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了。哎哟,这墙好好的咋就塌了,糖老汉,你平日不都是走这里拐过去往你家去?要不是你刚巧进来买东西,怕是……”
    老汉双腿一软,跪坐在地,盯着巷内,嘴里喃喃的,道:“准,真准,神仙,她定是个神仙人,老汉我这是遇见神仙了?”
    杂货铺掌柜看他神神道道的,又跪又拜的,以为他是被吓倒了,不禁摇头。
    不过换了谁都会被吓到吧,谁想这墙好好的就倒塌了呢,老汉每日收摊必走这巷子,若不是今日进来买东西,怕是要埋在里边喽。
    秦流西和司冷月走到了司家,忽地咦了一声,感觉灵台多了什么,不禁眉眼一弯。
    “怎么了?”司冷月看她顿住脚步,不禁好奇地问。
    秦流西叩响了门,道:“没什么,多了一个信众。”
    司冷月问:“信众多对你来说很重要?”
    “你也是巫师的后代了,不知道信众的重要性?越是多信众,平日有供奉,信仰就落入个人功德薄上,信仰越多,代表法力越深,这和修行是息息相关的。”秦流西笑道:“你别看玄门道人多,但也不是谁都法力深的,这都看个人修行,信仰力量,功德甚至悟性。”
    百姓的信仰,会化为力量,落在被供奉的那位存在身上。
    好比一个山的山神,一条河的河神,均需要来自百姓的信仰和供奉,若无供奉,代表不再信任。
    百姓不再信任一个山神河神,那么那个神便会陨落。
    是的,若失了最后一个信仰,神亦会陨落。
    司冷月道:“这五十年,我们司家人就再没有巫力了。”
    秦流西说道:“可大灃亦有巫师的存在,不可能没了信仰才对。”
    司冷月淡淡地道:“五十年前,司家最后一位有巫力的巫师就立了家规,不再对后代传承巫术,当时,她也只有一女,立这规矩,是盼着子孙不再习巫术,诅咒是否不攻而破,可惜了。”
    哪怕司家人不再习巫术,后代子孙,依旧是早夭早逝的结局。
    “习巫术与否也无所谓了,世代变迁,司家也不靠这个为生。如你所言,司家百年前造的孽,也该散了这所谓的术法去还这个业障。”
    秦流西进了司家,道:“你先回你肉身上去,离魂久了终不是好事,再来一次上次被附身的事也是个麻烦。”
    司冷月顿时想起‘自己'吃吐的一幕,脸色几变,道:“那我先过去。”
    秦流西笑着点头,看着她走了,眼角一扫司家的墙头。
    有鬼影嗖地散着虚影消失。
    快走,快走,那暴力小煞神又来了。
    ……
    王家。
    王公正在喝秦流西所说的瘦肉水,刚炖好上来的,如她所说的一样,只撒了几颗盐巴,汤清又鲜甜。
    而在他身边,有小厮回禀着自己在外取药时看到的一幕。
    “……也是巧了,奴才到长生殿取药时,恰好就看到那不求大师离开,又听得长生殿伙计说的闲话,一番打听,才知那位救了一小姑娘,却是惹急了涂家三奶奶。”小厮把自己听来的闲话说与王公听:“听说涂三奶奶愿出十倍价格买那玉雪肌,不求大师也不让呢。”
    王公皱眉。
    王政同样皱着眉说道:“祖父,涂九不是第一次纵马伤人了,还曾踢死过人,都是给银子了结的,没想到现在又来一遭,还是个小姑娘。涂家真是越发纵容他,如此猖狂,是想着青州府城山高皇帝远的,不易被御史弹劾么?”
    涂家家主在京中任太仆寺卿,由涂家大爷在京中宅子侍奉,其他房的人要么在外任职,要么都在青州府城的老宅住着。
    王公点着桌面,道:“你还想到了什么?”
    王政道:“涂三奶奶愿出高价买那玉雪肌,怕是为了贵妃娘娘的寿辰,那位冬末也要过寿了,孙儿听说,玉雪肌现在只能在九玄拍卖馆才有,却不想青州城的长生殿也存有货,也难怪她不肯放过。”
    “是啊,如此难得的好东西,长生殿存着要奇货可居也不为过。有意思的是,哪怕涂三奶奶愿出十倍高价长生殿也不卖,只给了不求大师。”王公挑着眉问他:“这说明了什么?”
