不敢吭,这人,不管是不是神算,那张嘴就跟开过光似的,说出来的话就必然成真。
    就好比那谢启康,嘿,活不过三日都是给多了的,一天人就没了。
    就这样的铁嘴,谁敢惹哦,就怕被她‘算’中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流西接过那秋梨,笑着道了谢,又说:“应小哥真是好人,怪不得近日有横财运。”
    应北眼睛一亮,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结结巴巴地道:“真,真的?”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记住就好了。”
    “哎,我记得了。”应北兴奋地行礼离开,回到侍卫中间,被围住了询问,纷纷露出羡慕之色,他们也想让秦大夫卜一卦。
    齐骞扫一眼队伍的崽子们,哼了一声。
    怕是现在让他们跟着秦流西走,他们二话不说就打包袱跑了。
    秦流西见齐骞眼神不善,扬了扬眉道:“齐公子看什么,可是眼馋我这梨子?齐公子调教属下挺不错,挺上道的。”
    齐骞似是不经意地刺探,道:“我不过是好奇秦大夫的本家是什么人家,竟养出秦大夫如此钟灵毓秀的人物。”
    秦流西为人处事,极是随性而为,看她举止,洒脱也豁达,可有时候也有些小肚鸡肠,他是真好奇,她本家是哪家?
    大灃姓秦的不少,看她做派,倒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可又像没受过正经的规矩似的,真违和。
    “齐公子眼神不好,记忆都不好使么?我自小就在道观自由生长了,自然师傅教养。”秦流西哼笑,想刺探军情呢。
    这些年,秦家也有送养育银子来,但论教养,只有赤元老道教她。
    齐骞道:“可你并没在道观居住。”
    “这有什么的,等我熬死了我那师傅,道观迟早是我的囊中物,我在哪住都一样!”
    噗!
    齐骞一口水喷了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嘴唇翕动:“你,你这样大逆不道,你师傅知道吗?”
    这样大逆不道的徒弟,那清平观的观主是怎么容到现在的?
    正在大言不惭的秦流西喀嚓的咬了一口梨子,吧唧吧唧的嚼着,道:“他巴不得我早日继承道观呢!”
    老道就想云游四方,呸,一把年纪还是安安分分的待在观里守着吧,云游这种事,得她这样的年轻人来!
    此时,正在给祖师爷上香的赤元老道看祖师爷有些气愤的样子,便道:“怕不是那孽徒又在大逆不道?咱忍忍吧,她早就想叛出师门了!”
    叛出师门了哪来的继承人。
    祖师爷:就惯吧,小祖宗迟早骑我头上作威作福!
    第八十七章 流放之路甚艰险
    越往西走,天气越是寒冷,尤其是早晚,冰寒入骨,冻得人直哆嗦。
    一行被流放和发配西北的队伍看到又一个驿站出现在眼前,都不免流出热泪,他们这一行人,无不是穿着单薄,再加上是步行向西,太苦了。
    “爹,到驿站了。”秦伯红背着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爹,微微吁了一口气,又往后看一眼自己同样瘦削的儿子,眼眶含泪。
    秦元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哑着声道:“放我下来吧,别累着了。”
    “没事,爹,不累。”
    他们这一路,最先病倒的从没吃过苦的儿子,幸得贵人相助,请了大夫诊治还赠了药甚至偷偷给了他们十两碎银。
    儿子勉强好了,年老的父亲又着了风寒病下了,如今到了驿站,怎么都得喝些药汤,不然怕是走不到流放地。
    而跟他们一同流放发配的,已经有三人彻底倒下了。
    秦伯红打了个激灵,又看向儿子,关切地问:“彦儿,你可好?”
