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街上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几名侍卫走前,抱拳道:“阿音姑娘,你……”说着,就欲将佳音从陈之祺怀里拉出来。
    陈之祺凤目森森地逼迫过去,侍卫们讪讪收手,只得退后。
    陈之祺仍旧托着佳音的手臂,一面温声道:“阿音,我知道你受苦了,想哭就哭出来,不打紧。”
    他话音一落,佳音再克制不住,便不管不顾地伏在他肩头上失声大哭。
    现在的佳音已脆弱到极点,之前所有的苦苦支撑都崩溃,什么原则,什么矛盾,哪怕陈之祺是坏人,哪怕陈之祺十恶不赦害人性命,在此刻都可以不管不顾了,只要他的怀抱足够温暖足够宽广,足够支撑她许多日子的思念和委屈。
    陈之祺微微一怔,犹豫着伸手揽住她,待她瘦弱的身体依赖地贴在他胸前,入目处,她衣襟上的血迹斑斑一道道的伤口便如一把刀子似的割过他的双目,五脏六腑也被搅在一处,不由心疼地紧紧抱住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怀里受尽苦楚的人儿,只一径地迭声道:“阿音,是我的错,都怨我,都怨我……”
    佳音越发哭的厉害,气哽声噎道:“陈之祺,你为什么不早来,他们是想要我的命,要是你再晚来一步,便见不着我了……”
    陈之祺心里一凛,之前,他或许犹豫过,但此刻,佳音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他无法想象,若是见不着佳音,自己将会如何?只是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便叫他痛不可挡,不,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陈之祺目光扫过顺天府的大门,凤眸中透出森寒冷意,嘴里却仍旧是温和的话:“阿音,放心,我会给你讨个公道的,昭月朝也容得以公谋私的吏蠹。”
    他这句话说的霸气凛冽,佳音惶惑抬头:“怎么你……”她突然止住声,越过他的肩膀,远处站着一个人,神色肃然又带着几分怅惘与失望看向这边,是张书林。
    佳音心下微微一沉,“张……”她张嘴欲喊,张书林已决然转身离去。
    佳音脑海空白片,眼见张书林一抹身影寂寥,渐渐消失在街角,她心里说不出的歉意难过,便如刀绞一般。
    佳音身受重伤,又哭了半天,身子便有些支撑不住,靠在陈之祺身上昏昏沉沉地往下坠。待陈之祺觉出不对头,佳音已经晕了过去,忙展臂将她抱起,命侍卫道:“去找一辆车来。”
    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这么沉,仿佛抛开一切杂念,一切的人和事,独自沉溺黑暗的世界中。
    可是,她的意识却无比清晰,可以清楚感觉周围有许多人,她们轻手轻脚地给她喝水,喂清淡的米粥,帮她清理身上的伤口,更换衣裳。
    还有陈之祺在低声说话,即便他极力压抑,声音中还是流露出些微焦躁,他命令人小心呵护她,让大夫给她瞧病,商量药方,又追问她什么时候能醒。
    奇怪的是,佳音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听他在耳边一遍一遍的说:“阿音,求你醒来,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怕……”
    佳音想笑,她无法想象陈之祺害怕的表情,可他的声音无疑又是最温暖最安全的保证。
    佳音分辨不出黑夜还是白天,却能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又来。每次,他都是脚步匆匆,第一句话开口,就是问她的情况。终于有一天,他按捺不住,握住她的肩膀嘶声厉喝:“阿音,你给我醒过来,你听见没有,我不许你抛下我,不许!”
    他用那么凄凉悲惨的声音大吼着,摇晃着她的身体,佳音感觉自己都要被他摇散了,不胜其烦,睁开眼挥手道:“别喊,让我再睡一会,就一会……”
    陈之祺不敢置信地望着佳音:“你,阿音,你在和我说话么?”
    “哦,不然还有谁?”她不满地皱眉,这一开口,才觉嗓子又干又疼,不由抱怨:“我好渴。”
    “好,好,我马上喂给你喝。”陈之祺一叠声地答应着,却没有动,仍仍旧呆呆地看着她,突然,他将她往怀里一拢紧紧抱住,挚宝失而复得一般喜极难耐,哽咽说道:“阿音,阿音,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这一刻,佳音亦是感慨万千,眼圈不由地红了,头埋在他怀里半天不语。
    “公子,水来了,奴婢这就服侍姑娘。”一个丫环手里端着一盏茶站在床边。
    佳音听见别人说话,抬起头,这才发现旁边站着不止一个丫环,,佳音折实大吃一惊,她窘迫地推开陈之祺,羞得头也不敢抬。
    “哦,我来吧。”陈之祺却毫不在意,轻轻将佳音扶着半靠在迎枕上,从丫环手里接过茶盏,抵在嘴边试探一下水温,才含笑道:“阿音。”
    “我自己来。”佳音强作镇定,将茶盏接过来,慢慢地喝着,一面斜眼打量四周。
    原来是一间阔大的寝室,屋内帷幔婆娑,轻纱遮床,一律楠木家具古香古色,精致的妆台上摆放着铜镜和女人用的妆盒,案几上的花瓶里一支梅花俏生生地盛开,兽金香炉青烟缭绕暗香浮动,这里分明是那家小姐的香闺。
    陈之祺将佳音的动静看在眼里,不待她问,便解释道:“这是我的一所外宅,因见你重伤不醒,没法子先问你的意思,便送你过来养伤。”
    佳音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不置可否。
    陈之祺轻咳一声,继续解释:“这宅子并无旁人,就是我偶尔过来住住,我的意思是……既然闹腾了这一场,你也没地方去,不如就在这里先住下。”
    佳音自然要推挡:“毕竟我还是人家的丫环,怎好住在这里?少不得还得回王婆家去,而且,我还要想法子赎身。”说到这里不由沮丧:“可惜我是官奴,赎身的事怕一时半会的不能解决……”
    陈之祺不动声色,手臂往旁边一抬,一个丫环赶紧走过来,将一张泛黄的纸放在他手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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