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 我现在的境况,全部都是由罂粟造成的?”柳无眉有些惶然, 她注意到了,从头到尾, 蝙蝠公子也没有提到过一次,有关石观音给她下过的毒|药,她有些疑惑又有些质疑地询问道:“那她给我下的毒呢?”
    要知道,她可是为了走出谷时的那一次痛苦, 而选择了服下的罂粟。
    “你是从何确定她有给你下了毒?”叶远问道:“你后来所延请的所有名医, 可有谁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那、那我?”柳无眉茫然无措道, 她从来都并不傻, 到了现在,她的心中也终于隐隐约约地有了个猜测, 但是, 她却不敢相信。
    因为她若是相信了……那她自己这么多年来所遭受的痛苦折磨又算什么?
    “若非是她给你吃了虽然会痛苦一次却不会带来更多后果的药,那么, 那就是属于你自己过多的胡思乱想而带来的结果,”叶远道:“就像是会有人会因为惊吓而死去一般, 你对于石观音的恐惧,已经不再只是表现在身体上,而是深入到了灵魂里。”
    “这种畏怯,已经让你因为不敢相信她会这般轻易地放你离去,而反应到了你的身体上,自圆其说一般开始痛苦起来。”叶远的话实在是匪夷所思, 柳无眉和李玉函俱都迷惘不已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像是在听着一个满口胡诌的骗子,又像是在看一个通晓世间所有一切的鬼怪仙魔。
    “这话我倒是相信,”楚留香摸了摸鼻梁,长叹一声道:“胡铁花你可还记得,在我们还没有闯荡江湖之前,在曾经的那片雪地里,有那么一天,没有被老头子们督促着练武,可你我却是更竖起百分之两三百的警惕,担忧着会有更多的考验到来……”
    “哼,”胡铁花也笑了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从前逝去的种种:“可谁知道,那天其实只是他们通宵畅饮,又不肯运功化解,而一觉醉去,误了第二天的时辰罢了!”
    “……正因为那种痛楚,你才会真真正正地相信,你可以活着走出那座山谷,”叶远也不理会这两个人,只是缓缓声道来:“你只是需要一个借口,来说服自己,石观音是有理由让你进入中原的,因为她会掌控你,通过你去获取更多的利益,而这也完全符合她一直以来的形象。”
    “不,不只是符合,”柳无眉大叫道,她的声音里满是一种痛恨与凄厉:“她根本就完完全全是这样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怎么可能肯就这样放我离去?”
    “但你除开了罂粟之外,身体并没有中任何的其他毒素。”叶远冷冷地说。
    “我、我没中毒?”柳无眉喃喃自语般后退了几步,
    “你的身体没中毒,但你的心却中了毒。”叶远淡淡道:“石观音确实是一个不负盛名的人物,她或许还要比你所想象的要更为厉害一些。”
    “怎么说?”楚留香拱手请教道,他接下来的路程是要去往沙漠,而对于这位盘踞在其中的女魔头,在他看来,再多的了解都不嫌多。
    “柳无眉,你可曾想过,她为何要喝醉了与你交谈,为何要告诉你曲无容的身世,为何要与你说出那许多的秘密……又为何要告诉你,罂粟可以减轻痛苦的效用?”叶远道。
    “为了排解寂寞忧愁、为了取信于你,”你不会相信她的所有,却依旧可以信任她在醉后的每一句话,至此,叶远终于缓缓地说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话来:“最后,也是为了给你指向一个没有归途的死路来……”
    “她难道真的会不知道,你在那其后,便偷偷地去提炼了一盒罂粟的粉末?”叶远反问道。
    蝙蝠公子步步的紧逼让柳无眉逐渐溃不成军,她站在这片黑暗里,却像是站在了那个熟悉的山谷,山谷里有她熟悉的红色的花的海,有似曾相识的少女成群而来,她们不再有往日里的恭敬,而是全部都指指点点地对她嘲笑……也有那比蛇蝎更狠毒的女人,正站在山谷的高处,不屑而冷漠地看着她。
    如同俯视一只妄想逃脱的蝼蚁。
    原来她自始至终都没能走出去。
    她的身体虽然在这里,但她的魂魄,却一直遗留在彼处,一直被石观音赞紧在手心里。她之所以一直都没有来找她,是因为,她知道,她迟早要爬着回去,去匍匐在地上,去乞求她的慈悲……
    “不!”柳无眉像是泣血般悲泣道:“放过我!我不要回去!”
    “求求你放过我!”
