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砸桌椅的声音犹如开张时放的爆竹,连连爆开,本就质量差的桌椅板凳咔嚓断成两截,断开处犹如强行掰开的莲藕,木刺似藕丝。
    蓝玉终于变了脸色,按照奉天殿演练的戏份,刚才已经结束了。
    锦衣卫扮演的恶霸,应该在自己出手后,逐渐平静下来,然后拿点宝钞走人。
    就在刚刚,张天霸不止推了蓝玉,还抄起凳子砸向朱元璋。
    蓝玉看着茶摊的桌子被打碎,心都在滴血,这不是茶水摊,这是他外甥孙的心血。
    “奶奶的,老子面前称老子,老子弄死你。”
    蓝玉从地上捡起一截棍子,双手持棍向着张天霸劈去。
    虽是棍劈,已有刀势。
    张天霸将长条凳一横,挡住蓝玉劈头一棍。
    一棍一凳子相接,片刻都没撑住,张天霸只觉得自己的虎口要炸开一般,竟然开始握不住手中的长凳。
    这老头力气如此之大!
    蓝玉黑脸青筋虬结,双手用力往下压。
    张天霸的两条腿都在打晃,终于泄了力,长条凳从手中脱落。
    趁你病要你命,蓝玉趁对方手中长条凳掉地,一棍劈向对方的脑门。
    咚!
    一闷棍下去,张天霸的脑门破开一道血口,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霸爷。”
    见到张天霸被一闷棍敲晕,两个跟班连忙停止砸摊子,将张天霸扶起来。
    “霸爷,你没事吧?”
    张天霸脑袋发沉,两腿发软:“等着,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兄弟是兵马司的人。”
    “你们敢打老子,老子要将你们全部抓入兵马司。”
    两个跟班搀着张天霸,挤过人群向外走。
    常升一时没回过神:“舅舅,昨日在奉天殿不是这么演的。”
    蓝玉心中冰凉无比,上位被真打了!
    蓝玉想到这,赶紧跑向柳树下,不知如何是好。
    常升则没有跟去,手已经摸向怀中的猪囊血包,再有不久,马车就到了,该他上场了。
    傅友德和王弼将朱元璋拖到柳树下,朱元璋叫苦不迭:“混账,他敢吐咱。”
    “咱的腿,哎呦。”
    王弼和傅友德互相交换眼神过后,求助林闲:“公子,开张第一天发生如此事,该如何是好?”
    朱元璋慢慢扭过脑袋,看着身后的林闲,脸上的表情逐渐震惊:“是你,咱第一天卖鸟,就被你小子坑了。”
    林闲咧嘴笑了:“老人家,做买卖你情我愿,怎么能叫坑呢?”
    朱元璋眼神幽怨,十分熟稔念出对着镜子默背数遍的台词:“第一次做生意被你骗了鸟,这次又在你的茶摊被人打了,真是晦气。”
    “你得赔咱。”
    林闲蹲下来,如八十岁老翁般深叹声气:“老人家,您老都看到了,小本生意,现在全被砸了。”
    “唉,我们这群人都是北边过来的,家里发大水,家业全没了。一路南行,家人死伤大半。”
    林闲眼中闪烁泪光,眼神晶莹:“我那才满月的妹妹,未曾张嘴叫一声哥,就离开这个人世。”
    “可是没时间留给我们伤心,我们想要活下去就要往前看。”
    泪水终于聚成水珠,啪嗒掉在地上。
    林闲低头呜呜哭:“好不容易来到金陵,把所有的钱凑一起,弄了间茶摊。开张第一天就碰见这样的事,什么都没了!”
    情绪已经到位,林闲嚎啕大哭:“老人家,你觉得气就打我一顿吧。我当时骗你,实在是因为活不下去了。”
    一圈国公咋舌,听了林闲的话,朱元璋背了好几遍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
    常升目瞪口呆过后,重重的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马周对于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他也是才收到消息,林闲说为了儿时好友进入林府这件事是杜撰的。
    林闲的手扒在朱元璋肩膀上,竟然搂着朱元璋嚎啕大哭起来:“爷爷。”
    腾!
    朱元璋身子崩直,全身汗毛竖起。
    噗通!
    蓝玉,常升,王弼,傅友德,马周,同时跪下,几乎就要把虞王殿下四字说出口。
    “老人家你太像我那死去的爷爷了,吭……吭……,我爷爷被大水冲走的时候,趴在木板上对我说,孙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林闲的泪水砸在朱元璋肩膀上,浸湿一大片衣物。
    “呼!”
    几位国公皆是同时松一口气,他们还以为林闲认出了上位的身份。
    朱元璋同样是眼中含泪,林闲话中真假已经无所谓了,自从林闲的一声爷爷。
    他整个心都化了!
    自己的大孙认自己这个爷爷了。
    朱元璋一时动情,手放在林闲的后背:“好孩子,以后咱就是你的爷爷。”
    “爷爷不要你赔钱,爷爷还要给你银子。你拿着这些银子,把茶摊搞起来。”
    朱元璋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孩子,爷爷把银子全给你。”
    林闲手死死抓住钱袋子,却把钱袋子往朱元璋怀里塞:“爷爷,说这些干什么?你就是我亲爷爷。”
    “我哪能要你的银子,这银子是你养老的钱。”
    “您要是看得起乖孙,天天来乖孙的茶摊喝口热茶,乖孙就满足了。”
    面对大孙的哭泣,朱元璋心痛不已,自然不会接钱袋子:“乖孙,你拿着,今天爷爷高兴。”
    林闲嘴上说着不要,钱袋子却进了袖口。
    围观的王弼傅友德看得清楚,林闲嚎啕大哭的同时,解开系在腰间的草绳,将手腕处的衣袍系紧。
    系好袖口,钱袋子不掉。
    爷孙二人各说各话,也是间接相认了。
    蓝玉等人很自觉的起身,往外走去,留给爷孙二人独处的时间。
    朱元璋为林闲抹干净眼泪:“孙儿,咱就是你爷爷,以后有事提爷爷好使。”
    林闲句句不离爷爷,比葫芦兄弟叫的还甜,时不时抬起手腕,感觉到手腕处的重量,很是心安。
    起码有十两银子,啧啧,有了这十两银子,可以慢慢做生意筹钱了。
    先挣够北上的银子,争取在建文登基前,结识燕王。
    “爷爷,您放心,您的钱我一点不会动,都给您存着给您养老。”
    朱元璋听到林闲的话,又要哭,宫中那些娃娃一万句皇爷爷,不及林闲一句爷爷。
    “还是咱大孙稀罕咱!”
    爷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朱元璋多想时间过得慢些,要他和大孙多说会话。
    也是在这时,一辆马车慢悠悠驶来,手插在怀中的常升,表情木讷,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马车。
    因为周围人群太多,街道堵塞,马车走的很慢,最后不得不停下来。
    常升终于走到停下的马车面前,在朱元璋和林闲的注视下,常升忽然一个旱地拔葱,原地跳起,在空中旋转两圈后,倒在地上。
    常升躺在地上,怀中猪囊血包已经捏破,脑袋一歪。
    只是歪了一会,闭上眼的常升赶紧睁开眼,嘤咛一句:“哎呀。”
    哎呀过后,常升再次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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