    秦明彦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神情萎靡,道:“爹,孩儿没事。”
    秦伯红看他强装笑颜的样子,心中一酸,怎么没事呢,这么小的儿郎,自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这才多久时日,这孩子的眼里就多了一些超乎同龄人的沉重。
    “大哥,到驿站了,让爹下来吧。你别也跟着病倒,那才是大事。”秦家三老爷秦伯卿也上前,掺着他背后的老爹劝说。
    秦伯红听了便把人放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的掺着老人,等着前边的解差分配住处。
    自然了,他们这样的犯人,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窝一宿,不区柴房什么的,就算是好的了。
    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轮到他们,果然被领到了柴房去。
    “差大哥,我爹病得严重,怕是撑不住,就怕路上劳烦了差大哥,您看能不能给我们寻个大夫,再不济也熬点去风寒的药汤来。”秦伯红堆着笑脸走到解差面前,借着遮掩,给他塞了一两银子过去。
    那解差眸光闪烁,捏住了银子,道:“就你们事儿多,前面是那小子,如今是老头儿,等着。”
    “哎哎,劳烦您了。”
    秦元山躺在干柴上,蜷缩着,听到老头儿这几字露出苦笑,从前他是人前风光的秦大人,如今不过是拖累儿孙的病糟老头儿。
    看一眼身侧萎靡的儿孙,秦元山阖了阖眼,捏着拳头,轻咳几声。
    很快的,有浓郁的药汤送来,还有几件旧的厚衣丢了过来。
    众人一愣。
    “差大哥,这是?”
    解差道:“你们倒是有几分运道,也不知遇的什么贵人,赏你们的。”
    秦伯红忙拱手道:“也不知是哪个贵人,差大哥可愿为小人引荐一二?”
    “贵人歇下了,你们也别问,不过虽是赏你们,敢不敢穿,能不能护得着,倒要看你们本事了。”解差大哥有些意味深长地说。
    秦明彦两个小的还没明白,秦元山他们却是听明白了,脸色几变,他们这支队伍,可不止他们秦家流放的,还有真正发配去做苦差,去充军的,那些人为了活着,怕是什么都敢做。
    流放之路,远比想象的艰险。
    第八十八章 齐骞:被神棍驴了
    “流放之路,远比你想的险多了,你试想想,一个平日养尊处优的人要步行数千里到一个你完全陌生的地方,除了身体,还有心理素质,那简直是从天上摔地下的落差。流放发配,就只有受苦受难的,可不会用马车拉着你走,更不会让你锦衣华食,运气好的,就到官驿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运气不好的,脚程慢赶不上,那就只能风餐露宿,到时候若再来一场风雨或寒流,不死也要丢半条命了。”
    秦流西坐在马车上,和陈皮闲聊着,道:“除了这些,还得防着被人抢夺谋害的事,那可能是直接没命的事。”
    有些人为了活着,什么做不出来,若是再和解差一合谋,那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公子,那老太爷他们岂不是要落险?”陈皮咋舌。
    秦流西道:“那都是命。病弱是绝对躲不过的,至于会不会被抢被害,还是那句,看命喽。”
    陈皮张了张嘴。
    “想问我不打算帮忙?”秦流西眉梢轻挑。
    陈皮咧着嘴憨笑:“公子自有您的道理。”
    “秦家命中是有此劫,我帮他们化,也只会应在别处,甚至是反噬在我身上。秦家于我,有生养因果没错,但远不到我要奉上性命的地步,他们也受不住。”秦流西道:“虽说感激困苦真是傻了吧唧的话,但经此一事,秦家才会如精铁般坚硬不摧,一些人也才会因锤炼而成为精铁。另有一点,便是我要帮,也不是现在。”
    “公子这又是说您曾说过的毒鸡汤。不过我知道公子的意思,你是怕他们太顺遂了反养废了。”陈皮嘿嘿地笑:“我记得公子讲过老鹰和小鹰的故事,公子就是那只狠心的老鹰,哪怕小鹰会跌得千疮百孔,您也只会狠心踹它下去,由它自己学着谋生谋技能。因为鹰,护着它只会成为笼中的金丝雀一般的存在,而非能在天上遨游威武的空中霸主。”
    秦流西摇了摇手指:“你说错了,主要是你家公子懒,懒得去找人。”
    一旦找人,就得被人拿捏着要她做她最不情愿的事了,比如奔波劳碌费心搞事儿?
    那不得和她不求上进的理想背道而驰?
    这不能够啊!
    陈皮噗嗤一笑:“您不找,那几位也只会寻过来。”
    话说着,竟是应了他的话一般,空中传来一声刺耳的鹰唳声。
    齐骞从另一辆马车里钻出头来,抬头打量着那在上空盘旋的飞鹰,眸子半眯。
    “主子,是鹰,看样子是有人驯养的。”火狼骑着马跟在马车侧边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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