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无利大步走上去,一把抓住儁儿的手腕,将人拽起来。
    “啊!”儁儿吃痛,奋力挣扎,只是他的身量实在太瘦小了,根本挣扎不过冯无利。
    冯无利狠呆呆的道:“他知晓的太多,决计不能留下了,今日我便狠心,掐死你这个小美人儿!”
    “唔!”儁儿被掐住脖颈,眼眸翻白,痛苦的拍打着冯无利的手背,但力量悬殊,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眼看儁儿便要被活活掐死,那土匪头子道:“冯君子,咱们这砦子里,只有儁儿这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儁儿刚刚获得了幼公子的信来,若是此时把他杀了,恐怕……”
    冯无利一顿,似乎觉得有些道理,一把将儁儿甩在地上。
    “咳——咳咳咳……”
    儁儿摔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着,涕泪交流,虚弱的根本爬不起来。
    冯无利狠狠的道:“小子,你放聪敏一些,好好儿的替我办事儿,若是敢多说一个字……”
    儁儿使劲摇头,害怕的打抖:“不敢……不敢,儁儿不敢……”
    水匪头子道:“冯君子你便放心罢,这小子懦弱的紧,打个雷都能把他吓得半死,一准儿是最听话的,叫他办事,你便放宽一百个心思。”
    儁儿离开屋舍,韩谈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有些出神。
    【觉得儁儿很可怜的韩谈】
    【想起了自己漂泊经历,感同身受的韩谈】
    胡亥拍了拍韩谈的肩膀,道:“淡淡,伤春悲秋呢?”
    韩谈回了神,叹口气道:“没甚么,只是在感叹,这世道艰难,苦命之人千千万万,儁儿着实可怜。”
    “果然呐,”胡亥笑道:“我们谈谈就是看起来冷淡,其实是个热心肠,俗称的外冷内热,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那个儁儿,可算是摸对你的脉门了。”
    韩谈微微蹙眉:“幼公子可是话里有话?”
    胡亥对韩谈招招手,韩谈凑过去,胡亥低声咬耳朵:“那个儁儿,是个细作。”
    “甚么!”韩谈大吃一惊:“他……”
    说到这里,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外面的守卫听到。
    胡亥笑眯眯的点头,道:“他方才是故意告诉我们,水匪老大脸上有一条伤疤的。”
    韩谈惊讶的道:“甚么意思?难道……他是在栽赃武信侯?水匪并不是武信侯指使的?”
    胡亥道:“八成是在栽赃。”
    韩谈道:“幼公子如何确定?”
    如何?自然是标签告诉胡亥的。
    方才胡亥救了儁儿之后,儁儿第二次入舍,胡亥便看到了儁儿的标签,简直明晃晃。
    【细作儁儿】
    【故意误导你的儁儿】
    【想要栽赃武信侯冯无择的儁儿】
    胡亥观察到标签,但并没有立刻点破,而是摆出一副震惊,且相信儁儿的模样。
    胡亥道:“这个水砦,真是愈发的古怪了,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做甚么。”
    胡亥又道:“这个儁儿既然是细作,如今已然取得了咱们的信任,怕是还会有后招,谈谈,你便装作不知情,咱们诈他一诈。”
    韩谈点头道:“好,全听幼公子的。”
    “那现在……”韩谈迟疑的道:“该当如何是好?”
    胡亥道:“我手臂疼。”
    胡亥掉下船只之时,手臂撕裂般疼痛,显然脱臼了,他昏迷的时候,水匪遣了医者来治疗,这会子脱臼错位已经重新接好,但难免红肿疼痛。
    “那、那可如何是好?”韩谈焦急的道。
    胡亥嘟着嘴巴道:“要抱着谈谈睡觉,才能好起来。”
    韩谈;“……”睡、睡觉?
    韩谈脸上一红,他的面皮白皙,脸红十足的明显。
    胡亥笑道:“谈谈,你害羞了么?想到哪里去了,我若是对你不轨,章平哥哥会咬我的!”
    韩谈脸色更红,道:“幼公子,你提那个疯狗做甚么?”
    胡亥拍了拍床榻,道:“来谈谈,左右无事,你给我讲讲你和章平哥哥的故事,哄我睡觉罢。”
    韩谈支吾道:“没甚么故事。”
    “哦——”胡亥笑道:“没有故事,都是事故,对不对?”
