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顷绾语出惊人,黎洛被她的话惊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疑惑的望向沈顷绾:“郡主这是想让我做什么?”
    沈顷绾敛下眸子,缓步走到黎洛身侧,轻声道:“你若迟迟不动手张珩必死无疑,如今你身世尚且不明,若想知晓张珩所言是真是假,他自然不能死。”
    黎洛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不信沈顷绾甘愿以身犯险,仅仅只是为了让她查明自己的身世,哪怕是看在林思慎的面子上也不至如此:“恐怕郡主的用意不仅如此吧。”
    沈顷绾闻言颔首一笑,微微一侧头看向黎洛,狭长潋滟的眸中闪烁着点点细碎的光亮,她意味深长道:“黎洛姑娘是聪慧之人,想来应当猜出我几分用意。”
    黎洛指尖收拢,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问道:“郡主是想让我借刺杀之举,假意向四皇子投诚?”
    “不错。”
    沈顷绾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这么做你一来不仅能保住张珩的性命,二来也能借机博取四皇兄的信任投入他麾下,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计划听来倒是不错,可黎洛却怀疑这是否可行:“可倘若我们只是做戏,他也不会那么轻易信任我。”
    沈顷绾垂眸看了眼黎洛手中的长剑,风轻云淡般挑眉一笑道:“那我们不妨推波助澜,将戏演的真些。”
    黎洛神色复杂的反问道:“那究竟如何才算是真?”
    沈顷绾一拂袖负手而立,面上神色风轻云淡,仿佛在说一桩与自己无关的小事:“黎洛姑娘剑术精湛,再加之我本就身负重伤,如何做想必也无需我说的那般清楚明了吧。”
    黎洛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抬眸望着沈顷绾,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能对自己如此的狠心,犹豫半晌后,黎洛轻声问道:“那她呢?她可知晓郡主的打算?”
    唯有在提起林思慎时,沈顷绾那波澜不惊的神色才会显露出一丝动容和柔情,她似有些无奈般轻叹了口气:“这本不在我计划之内,更何况如今有太多眼线盯着她,不容她出半点差池,我唯有暂且瞒着她。”
    黎洛有些不忍,她偏开头去低声道:“可这对她未免太不公平。”
    就连黎洛都这般纠结,更何况沈顷绾,她不是没犹豫过自己这么做对林思慎的伤害,可她亦是满心无奈:“我知晓这么做的确对她不太公平,所以我才想留那么一丝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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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一切都在沈顷绾的推波助澜下按部就班,可明面上她终究是老皇帝制衡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一颗棋子,也许出于忌惮,他们始终有些束手束脚,倘若她出了什么事,才是彻底搅浑了这一潭水的契机。
    黎洛只觉心中犹如压着一块巨石,沉沉闷闷的,她似乎明白沈顷绾这般做的用意,可她终究不忍对做伤害林思慎的事,哪怕这一切都是假象,甚至她只是为大局着想。
    沈顷绾如何不知黎洛此时的犹豫,要知她其实并非如此果断,只是她太过克制,至少让人从她面上瞧不出半点端倪。
    沈顷绾她苦笑一声,面上神色虽一如既往平静,此刻却也不免黯淡了几分,短暂的沉默过后,她轻启檀口幽幽道:“黎洛姑娘,我无意揣测你对慎儿的心意及我几分,我只知道我比你更加不想伤慎儿的心,可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放过慎儿,如今他们更是肆无忌惮。我本可再等些时日,可若想让慎儿平安脱身,我只能不惜代价尽快了结这一切,哪怕她知晓真相的那一刻...会怨我恨我。”
    黎洛听罢心中竟是有些动容,沉默许久后,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抬眸看向沈顷绾,像是下定决心般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沈顷绾闻言神色有些复杂,不过转瞬就恢复了平静,她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黎洛垂眸低喃了一声:“对不住了,黎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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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市一间不起眼的茶铺内,林思慎出现在茶铺地下的密室中,提着灯笼在一排排书架之中来回走动,不时翻开卷宗查看,似乎正急切的找着什么。
    没多时,石阶上暗格一转,一个佝偻着身形的白皙老头的举着油灯快步走进密室,一见林思慎正到处翻找,霎时急白了脸。
    老头急匆匆的走了过去,一边夺走林思慎手中的案卷,一边小心翼翼的摆回书格,而后将林思慎拉到一旁念叨:“我说我的小祖宗哎,你这究竟在找些什么,这些卷宗可花了我不少功夫归纳,你可莫要再给我添乱来。”
    看着一脸焦急的老头,林思慎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举起手解释道:“好好好,我不添乱,知道这些都是您的命根子,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方才来的时候您又不在,让小鬼头找又找不着,我就只能亲自动手了。”
    老头叹了口气,虽一脸无奈却也是好脾气:“那小祖宗要找什么,我帮您找还不成么?”