    李玉函赶紧走上前去,想要摇醒陷入了梦魇中的妻子,但当他走近的时候,却只能接到她软绵绵栽倒下来的身体……原来,她已经承受不住自己的臆想,彻底地晕倒了过去。
    “无眉你……”他既担忧又害怕地抚上了她秀美的脸庞,举目四望,想要得到其他人的帮助,却赫然发觉,在这一片的黑暗里,他谁也瞧不见。
    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冰冷袭上这位拥翠山庄少庄主的心头,他从来都没有如同此刻一般觉得,黑暗是如此的深沉、也是如此的可怖,像是潜藏着无尽的妖魔……
    “李兄弟你不必如此惊慌,”楚留香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淡然镇定,他放缓了音调,让语气里带上了轻柔的安抚,使之更具取信力:“夫人大概只是一时惊惧,接受不了而昏迷了过去,等她休息了一段时间,就会自己清醒过来。”
    “是这样么?”李玉函也许只是想要一个更为确信地回答,听到这里,他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冷静,他犹豫了一会后,从怀里拿出一本手写的抄本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面上之后,他咬着牙,恭敬道:“这是家父对他曾经对手招式的记载和解析,作为公子对我夫妻二人帮助的回报,此书便赠予公子,还望能够对公子有所启发。”
    “我等夫妇,既然已经得到了此行疑问的解答,也不敢多加叨扰,这便在此请辞!”李玉函毕竟是世家出身,不论心底里的想法如何,也依旧维持了他最后仅剩的风度。
    他简直就不能在这片黑暗的地界里再多呆上哪怕一刻钟,不仅仅是这目不能视的不适与恐慌,也还有那寥寥几句便将他们剖析得一清二楚的蝙蝠公子!哪怕是石观音,在他的口中,也应是娓娓道来,却只能博得一个“不负盛名”的评价……眉儿已经被那女魔头折磨得生出了臆像,可他却没有,所以她还不怎么能看得出来,而他却已经意识到了,这座蝙蝠的岛屿,它的危险性,说不定还会在石观音的山谷之上!
    “送客!”丁枫的声音在这座平台上回响,很快便有着侍女脚步轻轻走来,为他们二人引路。
    而既然主事者已经离开,楚留香他们也不好再在这里多呆,他们是乘坐着一条船而来,也应该是乘坐着同一条船离去。
    虽然对着这奇异的岛屿和它更为神秘的主人——蝙蝠公子,有着不尽的疑问和好奇,但是楚留香却不能在这里有更多的逗留。不仅是这招待客人的拍卖会的结束,也还是那苏蓉蓉等三女,还在等待他的救援,她们一贯生活在江南水乡、生活在他那所心灵寄托般的游船上,又怎么能够忍受得了大沙漠的风沙与炙热?
    在同样一番客气的告辞后,楚留香和胡铁花,伴随着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金灵芝,顺着李玉函的脚步声,一齐离去。
    所有人都离开的平台,空旷而寂寥。在一片寂静中,春卷的声音迟疑而不解:“公子你说,那柳无眉能够戒得了罂粟么?”
    她本来应该在另一个房间里,去为那些愿意付出代价的客人们解答他们的疑问,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回到了这所平台上,静静地聆听了这最后的一场“交易”。而在蝙蝠岛上,她也终于不再称呼他为“少爷”了。
    “她认为她戒的了。”叶远的声音叹息般遥远:“但是,这最终的结果,恐怕还只能看那李玉函的选择了。”
    人生中总是会有无数个“我以为”,但是通常都不能得到最初设想中的结果。
    从蝙蝠岛上驶离的大船。
    堂堂拥翠山庄的少庄主,却也只能蜗居在一所行商的商船上,连自家山庄的名号也不敢摆出来。李玉函正侧坐在床头之上,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燕窝粥,怜惜而温柔地看着自家妻子苍白憔悴的脸庞。
    “这是……”悠悠醒转过来的柳无眉疑惑道:“我们回来了?”
    空气里是清淡的熏香,柳无眉转过头来,脉脉温情地瞧着自己的丈夫,他们二人相望,彼此眼中都只有对方。
    李玉函给昏睡了一整天的妻子递上一勺细粥。
    但柳无眉尝了一口后,却脸色突变。她的右手在枕下一阵摸索,有些惊慌地爬了起来:“我的……我的那个盒子呢?”
    李玉函有些迟疑道:“眉儿,你应该还记得蝙蝠公子和我们说过的话……”
    柳无眉静默不语,良久,她才单薄而虚弱般说道:“可是我们还没有回到家,让我在回去之前在用上最后一次可好?”
    李玉函满面为难道:“可是蝙蝠公子说……”
    “我知道!”柳无眉拉高了声调,但她极快地便辩解起来,像是在安慰李玉函,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保证道:“只此一次,就这最后一次,等我们上了岸、回了家,我就再也不碰它了好么?”
    她的语气万分的诚恳,确实是发自肺腑,伴随着她几乎要落下泪的恳求,最终,李玉函踌躇了一小会,便只能妥协道:“好吧。”
    “最后一次。”他认真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明晚。
    这,这更新真得很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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