    “幼公子,”韩谈把胡亥塞进被窝,给他盖上被子,道:“你受了伤,快歇息罢。”
    胡亥虽嘴上不饶人,其实他的胳膊疼痛的厉害,脱臼的地方还在发炎,只是转移一番注意力罢了,他躺下来,因着体力消耗巨大,很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光线渐渐明亮起来,胡亥还沉睡在睡梦中,他梦到便宜哥哥在找自己,四周都是浓雾,他明明可以看到扶苏,却永远也跑不到扶苏身边。
    便这样,跑啊跑,一直的跑,没有尽头,整整跑了一晚上。
    “唔——”胡亥翻了个身,正好碰到了脱臼的红肿胳膊,疼的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目。
    “幼公子,没事罢?”韩谈听到他的痛呼,立刻惊醒过来,担心的看着胡亥。
    “无妨。”胡亥大咧咧笑起来:“做了个跑步的梦,太累了,给累醒了。”
    “嘘……”韩谈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用手指压住嘴唇,道:“有人来了,听跫音……是那个儁儿。”
    胡亥挑了挑眉,对韩谈打眼色,做口型无声的道:“诈他。”
    吱呀——
    舍门推开,果然是儁儿。
    儁儿端着木承槃走进来,看来是给他么送饭的。
    “儁儿,你来了!”胡亥笑起来毫无芥蒂,好似不知儁儿是细作一般,十分的亲切热络。
    儁儿的眼神躲闪,嗫嚅的点点头,道:“朝……朝食……”
    胡亥笑道:“哎呀儁儿,这水匪还挺好心的,是不是,一天两顿,是一点子也不落下,我还以为咱们都是阶下囚了,不会给朝饭呢,你看看,这还挺细心的,朝饭都准备了。”
    儁儿眼神晃动,似乎听出来胡亥话里有话。
    胡亥又道:“儁儿,你食了么?”
    咕噜——
    真巧,儁儿的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绝对是饿的。
    儁儿抿着唇,怯懦的摇头。
    胡亥道:“这么多吃食,要不你也坐下来吃一些罢,左右我与谈谈是吃不完的。”
    “我……”儁儿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似乎很想吃,但生生忍耐着,道:“我不敢。”
    “为何不敢?”胡亥笑道:“你们都把我关在这里了,有甚么不敢的?坐下来一起食罢。”
    胡亥拉着他坐下来,儁儿眼巴巴盯着木承槃,还是不敢动手。
    胡亥将饼子拿起来,塞在他手里,道:“吃啊,儁儿,吃罢。”
    儁儿点点头,终于忍耐不住诱惑,把饼子疯狂的往嘴里塞去。
    “咳——!!咳咳咳!”因为饼子太干,儁儿一不小心呛到了自己,一张小脸蛋儿憋得通红,不停的咳嗽着,几乎将自己呛死。
    韩谈实在看不过去了,这般小的孩子,竟然是细作,看他这模样,或许是被人逼得也未可知,着实可怜。
    韩谈一向是吃软不吃硬,十分同情弱者,给他倒了一杯水,道:“慢慢食。”
    儁儿小声说:“谢谢。”
    他接过耳杯,一抬头,胡亥突然“啊呀”了一声,道:“儁儿,你的脖子怎么了?”
    儁儿吓了一大跳,伸手捂住自己的脖颈,耳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又不似乎青铜铸造,登时摔了个粉碎。
    儁儿瑟瑟发抖,使劲摇头,似乎想起了甚么恐惧的事情。
    【险些被冯无利掐死的儁儿】
    胡亥挑眉,哦吼,标签的信息里极大,又给自己不少惊喜。
    胡亥走过去,道:“儁儿,是谁掐你了?把你掐成这样?”
    儁儿使劲摇头:“没、没……没人,我自己……我自己……”
    “别告诉我,是你自己掐的。”胡亥道。
    儁儿可怜巴巴,登时掉下眼泪,泪珠儿一掉下来,仿佛决堤一般,再难忍耐,“呜呜呜”的哭也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胡亥抚摸着他的头发,道:“乖儁儿,有甚么委屈,告诉我好不好?”
    “呜呜……”儁儿哭得更凶,一头扑进胡亥怀中,揪着他的衣襟瑟瑟发抖。
    韩谈刚要说话,胡亥抬起手来,制止了他的话头,静静等着儁儿哭泣。
    儁儿哭泣了好一阵,似乎是在发泄,过了一会子终于止住了哭声,用瘦削的手背擦了擦脸蛋儿,轻声道:“我……儁儿骗了你们。”
    韩谈看了胡亥一眼,似乎有些惊讶,儁儿竟然主动开口了。
    胡亥故作糊涂,道:“儁儿,你这是甚么意思?甚么骗了我们,都把我搞糊涂了。”
    儁儿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道:“我……我说,老大的脸上有一条伤疤,是……是假的,我在骗你们,呜呜,你们待儁儿如此好,儁儿骗人,儁儿是坏蛋……”
    胡亥早就知道儁儿是在骗人,因此并不惊讶,反而道:“儁儿你这么做,是不是有自己的苦衷,我和谈谈都不会怪你的。”
    儁儿惊讶的抬起头来,大眼睛红彤彤的,仿佛可怜无助的小兔子,喃喃的道:“你……你们不怪儁儿么?”
    “当然,”胡亥信誓旦旦的道:“一看你便是被逼无奈,不然怎么会骗人呢?这不是你的初衷,我自然不会责怪你。”
    “呜呜呜!”儁儿又哭了起来,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呜呜,对不起……呜呜儁儿对你们不起,儁儿也不想骗人,可是……可是他们逼我,若儁儿不骗人,他们……他们会打我,还……还要杀了我……”
    胡亥道:“他们是谁?”
    儁儿吓得打抖,下意识去看门外,道:“是……是老大,还有……还有一个很富贵的男子,老大管他叫……叫冯君子。”
    “冯君子?”韩谈警觉的眯起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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