    王政怔了怔,说明什么?
    那位女冠和长生殿有交情呗,且,交情不浅。
    第264章 给她扫麻烦
    要说长生殿的崛起,其实也不过是六七年的时间,在漓城,忽然就冒出一家名为长生殿的药材铺子,本也不咋起眼,毕竟开药材铺的,不止它一家,可长生殿先是推出止血极快的金疮药,又推出了什么保身的养荣丸,救命的安宫丹,名声渐起。
    让长生殿真正崛起的是,它家出了一个名为玉雪肌的香露。
    说实在话,这世间最好做的生意,除了皇家捏着的那几个铁茶盐矿的,就是女人的生意,许多女人,愿意为美丽而花大钱,尤其是那些养在深闺又不差钱的贵妇和贵女。
    玉雪肌有奇效,能使女子肌肤嫩滑如羊脂玉,美如少女,身存暗香,又能祛疤去痕,当然能叫女人趋之若鹜。
    奈何长生殿做这药材生意,不如别人家,什么来钱就做什么,好比这玉雪肌,不管多贵,它家也没多少货能卖。别人以为它家为了卖个高价,以希为贵,但事实是,玉雪肌所需的药材难得,炮制不易,更因炼药师懒散,市面才会这么少。
    但不管外头怎么说,长生殿说没有货就没有,倒能在九玄拍卖场能拍到,当然,也不是每一场拍卖都有,但只要有玉雪肌,那一场拍卖会,必定人满为患。
    除了玉雪肌,长生殿的其它药材的药效也都要好一些,当然了,价格也贵,可它贵,管用就行,不差钱的权贵不怕它贵,只怕它保不了命。
    就这么短短几年,长生殿便崛起了,听说背后的东家身份极是神秘,有人眼红长生殿带来的利益想要谋,连人家一根药草都没拿到,反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久而久之,长生殿虽说被人眼红又忌惮,可因为不清楚东家身份,而长生殿也一直老老实实只做药材生意,而且人家凡是灾年冬末都会施药发善心,使民心所趋,大灃的权贵也只能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无它,因为长生殿的东家放话了,要是做这块生意使他不痛快了,直接关门大吉,不做了。
    听听,谁家做生意敢这么嚣张,长生殿的东家就敢。
    人家可以不做这生意,不图这个利,但惜命的权贵富商,想要买那上好的药材,买那保命的好药,到哪去买?
    说是其它家药材铺有,可那药效不一样,这心里接受能力也就差了。
    就这么着,长生殿就按着自己的作派把分店不说开遍大灃,但每个府城都有一家,却是敢说的。
    长生殿做生意任性,甭管是谁,都别想以权压人,人家想卖可卖,不想卖,强买也没有。
    可秦流西这人,就轻而易举的拿到了那个玉雪肌,说没有交情,谁信?
    王公想的是,秦流西只是一个道观的道医玄人,却和长生殿有这么好的交情,两者会有什么联系吗?
    他摩挲着双指,对孙儿道:“涂三奶奶出身蒙家,受此折辱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得让她有所顾忌才行。”
    “祖父的意思是?”
    王公捋着胡子,道:“不求大师帮你祖父治好这癔症,实乃妙手仁心,如今想想,光给一盒金珠作为诊金,倒显得俗了。”
    秦流西:绝对不俗,多多益善!
