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玉记得,走投无路时候,檀家来提亲,檀笙让人递过书信,他说他可以帮她。

    却原来如此,她还曾因为他帮徐家租房子而感激他,还曾因为他有想帮她的心而感动,这真真是被卖了还为他数钱。她气得头痛欲裂,一个人在屋里发了一顿疯。

    出来的也是急,那块圆玉并未带回来。

    回想过往种种,她彻夜难眠,恨得咬牙切齿。

    之前嫁过檀家之后,也是病了,檀家的老大夫给她开了药,每日有人熬药有人侍奉,也未多想。所谓的镇魂汤药,想来是在安神的药里又放了什么,才叫她日日昏昏沉沉睡睡醒醒,渐渐地忘了许多事。

    如今断药时间长了,从断断续续记起的零星碎片到全部记起,好像又过了太久的时间。

    将自己小时候玩过的玩具都倒在地上,又翻出了竹简,挨个看着上面自己幼时记事,心情慢慢平复,这一批货挽回了一些损失,但是从钱财上讲,也是之前的九牛一毛。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还得继续挣钱,阿姐阿弟阿耶阿娘,还有一家人等着她。

    天快亮了,屋里发凉。

    徐良玉蹲在床边,将散落在地上的玩具捡起来,轻轻放回大箱子,九连环拿在手里轻轻地响动,就像是响应这点生意似地,窗外忽然有了动静。

    似有人走过,吓了她一跳。

    快步走了门口去,徐良玉打开房门,正撞见阿姐站在石阶上面。

    清早的风清冽得很,她一身暗花裙,外穿着翻毛答忽1捂得严严实实,一只手正被石阶下的男人拉着,露出一小截手腕,他正低头给呵着气,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房门一开,三个人都有点尴尬。

    徐挽玉连忙拽回自己的手,捶了男人一记粉拳:“快走吧!”

    再怎么说,让人撞见也是窘窘的,男人告饶,对着姐妹二人作揖,竟然还红了耳根。

    徐良玉一下想起来,之前也撞见他一次,看见他奔着后门行色匆匆地,下意识地就叫了他一声:“郎君慢走。”

    还是这个人,还是一个踉跄,逗得她伏在阿姐的肩头偷笑。

    徐挽玉忙拉着她,返身回到屋里。

    她脱下了答忽,姐妹两个并肩躺在了一处说话。

    其实订婚时候,还是阿姐先定的,之前和阿耶在商会有往来,亲事是陈知府先提出来的,媒人将他家小郎君夸得天上难寻,地上难找,说起来,这商与官,亲事是高攀了人家的。

    越是小心待着的姻缘,越是矜持,平时没多少往来。

    徐有义还曾说徐家是烧高香了,才给女儿定了这等好姻缘,可想而知他心里得多高兴。

    天越来越亮了,徐良玉侧身过来,偏脸枕在了阿姐的手心里:“阿姐,对不起,搅乱你的婚事,”之前之所以病倒,一是淋雨,二也是心里极其愧疚,觉得对家里无法交代,对阿姐无法交代,才受了打击郁郁寡欢,现在想起来,还不能释怀,“都是因为我,不然这时候你早成亲了。”

    徐挽玉顺势揉她的脸,笑得柔柔地:“说什么呢,本来就是高攀,心里还忐忑,如今正好,门当户对。”

    少女也是打心里地不屑:“再者,我始终觉得,能轻易弃你于不顾的,不嫁也好。”

    阿姐顺应一声,似不以为意。

    在这个朝代,男女思想比较开放,贞洁观念极其淡薄,徐良玉想起才走的那个男人,也难免生了好奇之心,问她们在一起多久了,问他这个人看起来怎么样。

    徐挽玉搂着她,这就与她悄悄咬耳朵。

    原来之前,阿姐早就和陈知府家的郎君在一起了,露水夫妻也曾甜甜蜜蜜,可惜禁不住事,没多久就退婚了,她心灰意冷,在秦家求亲之后立即委身了秦行,他也不在意从前的,就是面上一本正经地不禁逗,私下里黏得很。

    阿姐说起他时候,口气虽然轻忽,但是笑得很甜。

    徐良玉如此便放了心,挨着她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去。,

    就像是有了根,她实实在在睡了一个连梦都没有的觉,这一觉,一直睡了一天一夜,徐有义和赵氏到底还是觉得她不对劲,给青萝叫过去说话,青萝本来也不知道内情,就说是小娘子和郎君拌嘴了。

    虽然徐有义一直觉得让女儿嫁给檀三斤那病秧子,很是委屈,但是已经成了婚,檀笙待他们也很是上心,自然是也愿她们夫妻和美,一听说拌嘴了,一边心疼女儿,一边又记挂着,希望檀笙早日来接,劝说劝说,好让她们好好过日子。

    可惜徐良玉醒过来之后,少了些少女娇俏,却是多了三分冷清脾气,不让他管。

    他盼着檀笙来接,可如此过了四五天,也没有人来,他脾气上来了,就也不管了。

    又过了两日,铺子开了门,徐良玉穿了一层又一层,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一早上打开房门就瞧见一地的白。也没有风,只天降清雪,雪花不断飘落下来,轻轻连成天地一色。

    到处白茫茫的,就连赵氏都对着雪景感伤几句,徐良玉却无太多感觉,伤或痛,喜还是忧,经历便经历了,她从不反复去琢磨,有那个时间折磨自己,还不如站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早起徐挽玉说不大舒服,青萝留在徐家帮着照顾她了,家里没有车马,赖三扛了些柴,和她一起到铺子收拾东西。

    才过完年,没什么人。

    后院生起火,才去了点寒气,云裳坊里的掌柜是她外雇的叫做柳相宜的,伙计是两个半大小子,一个叫罗措,一个叫罗兴,是兄弟俩。徐良玉清了清存货,已经所剩无几。

    赖三跟她说了一声,这便要回。

    回头取了五十文给他,让他到街上给阿姐买点干果小玩意,才到门口嘱咐了两句,扑扑腾腾跑来一个人。

    也不等看清模样呢,到了跟前一下跪了她的面前:“徐娘子!我们家郎君可是真不好了,你快回去看看他吧!”

    赖三不明所以上前来拦,徐良玉低头一看,原来是旺儿。

    她推了赖三先走,才是低头:“我与你家郎君夫妻情分已尽,好与不好,都和我没什么干系,你回吧!”

    旺儿咣咣磕头,已经带了哭音:“徐娘子,徐娘子!”

    也不等她再言语,马蹄声由远至近,带起洋洋洒洒片片雪花,李德飞身下马,他锦衣华服,两步到了跟前是一身的戾气。眼看着他目光冰冷,徐良玉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旺儿哭得不能自已,伏地不起:“郎君眼看着就不成了,徐娘子念着……”

    话未说完,李德已到身后,他一脚将旺儿踹翻在地,这就到了徐良玉的跟前来:“求她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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