    林思慎扫了眼那密密麻麻的书架,轻声问道:“陈老,这些年罗网从各地收罗的情报都经过您的手,不知您可有听说过张珩此人。”
    陈老眯着眼捋了捋胡须:“张珩...这名字好似听过。”
    林思慎闻言眼睛一亮:“陈老也觉得耳熟,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就劳烦您费心帮我找找,看看这可有记录张珩的案卷。”
    陈老闻言点了点头,按着林思慎在书案前坐下:“公子在一旁等着,我替你去找找。”
    陈老对这些如山的案卷了然于心,没花费多少功夫,就从一堆案卷之中翻出了一本,摊开看了几眼后就颤颤巍巍的走到林思慎身旁,将案卷摆在了林思慎跟前:“喏,这案卷上就记着一个张珩,不知可是公子口中的张恒。”
    “不愧是您。”
    林思慎钦佩的赞叹了一句,而后就迫不及待的就着灯笼翻起来案卷。
    案卷上记录着一桩奇案,是当年发生在庭州雅县的一桩案子,一个名叫张珩的书生某日击鼓鸣冤,上告县衙说自己在外乡远房亲戚家借住了几年后回家探亲,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取而代之,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人假称是他霸占了他的家产,不仅邻里街坊,甚至就连他的一双父母都被蒙骗其中,不曾发现家中相处一年的儿子是假的。
    陈老在一旁叹道:“这桩案子可真是稀罕,我记得当年公子看过后都啧啧称奇,叹说这世上怎会有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认不出来,让一个外人给鸠占鹊巢了。”
    林思慎盯着卷宗陷入了沉思:“未免太过奇怪,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陈老笑了笑:“公子当初说过,也许是那个骗子演的太过逼真,真到能将人的双眼蒙蔽。”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难道真有人能有此等混淆视听的本事么?”
    陈老长叹了口气,感慨道:“活得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听过见过,其实这倒也不奇怪。”
    林思慎有些不解:“陈老这话是何意?”
    “人性便是如此,倘若心中有那么一丝期盼便会叫人趁虚而入。那对父母太过思念亲儿,那人若事先摸透了这家人的底细,再谎称自己遭遇变故容貌大改,战战兢兢的侍奉二老没有露出半点马脚,时日一长自然能蒙混过去。”
    陈老的话不无道理,可林思慎听他这么说却有些恍神,她低声嘀咕了一声:“也难怪我总觉得张珩这个名字耳熟,难道这个张珩就是他...”
    这个案子发生在五年前,也正是张珩被逐出暗影门的那年,当初林思慎以为张珩被黎洛所杀,自然不会联想到他身上,所以并未将他们视作同一个人。
    如今看到卷宗林思慎倒是有些怀疑了,倘若张珩真是卷宗中那个鸠占鹊巢的骗子,那他似乎真有那等混淆视听蒙混过关的本事,甚至于能不费吹灰之力的骗过黎洛。
    虽说有所怀疑,可终究没有证据,林思慎深叹了口气,站起身正色道:“陈老这案卷我先带走,改日再还回来。”
    林思慎话音才落,暗格忽得被人从外头大开,一阵亮光照了进来,一个古灵精怪的半大孩子探出头来,一脸苍白的冲着林思慎大喊:“公子不好了出事了。”
    陈老先是一惊,而后急忙看了林思慎一眼,见她并无不悦,急忙跺着脚呵斥道:“你这孩子,今日怎得这般不谨慎,还不进来说话,莫要让人瞧见。”
    可小鬼头似乎慌得快要哭了,因此压根就没理会陈老,而是冲着林思慎急切喊道:“公子,方才老乞丐跑来通风报信,说黎洛姑娘突...突然对公子带过去的那位姑娘下手,等他听到动静进门阻止时,黎洛姑娘已经得手了。”
    小鬼头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林思慎脑子霎时一片空白,她神情看上去很是迷茫,似乎没听明白小鬼头的话,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光是看林思慎的脸色陈老也明白大事不妙,他急忙沉着脸质问小鬼头:“这消息是真是假你可查明了?可莫要一惊一乍吓公子。”
    小鬼头缩了缩脖子,一边查看着林思慎的脸色,一边轻声回道:“是老乞丐亲自跑来说的,他从来不会说胡话。”
    眼前的一切朦胧了起来,巨大的恐慌向林思慎袭来,心脏像是一只手狠狠攥紧,掐的林思慎几乎快要喘不过气,她好像听不清身旁的人在说些什么,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断断续续不停的回荡着同几句话。
    黎洛姑娘突然对公子带去的那位姑娘下手。
    黎洛姑娘得手了。
    他从来不会说胡话。
    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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