    “她是玄门中人,对涂三奶奶闹出来得这样琐碎的俗事只怕不会在意,可麻烦么,能不沾就不沾,蒙氏出身的姑娘,多有如贵妃一般脾性的。”也就是跋扈飞扬。
    这样的人动起怒来,也不知会做出什么来,秦流西未必会怕她,但麻烦么,能避免就避免,也省得闹心。
    王公有意教导孙儿,道:“你想想,可有什么法子能使她免于这个麻烦,收收尾。”
    王政沉默,轻声道:“孙儿看近日的邸报,说圣上如今极宠一个叫封号雪的贵人。近日京中天气渐寒,雪贵人夜有所梦,边境大雪,导致将士们寒衣不够,手僵得拿不起武器,唯恐有敌来侵因无衣御寒拿不动武器,便大手笔捐献出一笔私房作为士兵的寒衣费,使得龙颜大悦,把雪贵人给升到了贵嫔。”
    “蒙贵妃寿辰在即,此时若在雪贵嫔捐献军需仍铺张浪费办寿,收受贵重寿礼,只怕圣上也会不悦。”王政又道:“涂三奶奶若当真以强权或手段拿这玉雪肌作寿礼,是不是福还不好说,孙儿觉得,倒可以以此作文章,以舆论堵之,想来她也不敢冒此不韪。”
    若当真用强权欺压强买玉雪肌,闹大了,传到御史耳里,一个弹劾上去,蒙贵妃只怕会叫圣上心生不快,毕竟人家新晋宠妃都情愿自己节衣缩食来捐献军需呢,你在这为了一瓶香露,纵容家人强权欺压,还叫民心不快,这谁更得圣意,高下立见。
    王公含笑点头:“懂得用民心舆论来作文章,倒不错。只有一点,山高皇帝远,光在青州叫她忌惮怕是不够,得传到外头,传到涂家的政敌耳里,才能使他们不敢张扬太过。这涂家小子,也委实是太草菅人命,整理出一些证据,叫御史帮涂太仆寺卿教教孙儿罢。你明年下场,以后为官,也多会遇到这样的事,你亲自去办这事,办得好与坏,有个底数,以后再遇到了,也才会更从容。”
    区区一个涂家子,拿来给孙子做教材铺路,也未尝不可。
    更重要一点是,若能以此事讨得秦流西一个人情,那就更妙不过了。
    “是。”王政拱手应下。
    王公挥挥手让他退下。
    王管事这才上前,道:“老太爷,可要小的在后头帮衬四少爷?”
    “不用了,放手让他去干,用什么人,怎么办,只管听他吩咐。一直给小鹰喂食,什么时候才能喂出雄鹰来,肯定得自己出去抓食物才行。也是时候踹他出窝了,如此才能知这世情,将来才能当好官,理好政。”
    要是做不好,再收尾就是了。
    “您是一番良苦用心,四少爷会明白的。”王管事笑着说。
    王公见汤碗空了,递过来:“再来一碗,这汤喝着不错,鲜甜,明儿加两条虫草再炖一盅。”
    “哎。”
    第265章 秦流西是解咒之人?
    秦流西并不知王公祖孙在后面做的事,此时,她坐在司冷月的待客室,看着对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司屠在说着鳏夫养女的辛酸不易,这养大了,还怕着她随时离开。
    司屠红肿着一双眼看着秦流西,道:“小道长,我知道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你一定要帮我救救我女儿,她要是跟着她娘去了,我也活不成了,也得跟着去。”
    “跟去干嘛?”秦流西故意道:“她要是夭了,司家的偌大家产就落在你手上,你还能娶妻生子,孩子还能跟你姓呢,如此不美?”
    司屠瞪大眼,道:“你,你这说的是人话?”
    “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司家的赘婿,难道就没这么做过的?”
    “当然没有了,要有,还有我们什么事?”司屠想也不想地道:“司家的赘婿,入了司家,都是忠贞不二的,从没生出过那等恶毒的心思。前面的人我不说,就我,却是从没想过的,我是要给我娘子守一辈子的。”
    他的身子,只能他娘子碰,别的妖孽贱货,休想。
    司屠还盯了秦流西一眼,这小道长思想忒不健康了。
    秦流西:“!”
    青岚观主咳了一声,道:“司家的赘婿,多是在善堂寻的孤儿,以往的赘婿,在妻主亡故后,要么帮着司家料理产业,要么郁郁寡欢而亡,鲜少有活过四十的。”
    “哦,御夫有术。”秦流西懂了。
    “胡说,我们这是忠贞。”司屠不满。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司冷月从门外走了进来,她已沐浴过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头发轻轻的挽着,许是离魂已久,精气神不太好。
    司屠一看又开始心疼,眼泪又往上涌了,道:“你们瞧瞧,回回离魂再醒来,这脸就白得没个血色,我儿太可怜了。”
    “爹,我只是有点累。”司冷月无奈地道。
    “你每次都这么说。”司屠擦了一下眼泪,道:“哪次你离魂,我都怕你魂儿回不来了。”
    司冷月看向秦流西,说道:“让你见笑了。”
    秦流西从怀里拿出那个小布袋,递了过去,道:“你戴上吧,可护身定魂,邪祟不敢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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