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远走后,任意对一旁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弹琴的少年道:“继续吧。”
    少年忍不住往宫门口看了一眼,收回来的时候却正好对上任意的视线,他慌忙低下头,又拨弄起了琴弦。
    他的琴艺算不上有多惊艳,但也不错,对着这样的美人,也不会有人多苛责他的琴艺。
    任意听着琴,一直看书看到了晚上,晚膳留在寝殿里与少年一同用了。
    晚膳过后,若琴带着几个宫女把灯都点了起来,低声询问道:“陛下,今日让这位郎君侍寝吗?”
    任意对待他们十分宽容,也不介意他们揣测她的心思,只是不喜有人自作主张,凡事问上一问没什么关系。
    任意嗯了一声,说道:“等会儿备一桶水进来,然后就不要再让人进来了。”
    这话中的含义十分明显,她要留这个少年侍寝。
    若琴十分诧异,就在今天之前,女帝还对宋少言送人进宫一事耿耿于怀,甚至颇为伤怀,怎么一日就变了,还要留人侍寝?
    但是这种事她是不敢问的,相比于宋少言来讲,她现在更怕女帝。她根本猜不透现在的女帝究竟是在想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若琴领命出去,很快寝殿里的灯熄了一半,只留下了几盏灯火在黑暗中摇曳。
    天光大亮的时候,任意沙哑的声音传出来:“来人。”
    若琴领着人推门走进去,发现少年已经穿好了衣衫,在一旁静静站立着,女帝躺在床榻上,白嫩的半截手臂从中衣下露出来,面容上带着些许睡意,黑亮的眼眸却十分清醒。她道:“伺候朕更衣。”
    宫女们流水般地走上去,扶着她起来,把上朝要穿的龙袍给她换上。若琴半蹲着身体给她系腰带,听见她道:“先封个侍君吧。”
    若琴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少年,应了一声。
    少年看起来颇为疲惫,闻言却也露出了惊喜之色。
    任意扫了他一眼,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吧。”
    少年跟着宫女下去,任意盯着他的背影,对若琴道:“看着他,不要让他接触其他人。”
    她昨天把这个少年留了下来,让他听到了她和秦修远的对话,就不能轻易放他自由,必须要时时刻刻看着他,以免流落宋少言的耳朵里。
    若琴应道:“是。”
    任意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朝了,今日上了早朝,却发现朝臣们的脸色不太对,总用余光瞟着她。
    任意居高临下,把他们的小动作都收入眼底,轻轻笑了笑,昨天晚上的事,应该是传出去了。
    她心中轻笑,却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神色,只以为她还很伤怀。
    毕竟那些少年,是从宋少言府中带出去的。而且这些朝臣觉得,女帝既然召见了人侍寝,宋少言决计不会再入宫了。怎么说也是风光霁月的人物,受不了这样的委屈的。
    因为这些天发生太多诡异的事,大多数朝臣今日都规规矩矩,甚至没有人提任意为什么好几日没上朝。当然主要的原因是,她上不上朝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宋少言今日甚至比往日更加沉默,连政事都不愿意多说两句。唯有秦修远似乎根本感受不到诡异气氛,依旧挂着一脸的痞笑,跟宋少言那一派系的人打对台戏,凡是宋少言那一方的人说是的,他都说不是,反之亦然。
    宋少言那一派系的人气得牙痒痒,只有宋少言根本没在意这些。
    等琐碎的事情全都处理完,那位一直给宋少言办事的周姓年轻人道:“臣有一事想禀询陛下。”
    难得他会有事想要“禀询”,任意抬手道:“讲。”
    周姓年轻人往前一步想,行礼道:“臣听闻陛下收了一个侍君在宫中?”
    任意嗯了一声,又看向了宋少言,不过下一秒她的视线就移开了,仿佛只是不经意扫到了宋少言。
    没有人发现,宋少言的肩膀似乎动了动,就在任意的目光望过来的时候。
    任意的声音有些哑,让人不禁浮想联翩:“朕的后宫的确有些空,就封了他做侍君。”
    周姓年轻人沉声道:“恕臣直言,陛下封他为侍君,恐怕于礼不合。”
    任意愣了一下,声音微冷:“周卿的意思是,朕不能封侍君吗?”
    周姓年轻人道:
    “当然可以,但是陛下应该知道,即便是普通人家娶妻之前尚且不能纳妾,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尚未立皇夫就封侍君,是否太过了些?”
    这话单拎出来听,像是宋少言的娘家人过来挑理呵斥的,任意这么一联想,差点没绷住表情笑出来。好在她很快就定了定神,故作任性道:“朕已经封了。”
    换言之,过不过分都封了,你们看着办吧。
    周姓年轻人还未曾听过她说这般任性的话,一时差点没接上来。片刻后,他才接道:“既然陛下已经封了,臣等自然无话可说,但陛下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立皇夫的事情了?”
    “算起来,陛下已经快要成年了吧?”
    其他几个朝臣大概猜出他想要做什么来,不由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考量着。
    提起皇夫,任意又想去看宋少言,好不容易在克制住,周姓年轻人看着,也揣摩出了几分意思,说道:“陛下是不是应该广诏天下,为北越选一位皇夫?”
    这是有人道:“臣记得,陛下与宋相是有一份婚约的……”
    姓周的立即反驳道:“陛下与宋相的婚约,连媒人都不曾有,怎么能作数呢?”
    “那也是圣德太后与宋夫人亲口定下的,难道周大人说不作数就能不作数吗?”圣德太后是封乐清的生母,封乐清登基之后,追封了她为圣德太后。
    两方人马唇枪舌剑说了好几趟,终于宋少言那一边把任意封了侍君的事拿出来做借口,说她根本不重视圣德太后定下来的婚约,才会如此荒唐行事,给宋相难看。宋相也是北越的功臣,岂可如此折辱?
    他们倒没有提人是宋相给挑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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